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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内蒙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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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李箱滚轮在航站楼地砖上碾出密集的蜂鸣,与广播女声的电子音糅合成奇异的背景乐,季淮谨盯着值机屏幕跳跃的航班号,这次的目的地是内蒙古。
飞机抬升的失重感袭来时,季淮谨才有一种真的要离开这个地方的实感,舷窗外翼尖划过的气流撕开絮状棉绒的洁白云朵。
刚下飞机,打开手机就看到雯姐发来的消息:“你到了吗?季老师。”
身边只有雯姐会关心他过得好不好,开不开心,和雯姐说自己已经平安到达,并拜托雯姐帮他照顾好蜘蛛。
吉普车碾过草海,草浪在风的指挥下俯仰,形成翠绿色的潮汐,季淮谨有些看呆,好漂亮,而且有种自由的感觉。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漂亮的景色,季淮谨赤脚踩下车,脚趾陷进酥油草甸,触到地下三厘米处未散的晨凉,听见地下草根汲水的滋滋声,远处牧羊人的唿哨声被风揉碎,变成蒲公英的绒毛粘在睫毛上。
“不要光着脚踩在草上,草里面有虫子的。”身后传来一道少年感十足的嗓音。
季淮谨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一个正笑着看他的少年,很帅,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笑起来时眼角漾起的弧度,像阳光在湖面踩出的涟漪,乱糟糟的头发,有一绺还不服帖地翘着,洗的发白的运动衫领口露出半截清晰的锁骨线,汗珠正沿着脖颈滑落。
男孩又接着问:“你是来这里旅游的吗?”
相比男孩的热情,季淮谨显得十分冷淡:“嗯。”
“这几天正是这里的旅游旺季,你订到房间了吗?”
季淮谨点了点头,见他不愿和自己多说,男孩留下了一句:“明天这里有骑马比赛,你要是有时间可以来看一看。”就走了。
晨雾还缠绕着草尖不肯散去,将整片草原泡成朦胧的奶绿色,牧羊犬的吠声穿透湿汽,撞在蒙古包毡壁上变成沉闷的鼓点,季淮谨也是在这个时候从酒店醒过来,他想到昨天男孩说的今天有骑马比赛,想着自己还没有见过。
去看看吧。
男孩一眼就看到正站在人群中的季淮谨,不是他刻意去留意,而是季淮谨有张美得不像真人的脸,昨天季淮谨转过头看他时,他觉得自己心跳好像漏掉一拍。
“你来啦?”男孩开心的跑向季淮谨。
季淮谨点点头:“嗯”
“今天是我们第二次见面,要交个朋友吗?我叫陈星言。”看着男孩伸出的手,又抬头看了看男孩的眼睛,他的眼睛虹膜颜色像被夏天稀释过的蜂蜜,睫毛眨动时扑闪出近乎透明的光晕。
“季淮谨。”
发令枪响的瞬间,季淮谨才恍然回过神,看着自由奔跑的马儿,季淮谨思绪万千。
“季淮谨。”周围环境太过吵闹,陈星言只能过分靠近季淮谨,才能保证他听得到自己说话。
季淮谨只觉得感受到一股混着薄荷糖的清凉气息,擦过他的耳廓,压倒了所有背景噪音:“嗯?”
陈星言:“你会骑马吗?”
季淮谨摇了摇头。
陈星言笑着说:“我会,如果你有兴趣的话我可以教你。”
季淮谨点了点头。
陈星言又笑,右颊的酒窝时隐时现,像有精灵在皮下玩捉迷藏:“你话好少。”
季淮谨没说话,突然感觉自己的脚踝处传来阵阵刺痛,还有些痒,皱了皱眉觉得奇怪。
陈星言看他表情有些担心的问到:“怎么了?”
季淮谨:“脚踝有点痛。”
陈星言:“是不是你昨天站在草里,被虫子咬到了。”
季淮谨也想起来了,那大概率就是因为这个。
季淮谨也不嫌脏的直接坐到地上,脱下鞋子,拉低袜边,找到那个还在发痒的位置,使劲抓了几下。
陈星言:“别抓。”但已经来不及阻止。
季淮谨不解的看向他,不出一分钟,瘙痒部位四周的皮肉便高高肿起,热辣辣地发烫,那痒渐渐转为痛,不是刀割似的锐痛,而是闷闷的、沉沉的痛,仿佛皮肉下埋了一粒火种,正缓缓地炙烤着,手指按上去,硬邦邦地竟不凹陷。
似乎被吓到,有毒吗?会死吗?他可以死,但他不想以这个样子死去,季淮谨指着脚踝处:“这…”
陈星言十分淡定:“你坐在这里别动,我去买药。”
不一会陈星言就带着药膏回来了,擦上之后没一会就消肿不痛了。
季淮谨觉得有些神奇:“谢谢,你怎么知道擦这个药膏有用?”
陈星言笑笑:“这里基本就那几种虫子,被咬出习惯了,就知道擦什么能好了。”
不等季淮谨发问,陈星言接着说:“你可以继续坐在这里休息,或者去对面,看到了吗?正对面蒙古包面前,摆着一排椅子那,那里也可以坐。”
季淮谨听出他这是要走的意思:“去哪?”
陈星言:“我要去工作了。”说完转身就走了。
工作?可是他看起来像未成年,去哪工作?
季淮谨站起来跟着陈星言来到一个蒙古包面前,他没叫他,但陈星言这时突然回了头,看到一直跟在自己后面的季淮谨,有些意外:“你怎么跟来了?不坐着休息吗?”
季淮谨点点头:“无聊。”
陈星言也不介意:“那进来吧,和我一起。”
蒙古包内摆放着一个巨大的画架,画架周围放着许多颜料块和画画的工具,一群人已经坐在蒙古包里,男女老少,有一个穿着漂亮公主裙的小女孩,穿着打扮和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一眼就能认出她是主角。
陈星言是要画她吗?
松节油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浓烈而刺鼻,却又与淡淡的木质气息交织,形成画室特有的味道,季淮谨觉得自己喜欢这个味道。
看着陈星言开始调色,各种颜料在板上交织,本是一片浑浊,经他笔尖略加调和,便生出说不清道不明的光泽,不一会一个惟妙惟肖的小女孩便出现在画布上。
他真的会画?季淮谨有些意外。
真好看。
小女孩跑到画架面前,仔细看了看,随后一把抱住陈星言的腿:哥哥,Чиминийхайр?(蒙古族:你是我的爱)。
季淮谨听不懂,但看着周围的人突然哄笑起来,突然有些好奇,转头看向陈星言:“她说的什么?”
陈星言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什么,就是说谢谢我。”
骗人,季淮谨才不信。
“要一起去吃点东西吗?”陈星言急忙转移话题。
季淮谨知道他的小心思,但没点破,指了指赛马活动附近的那几个美食摊:“去那里吃吗?”
陈星言摇了摇头:“在这里买东西,价格会比平时贵”和景区附近卖东西贵一个道理。
季淮谨点点头:“那我们去哪吃?”
陈星言道:“我们骑马出去外面一点吃。”
季淮谨:“骑马?”
季淮谨又愣神了,不一会“咈哧” “咈哧”一阵马在打呼噜的声音传来,季淮谨回神,陈星言翻身上马,姿势利落得像阵风,而后朝他伸出手:“上来,我带你。”
教了要怎么上马后,季淮谨笨拙地踩着马镫,却始终不敢有进一步动作,陈星言看着他笑了笑,一把把季淮谨拎上鞍桥。
顷刻间落入一个温热的怀抱,鞍具很窄,季淮谨的后背紧贴着陈星言的前胸,隔著两层衣料感受到他心跳的震动。
“坐稳了。”陈星言的呼吸扫过季淮谨的耳廓,他木讷的点了点头。
马儿得到指令开始奔跑起来,但速度并不算太快,感受到季淮谨浑身绷得像张拉满的弓,陈星言笑的很放肆,胸腔的震动也传到季淮谨脊背上:“放松些,你比马还紧张。”
说完一只手环过季淮谨的腰,稳稳扣在鞍桥上,另一只手抖缰的幅度极小,像是用指尖在与马儿交谈,许是此时情况过于紧张,季淮谨甚至没发现有一只不老实的手,现在正扶在他的腰上。
当马终于缓下步子时,两人已经到达吃饭的地方,季淮谨感觉手心有些痛,随即张开手掌,白嫩的掌心烙着两道鲜红的痕。
陈星言低笑着说:“缰绳印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