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三分钱与三角函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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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的篮球馆比往常更加热闹。校际联赛的临近让训练气氛紧张起来，球鞋摩擦地板的吱嘎声和篮球撞击地面的砰砰声在馆内回荡。
林见屿如约出现在观众席的角落，戴着那副深蓝色耳塞，将喧嚣控制在可承受的范围内。叶栖迟正在场上指导队员们进行战术跑位，看到他时眼睛一亮，挥手打了个招呼。
“班长，专注点！”陈浩笑着揶揄，“你的‘专属教练’来了就不看我们了？”
叶栖迟扔过去一个毛巾笑骂：“少贫嘴，刚才那个挡拆又没做到位！”
林见屿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手中的书本，但视线却不自觉地追随着场上的身影。叶栖迟在球场上的样子与平时很不同——更加专注、果断，甚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训练中途休息时，叶栖迟小跑着过来，汗水沿着额角滑落：“真的来了啊？我还以为你又会改变主意。”
林见屿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过去：“答应过的。”
叶栖迟接过水，笑容明亮：“谢谢！怎么样，我们训练看起来还行吗？”
林见屿思考了一下，实话实说：“配合比上次看的时候好多了。”
“真的？”叶栖迟眼睛一亮，“你看得出配合进步了？”
林见屿微微点头：“无球跑动更多了，传球也更流畅。”
叶栖迟看起来惊喜万分：“哇，你真的是篮球新手吗？这观察力绝了！”他喝了一大口水，“对了，待会训练结束有事吗？我们几个要去图书馆小组学习，要不要一起来？”
林见屿犹豫了一下。小组学习意味着更多的社交互动，更多的不可预测性。
“就是讨论一下物理作业，”叶栖迟补充道，语气轻松不给人压力，“李薇和陈雨欣也来，你都认识的。”
最终，林见屿点了点头。陈医生的话在耳边回响：尝试保持社交活动，但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训练结束后，四人组在图书馆找了个角落的位置。李薇拿出物理习题册，唉声叹气：“这道力学题简直反人类，谁能看懂啊！”
陈雨欣推了推眼镜：“我看看...确实很难，受力分析太复杂了。”
叶栖迟拿起题目仔细阅读，眉头微蹙：“这个需要分解力，然后用到三角函数...”
三人讨论了一会儿，仍然没有头绪。林见屿安静地坐在一旁，突然轻声说：“可以用正交分解法，设斜面为坐标系。”
三人同时转头看他。李薇惊讶地问：“你会做这道题？”
林见屿拿过草稿纸，开始画受力分析图：“重力可以分解为平行斜面和垂直斜面的两个分力，然后...”他的笔在纸上流畅地移动，列出清晰的公式。
“原来如此！”叶栖迟恍然大悟，“这样就可以用三角函数求出各个分力了！”
李薇佩服地看着林见屿：“学霸啊！以后物理就靠你了！”
陈雨欣也点头：“解释得比老师还清楚。”
林见屿低下头，耳根微微发烫。他不习惯成为关注的焦点，但这种被认可的感觉并不糟糕。
学习小组持续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叶栖迟的手机几次震动，他看了一眼就按掉，眉头不自觉地皱起。
“班长，又是你妈？”陈浩不知何时也加入了小组，揶揄道，“查岗这么紧，怕你丢了啊？”
叶栖迟勉强笑了笑：“就是问学习进度。咱们继续吧。”
林见屿注意到叶栖迟笑容下的那一丝烦躁，与他平时阳光形象形成微妙对比。
周五的篮球赛如期而至。体育馆里坐满了人，欢呼声和加油声此起彼伏。林见屿坐在叶栖迟预留的位置上，戴着耳塞，手里拿着一本诗集，偶尔抬头看比赛。
这场比赛的对手很强，比分一直紧咬。叶栖迟作为队长和主力，承受着巨大压力。林见屿能看到他眉宇间的紧绷，即使在遥远的观众席上也能感受到他的专注。
最后两分钟，比分持平。叶栖迟带球突破，在对方严防下跃起投篮——球划出完美弧线，空心入网。三分！
全场沸腾。队员们激动地拥抱在一起，叶栖迟被大家围在中间，笑容终于放松下来。
比赛结束后，叶栖迟挤出人群，向观众席走来。汗水浸透了他的球衣，但眼睛亮得惊人：“我们赢了！”
林见屿点点头：“那个三分球很精彩。”
“你看，我答应过会投进的！”叶栖迟笑得开心，随即想起什么，“对了，下周期中考试，要不要一起复习？我可以帮你复习体育理论部分，你帮我搞定物理和数学？”
这个提议很公平，林见屿找不到拒绝的理由。
期中考试前的周末，他们又在图书馆学习了两次。叶栖迟确实如他所说，对体育理论知识了如指掌，而林见屿则在理科学科上展现出惊人天赋。
“你讲题的方式比老师还好懂，”叶栖迟在一次物理复习后感慨道，“我应该早点找你学习的。”
林见屿轻轻摇头：“你也很擅长解释那些运动原理。”
这是一种奇妙的互补——就像两个不同频率的音符，找到了和谐共振的方式。
考试周整个校园笼罩在紧张气氛中。每节课都是复习和测验，走廊里学生们行色匆匆，讨论着习题和重点。
周三中午，林见屿在食堂意外遇到了独自吃饭的陈雨欣。
“可以坐这里吗？”陈雨欣端着餐盘问。
林见屿点点头。平时陈雨欣总是和李薇或叶栖迟一起出现，单独相处还是第一次。
“物理复习得怎么样了？”陈雨欣问道，语气比平时柔和。
“差不多了。”林见屿简短回答。
陈雨欣小口吃着饭，突然说：“其实我一直想谢谢你。”
林见屿疑惑地看着她。
“那次文学报告，你本来可以自己做的，却接受了叶栖迟的组队邀请。”陈雨欣解释道，“他之前很担心你一直独来独往...所以看到你们能成为朋友，挺好的。”
林见屿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问：“为什么告诉我这个？”
陈雨欣推了推眼镜：“因为叶栖迟看起来阳光开朗，其实很少真正让人接近。你能让他卸下一点‘完美班长’的面具，是件好事。”
这句话让林见屿感到意外。他从未想过，那个看似拥有一切的叶栖迟，也会有需要“卸下面具”的时刻。
期中考试终于来临。考场上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和偶尔的咳嗽声。林见屿专注地答题，那些公式和定理在脑海中清晰呈现。
考物理时，他遇到了一道特别难的力学题，正是他们复习时讨论过的类型。想起叶栖迟当时恍然大悟的表情，林见屿不自觉地微微扬起嘴角，顺利解出了答案。
最后一科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时，整个学校仿佛集体松了一口气。走廊上洋溢着欢快的气氛，学生们讨论着假期计划和□□。
叶栖迟从考场出来，一眼找到林见屿：“感觉怎么样？”
“还行。”林见屿回答，这对他而言已经是高度评价。
“那道力学题真的考了！完全是你预测的类型！”叶栖迟兴奋地说，“多亏你，不然我肯定做不出来。”
李薇和陈雨欣也凑过来：“考完了！终于解放了！周末一起去新开的游乐场吗？”
叶栖迟看向林见屿，眼神带着询问。
林见屿摇摇头：“我有事。”
这次叶栖迟没有坚持，只是笑了笑：“那下次吧。对了，明天球队有庆功宴，简单吃个饭，你来吗？就几个人。”
林见屿犹豫了一下。小型的、熟悉的人群，或许可以尝试。
“我考虑一下。”他说，这已经比以往的直接拒绝进步了许多。
放学路上，秋风吹落树上的黄叶，如同金色的雨。叶栖迟和林见屿并肩走着，讨论着考试中的题目。
“那道三角函数题，你用的哪种解法？”叶栖迟问。
“用了倍角公式简化。”林见屿回答。
叶栖迟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我怎么没想到...”
手机铃声打断了他的话。叶栖迟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笑容淡了下去：“抱歉，我得接个电话。”
他走到一旁接电话，语气恭敬而克制：“是的，妈妈...考得还行...知道了，马上回去。”
通话结束后，叶栖迟返回时的表情明显紧绷了许多。
“没事吧？”林见屿难得地主动关心。
叶栖迟勉强笑了笑：“没事，就是问我考试成绩。他们总是这样，迫不及待要知道结果。”他顿了顿，声音低了下来，“有时候觉得，他们只关心分数，不关心我学得开不开心。”
林见屿沉默了一会儿。他想起自己的父母，连问都不问他的学习。两种极端，却同样让人窒息。
“至少他们在意。”最终，他轻声说。
叶栖迟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是啊，至少如此。”
走到分岔路口，叶栖迟突然说：“不管你明天来不来庆功宴，都给我个消息好吗？”
林见屿点点头。
回家后，林见屿收到叶栖迟发来的聚餐地点信息——一家小火锅店，附言：「就五六个人，都是你见过的队员」
林见屿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很久。他想起陈医生的话：“小步尝试，不舒服可以随时退出。”
最终，他回复：「我可能晚点到」
发送后，那种熟悉的恐慌感又出现了，但与之并存的，还有一丝微弱的期待。
窗外，秋叶在夕阳中闪烁着温暖的光芒。林见屿拿出药盒，按照说明服下药片。然后他打开MP3，播放到叶栖迟添加的新歌单——一首轻柔的吉他曲，如同秋风般舒缓。
他发现，自己开始区分两种不同的声音：一种是需要用药片和耳塞阻挡的噪音；另一种，则是可以与之共振的和声。
而在这个秋天的下午，后者似乎比前者更强了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三分钱与三角函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