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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第 7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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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萧独自站在以太资本顶层办公室的落地窗前，俯瞰着下方如蚁群般流动的车河。他的身影挺拔修长，却莫名透出一股孤寂，室内装修是极致的现代冷感风格，线条利落，色调灰白，昂贵却缺乏温度，一如他此刻看似平静无波的眼眸深处。
他到了公司，特意吩咐了前台，若有一位叫顾杰的先生来访，不必通报，直接引至他的办公室。他想见他，迫切地想知道，这漫长的十年，他究竟是如何度过的？
目光投向窗外遥远的天空，思绪却不受控制地飘回了那些兵荒马乱的年月。
青春年少，许多事终会随风淡忘。可他等待顾杰的那些年，每一分每一秒，又何尝不是一场硝烟弥漫，希望与绝望反复拉锯的战争？
只要在零星的同学聚会或偶然的联系中，捕捉到一丝一毫关于顾杰的消息，哪怕只是“他似乎去了英国”、“可能在伦敦某所大学”，他就会不顾一切地追问到底。那六年里，他一次次怀揣着微弱的希望，省吃俭用攒下生活费，搭乘最廉价的航班，跨越重洋，像个傻瓜一样徘徊在那些陌生的校园附近，奢望着能有一次不期而遇。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他也愿意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去尝试。
可最终，换来的总是次次落空，留下满心荒芜和更深的孤独。
四年前，他得到了公司外派海外工作的机会。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心底藏着一个念头：离开这片充满回忆又令人窒息的土地，去到他可能存在的远方，是不是…就能离他更近一点？是不是…就能增加那么一点点，在某个街角偶然重逢的几率？
去机场的那天，天色灰蒙。他坐在去机场的出租车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熟悉街景。就在那时，手机震动，是周冉发来的消息：
周冉：楚萧！顾杰回来了！他现在在尤一的婚礼上！
短短几行字，像一道闪电劈开阴霾的天空。
他几乎没有任何犹豫，立刻对司机喊道：“师傅！掉头！不回机场了！去XX酒店！快！”
当他气喘吁吁地冲回酒店，看到那个朝思暮想的人正毫无形象地瘫坐在地上，脸上泪痕交错，嘴里含糊不清地、反反复复念着他的名字时…
那一刻，万般滋味瞬间将他淹没。他站在那里，几乎挪不动脚步，只觉得眼眶发热，鼻腔酸涩。所有的等待，所有的奔波，所有的委屈…在这一刻，仿佛都值得了。
他从南景手中接过那个醉得一塌糊涂的人，手臂感受到那真实的重量和温度时，那不真实感和失而复得的欣喜冲击着他，让他一时之间，竟不知是该放声大哭，还是该仰天大笑。
他费力地将顾杰带回楼上的房间。听着怀里的人又哭又笑，语无伦次地诉说：
“为什么…我为什么当时那么蠢…没有上去找你当面问清楚…”
“楚萧…我当时真的好难过…难过得…连在梦里见到你，都会哭醒…”
“我为什么会愚蠢到…六年都没有找你问问…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你…你还要我吗？”
最后那句带着哭腔卑微的询问，瞬间打开了楚萧所有压抑的情感闸门。
他笑了，眼泪却无声地汹涌而出，滚烫地滑过脸颊。他怎么可能会不要他？他等这一刻，等这句话，等了整整六年！
“我爱你啊，顾杰…”他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哭腔，“从爱上你的那一刻起，就从来没有停止过爱你…一直在爱你…”
他再也抑制不住，低下头，深深地吻上了那双因醉酒而湿润还沾着泪水和鼻涕的唇。那个吻毫无技巧可言，甚至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虔诚和积压太久的渴望，激烈而绵长，仿佛要将错过的时光都弥补回来，差点让醉醺醺的顾杰背过气去。可他一点儿也不嫌弃，仿佛吻着的是这世上最珍贵的宝物。
他是真的喝了很多。楚萧细致地拿湿毛巾为他擦脸，小心地喂他喝水，看着他逐渐安静下来的睡颜，心里被一种酸胀的幸福感填满，饱满得几乎要溢出来。所有的孤独等待，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救赎。还有什么，能比你深爱着的人，也同样深爱着你更幸运呢？
他就那样守着他，看着他抱着自己的手臂沉沉睡去。
直到…那通电话响起。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满室的温馨静谧。楚萧原本不想接，但鬼使神差地，他拿起了顾杰响个不停的手机。
对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声，语气带娇嗔：“顾杰，明天要去挑婚纱了，拍照片的时间你也别忘了安排哦。商量婚礼细节的时候你可不能再缺席了…”
“婚纱…拍照…婚礼…”
这几个陌生的词汇毫无预兆地刺入楚萧的耳膜，穿透鼓膜，直抵大脑深处。
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巨大的耳鸣声尖锐地响起，嗡嗡作响，盖过了一切。他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的眩晕，眼前发黑，完全站不稳。
手机从他瞬间脱力的手中滑落，“啪”地一声脆响，摔在地毯上。
他也随之猛地跪倒在了床边，膝盖撞击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却感觉不到疼痛。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凝视着床上陷入沉睡对此一无所知的顾杰，心脏像被拧碎一样，痛得他无法呼吸。他张大了嘴巴，无声地喘息着，眼泪完全不受控制，汹涌而出，瞬间模糊了所有视线。
怎么会…怎么会是这样？！
他刚刚才以为抓住了幸福，转眼间就被现实狠狠撕碎！
爱人在眼前，触手可及，却转眼就要成为别人的新郎？！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行尸走肉般离开那个房间，怎样失魂落魄地走下酒店，怎样机械地拦下了一辆出租车。
坐在飞驰的出租车后座，窗外城市的霓虹灯光飞速掠过，他蜷缩在角落，张开嘴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剧烈地呼吸着，试图缓解那撕心裂肺的痛楚。眼泪根本停不下来，不断地涌出，滑落，他用手指徒劳地擦拭，却越擦越多，湿透了手背，也湿透了衣袖。他此刻拥有的只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和被抛弃感。世界那么大，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无边的黑暗里。
原本那班飞往异国的航班，是他怀抱着能离顾杰更近一点的微弱希望而登上的。此刻，却成了他逃离这片伤心地狼狈不堪的避难所。坐在候机厅冰冷的座椅上，他望着起落的飞机，心如死灰。
顺其自然吧…
既然他已经做出了选择…那就…成全他吧…
除了放手，他还能做什么？他无能为力。
后来在国外的日子，每周去看心理医生成了他固定的行程，一看就是两年。在安静的治疗室里，他学着一点点剖析那些深入骨髓的痛楚，学着如何与那段无望的感情和失落共存。他依旧孤独沉默地等待着。那两年里，他只要想起顾杰，想起那通电话，在他没发现之前，别人就已经发现他泪流满面了，经常一个人吃着饭，吃着吃着就哭了出来。
在昨晚之前，他几乎以为自己会就这样一直孤独地默默地等下去，直到岁月尽头。
楚萧转动着换到无名指上的戒子，现在他要把他早已经碎片成一片片的心，慢慢粘合起来。
楚萧抬手，看了一眼手腕上的机械表，时针精准地指向三点半差十分。就在他转身时，办公室门外传来了几声敲门声。
“咚咚咚。”
“进。”楚萧的声音平稳，听不出情绪，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门被无声地推开。助理孟胜侧身进来，恭敬地禀报：“楚经理，众星集团的顾经理到了。”
楚萧的目光越过孟胜，落在他身后那个略显局促的身影上。
这一刻，楚萧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将目光落在顾杰身上。从他的发梢，到微微泛红的耳廓，到闪烁的眼神，到紧抿的嘴唇，再到有些僵硬的手指…每一寸细节都不放过。那目光表面平静，底下却翻涌着积压了十年的复杂情绪。
顾杰的目光也下意识地抬起，猝不及防地撞入了楚萧那双深邃得令人心慌的眼眸中。那一瞬间，仿佛有无形的电流窜过，两人的心跳竟不可思议地同频共振，猛烈地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窒息般的悸动和难以言喻的酸楚。
顾杰仓皇地移开了视线，垂下眼睑。
楚萧的目光在他仓皇躲闪的眉眼间停留了一瞬，眼底掠过一丝复杂的暗芒，才不动声色地收回，转向孟胜，吩咐道：“嗯。去倒两杯咖啡进来。”
“是。”孟胜应声，悄然退了出去，并轻轻带上了门，将空间彻底留给了两人。
楚萧迈开脚步，走向宽大的办公桌：“坐吧。”他指了指办公桌对面那张看起来就十分冷硬的客椅。
“哦…好，好的。”他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走到椅子前，动作僵硬地坐下，背部挺得笔直。
楚萧在办公椅里坐下，身体微微后靠，目光再次落回顾杰身上。
顾杰被这目光看得坐立难安，如芒在背，手指无意识地蜷缩又松开。他深吸一口气，将手中那份厚重的项目资料双手拿起，放在桌面上，推向楚萧的方向，他的目光始终不敢与楚萧对视。
“楚…楚经理，这…这是众星集团针对心月岛项目，重新修改后的初步规划方案。”他鼓起极大的勇气，极快地抬眼瞥了楚萧一下，却恰好撞入对方那深不见底的眼眸中，心脏猛地一缩，迅速移开了目光，语速不自觉地加快，“根据之前以太方面提出的…方向和顾虑，众星这边认为，或许可以…可以考虑转向开发高端养老社区，或者是顶级的康复疗养中心。这两个方向，或许更符合可持续发展和政策导向…您…您可以考虑一下…”
他说完，将资料又往前推了推。
楚萧没有说话。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顾杰，那眼神复杂难辨。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看着顾杰不敢与他对视的闪躲，看着他无意识流露出的无措和忐忑，看着他努力维持专业却难掩脆弱的神情…每多看一眼，心底那份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就翻腾得更加剧烈。他们错过了太多，多到连这样一次简单的对视，都充满了无法言说的痛楚和隔阂。
“楚经理…您…看看？”顾杰见他久久不语，只是用那种他看不懂的眼神盯着自己，心中愈发慌乱，忍不住又低声催促了一句。
楚萧仿佛这才被他的声音唤回神智，他极轻地眨了一下眼，浓密的睫毛垂下，瞬间掩去眼底所有翻涌的暗流。目光终于下落，落在了那份资料上。
他缓缓伸出左手，那枚简约却无比刺眼的铂金戒指，赫然戴在他的无名指上。
他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戴着那枚戒指，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从容，缓缓地按在了那份资料上。
顾杰的目光猛地定格在他的左手上，那枚戒指，将他从自欺欺人的恍惚中狠狠刺醒，昨夜那灭顶的绝望和心碎再次汹涌袭来，让他瞳孔骤然紧缩，呼吸有瞬间的凝滞，脸色“唰”地一下变得苍白如纸。它还在…他戴着它…他果然…所有刚刚因重逢而升起的细微如尘的希冀和妄念，都被这枚实实在在戴在楚萧手上的戒指，击得粉碎，只剩下冰冷的现实和无边的苦涩。
“好。”楚萧的声音响起，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顾杰瞬间剧变的脸色和骤然黯淡绝望的眼神。他自然地将资料拿到了自己面前，那枚戒指在移动间再次冰冷地闪烁了一下。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再次被轻轻敲响推开。孟胜端着两杯香气浓郁的黑咖啡走了进来，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人面前：“楚经理，顾经理，请用咖啡。”
“嗯。”楚萧应了一声。
顾杰道了一声：“谢谢。”
孟胜再次无声退下，室内重归寂静。
楚萧戴着戒指的左手随意地端起自己那杯咖啡，递到唇边抿了一口，然后目光落在依旧失魂落魄的顾杰身上：“尝尝，这里的咖啡豆还不错。”那枚戒指在他动作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它的存在。
“好…好的，谢谢。”顾杰猛地回过神，像是被那戒指的光芒烫到一般，慌乱地低下头，手指微微颤抖地捧起自己面前那杯精致的白瓷咖啡杯。温热的杯壁熨帖着微凉的指尖，却丝毫无法驱散他从心底蔓延开来的失落，所有的感官似乎都被那枚戒指带来的痛苦所吞噬。
楚萧不再看他，将拿到面前的资料翻开，目光专注地浏览起来。
顾杰的目光终于敢小心翼翼又贪婪地落回楚萧的身上。他低垂的眼睫还是那么长，在高中时代，他总喜欢躺在课桌上，偷偷看着楚萧低头看书时安静的样子。那个时候他的睫毛就像两把小扇子，鼻梁高挺，嘴唇柔软。他好像没有变化，依旧俊朗得令人心动，又好像全变了，褪去了少年的青涩，增添了成熟男人的冷峻和一种难以接近的疏离感，他看东西的模样还是那样认真、专注。
看着这样的楚萧，顾杰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泡在了一汪酸涩的苦水里，又胀又痛。他还是一如既往无可救药地爱着他啊…可这份深沉的爱恋，在对方手上那枚冰冷的戒指面前，显得如此不合时宜、如此可笑、如此的…罪孽深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