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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神秘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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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室的门突然被从外推开。
“他天父的,工作就是狗史!下辈子我再给会展公司打工,我就是狗。不对我已经是公司的走狗了......”
同事带着喘息,但依然中气十足的怒骂随着门板开合清晰传来。休息室是一个狭小的单间,内里陈设一目了然:一张包着软垫的靠背长椅,长方形置物柜,其上放置着饮水机、咖啡机和各式茶包冲饮营养剂,柜门透明,可以看见里面整齐码放的玻璃杯。在骂声不断的员工进入前,长椅上却原本已经有了一位来客,听见门扇拉开的声音,她浑身一僵,肉眼可见慌乱起来,颤抖着肩膀,下意识用左手掩在右手上方,将它遮盖起来。
男性员工往休息室内走了几步,才发现女员工的存在,脸上迅速飘起两朵红云:“啊,米歇尔小姐......”
米歇尔反应慢了半拍,手足无措答:“啊,您、您好,巴里先生。”
巴里慌慌张张把双手贴在身体两侧,两条腿打直并拢,才重新看向米歇尔。米歇尔依旧是那样美丽,穿着灰黑色的统一制服,努力工作的汗水稍微浸湿了后颈。但她精心挽起的金发,在巴里眼中却像是太阳或金币那样璀璨,不,比自然之物更为耀眼,是无价的宝物。
米歇尔低头不言语,她害怕事情败露,捂着右手,站起身闷头就往门外走。擦肩而过的一刻,巴里心中升起微微的遗憾,却在鼻端嗅到一股血腥味时,心中一凛,下意识叫住了急忙离开的米歇尔:“米歇尔小姐——”
米歇尔闻声停住脚步,虽然还是垂着头:“什么事,巴里?”
巴里没有意识到向来彬彬有礼的米歇尔此时没有用敬语,那细白指缝间一抹鲜明的红已经深深刺痛了他的眼。巴里顾不上礼节,一把抓住米歇尔的手:“米歇尔小姐,你受伤了,在流血。到底是怎么回事?”
还没等米歇尔回答,他突然记起了更多细节:“米歇尔小姐,这个时间点你应该还在当班,神秘生物馆只有你一个清洁员......您怎么在这儿?”
米歇尔面露哀恸之色,突然撤去苦苦遮掩的左手,把右手手背上森然可怖的伤口露出来。她反手握住巴里,急切地哀求:“求你了巴里先生!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擅离职守被发现的话,我一定会被开除。我也不想离开,可是有一只非常大的飞虫一直咬住我的手背不放。那该不会是感染生物,不,那一定是感染生物!我下班后就回去打阻断剂,巴里先生,求求您了,替我保密吧......”
巴里脸上爬上纠结,他不忍心拒绝米歇尔,但这种状况已经算是重大事故。米歇尔见他犹豫,咬咬牙,加码道:“只要帮我瞒下这件事,您想要做什么我都帮您......”
巴里心中的天平瞬间倾斜了。他低头看了一眼米歇尔姣好的脸蛋,下定决心似地拍拍她肩膀,安慰地笑了笑,道:“没关系,米歇尔小姐,我去帮你拿绷带和消毒药剂。”
这里是世界博览会会场,全球聚焦的视线中心,各大媒体争相报道的热议之地。当然,由于一名男员工的小小私心,在每日中午固定闭馆的一小时内,神秘生物展馆的清洁工作尚处于未完待续状态,高科技外观的清洁车孤零零被使用者丢弃在黑暗中,各色清洁剂和刷洗工具散落一地,犹如打翻了的颜料盘。
而笼在晦暗无光的展馆之中,无数防爆防腐蚀透明展柜玻璃框起的神秘生物,无论标本还是活体(尽管极其稀少),都寂静地注视着馆内的一地狼藉。
又或许,它们在看的也不是无聊的清洁工具,而是展馆中突兀显现的人形。
但是身具人形者,又真的就是人类吗?
它站在空无一人的展馆中央,右手似乎提着一柄修长的武器,在没有照明的条件下看不真切。可以确定的是它身披斗篷,灰暗的布料将全身上下都裹入其中。
很长一段时间内,它都一动没有动。清洁推车立在主人抛弃它时的位置上,半小时没有感应到人工操作,按照程序设定它本该启动自律模式,清扫完每一尊展品后退出展馆,启动一键消毒模式。这样的设计是为了在员工出意外时仍然能在下午开放展馆前完成场馆清扫,但小车前方的指示灯闪过短促的绿光,随即在不知名力量的作用下刺啦一声熄灭,接着传出内部电路短接的焦糊味。
人形在展馆中伫立良久,直到一阵昆虫振翅的嗡响在场地内空空响起。一个沉稳的声音说:“是哪一个?”
另一个俏皮些的话音说:“最大的那个呀,哥哥。之前不是向你说明过吗?”
“确认一下罢了。那个工作人员呢?她没有告密吧?”
“呵,她完全没有告密的理由。一旦失职行为被上级知道,她会被马上解雇,而失业后不久就会流落街头。外面的大街上到处都是我们这样的家伙,她可不是个傻姑娘。”
“那就好。没有人发现吧?”
“这就是爱情的奇妙之处了。最开始自然是纯洁的倾慕,出于渴望的、小心翼翼的靠近。就像歌剧里唱诵的那样,男孩苦苦恋慕着女孩,为了她不惜做一切事。但当他开始尝到权力的滋味,秘密的芬芳......哥哥,你觉得他们会有一个童话故事的结局吗?”
“呵。有你插手的话,应该是□□的结局吧。”
“哥哥,这次你可错怪我了。我什么都没有做,他们是自己走向那结局的啊。”第二个声音忽地低沉下来,带着阴森诡谲的气息,“即使在机械电子的时代,人依旧保有着悲哀的心,这真的是进化吗?”
斗篷人形摇摇头,懒得理会弟弟的诡辩。他只是将右手的长武器往上举,尖端直冲面积最大的一座展柜。
但在他将武器送入玻璃罩的前一秒,一辆出租车在博览会大门三百米交通管制标识外踩下了刹车。
苏尔特飞快钻出了车身,斜瞥一眼车前盖上悠然自得清理羽毛的鸦科动物,他让司机油门踩满,速度开到最大都没能甩掉这位不请自来的乘客。他直觉这家伙不怀好意,虽然没有证据,但在他和那两只黑豆双眼对视的刹那,苏尔特打了个响指,乌鸦当即自燃,片刻便只剩几片飘落的黑羽和一撮细小的灰烬。
司机握着方向盘,结结实实吓了一大跳。等他回过神,乘客已经没入远处排队的人群中,再寻不着了。
博览会大门附近并没有设置售票处,苏尔特也没打算寻找。就算设立了售票窗口,这类大型展会的当日门票肯定也已经售空。他面色阴沉地沿着队伍往前走,排队众人见他气势迥异,背着一把大剑准备杀人的模样,纷纷主动让出道路。
苏尔特伸手,准确无误定位到戈尔贡所在位置,捏了下她的肩膀,见她转过脸,说:“你的通行证明借我用一下。”
戈尔贡夸张地惊讶了一下,虽然看起来像是职业性的表演,却毫不含糊掏出了一张花里胡哨的大红色卡片:“苏尔特先生,我记得我们约的时间是下午。”
“情况紧急。”苏尔特简短道,接过卡片抽身离开。人群又是如摩西分海一般为他让道。
苏尔特走到大门前,没待接待观光的工作人员说话,“啪”地打了个响指,那人便呆呆地说:“欢迎光临!祝你玩得愉快。”,他接着把卡片往闸机上一按,大门自动向他敞开。路过检测违禁物品的机器人身旁时,后者眼珠转动,程序陷入了卡死。
在博览会管理者大楼的一角,确切地说,是足足有着512层高度的楼层一角,一面巨大的落地窗分割了室内与室外,西装革履的男子也注视着高大身影的匆忙离去。他是东方人的长相,头发往后梳成背头模样,不难看出发胶的每日开销也是一笔不小的数字。但他的贵气不止体现在一丝不苟的发丝上,还源源不断从每个毛孔流溢出来。身上极尽所能戴着各种繁复却设计精巧的饰物,两只手上拢共有15只戒圈,但又精心排布后呈现出一点不奢华的低调。戒指仅仅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例子,他身上每一个不起眼的小玩意,识货的人都会明白其价值连城。这位极其低调的富豪抬起尊贵的手腕看了眼腕表,抱怨道:“真该有人教教这群原始动物人类社会的规矩了。它们老是仗着自己与生俱来的特殊力量,肆意在各种场合大搞破坏。每天被它们损坏的机器不计其数,扰乱秩序的维护费用更是天文数字,我一向主张将它们驱离文明存在的每一寸土地,和野兽讲礼貌是说不通的......鬼知道12个区坐在一起开议会的时候,为什么会有半数以上的人类代表举手同意和它们共建家园??”
“姜总,应对突发的展会入侵事故,我们共拟定了14条紧急预案,其中针对非人种族的也有10条之多。需要按照优先顺序启动措施以对付入侵者吗?”
面对上司表现出的轻微怒气,他身后的亲信面不改色,训练有素地迅速躬身请示,面上看不出一丝个人情绪。而西装男人听闻下属的话语,思量着转了转右手食指上唯一一个素银的戒指,压抑着怒气道:“不,我亲自出发。把家族培养的猎犬,牵几只出来......”
下属闻言大惊:“可是,姜总,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犯不着为了区区一个小贼......”
姜总哼笑一声,不以为意,他抬起右手举过额顶,只见那枚素净的银戒对着阳光,流泻出无比耀目的光彩。他势在必得道:“家族的狗也该试一试利爪和尖牙,至于我,有你们在旁护卫,他能把我怎么样?”
下属正要再劝,男子便冷哼一声,挥手示意他退下:“行了,快去准备吧。我即刻便动身出发。”
下属只能将苦口婆心的逆耳忠言咽回肚里,恭敬地行了个礼,退出房间并轻手轻脚拉上房门。
姜总骚包地给自己挑了一副墨镜戴上,双手都戴好防尘手套,装模做样对身旁人点了个头:“抱歉,事出紧急,我先失陪。”
他昂首阔步、轻松潇洒地走向房间大门,边走边掏出手机咔擦整了一张自拍。姜总右手搭上了房门把手,正开门时,一个冷淡的女声从房间里传来:“别死了,姜家的小儿子。”
先前与她交谈的女人,虽然出声提醒了一句,此时却并没看向这个万分富贵的男人。她依旧贴在落地窗边,冰霜般封冻却异常美丽的脸庞正对窗外,似乎只是看风景入了迷。她看着大楼外鱼贯涌入的人群,动作和神情都没有一丝变化,好像一尊精美的冰雕。
姜总闻言转头一眼瞥来,却在看到这位女子质地和外形都如瓷器一般的左腿时,心中打了个寒噤,胡乱应下,拧开房门匆忙离去。
“真是好言难劝要死的鬼。”
美丽的义肢女子静静看了好一会窗外,房间横梁上,一只微型摄像头传出人声。女子并未惊讶,但也没回话,摄像头自顾自叹了口气,问:“怎么办,蒋铃姐?”
蒋铃冷冰冰注视着窗外游人如织的景象,血色淡薄的嘴唇张合,吐露字句:“如果姜朗没能杀了入侵者,就想办法拉拢他。”
“拉拢不了的话,怎么办?”
“那就杀了。通缉,悬赏,黑市......总能找到杀死一个小人物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