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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冰刃琢光,刻时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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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熹微,宋幕繁被一阵规律的敲击声唤醒。推开窗,发现秦至衡正在院中的工棚里忙碌,手中拿着刻刀,专注地雕刻着什么。
“早,”他抬头微笑,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氤氲,“今天你要不要学着做长白山最传统的手艺——冰雕。”
宋幕繁惊讶地看着工作台上各种雕刻工具:“你还会这个?”
“跟老李学的。”秦至衡轻轻咳嗽几声,将手中的半成品展示给她看——那是一朵精致的冰玫瑰,花瓣薄如蝉翼,“冬天漫长,总得找些事做。”
早餐后,工棚里生起了小火炉,温暖宜人。秦至衡先示范基本技法,手指虽然苍白,握刀时却异常稳定。
“冰雕最重要的是呼吸,”他指导着,“每一刀都要配合呼吸节奏,不能急。”
宋幕繁尝试雕刻最简单的几何形状,却发现冰块在她手中总是不听使唤。秦至衡站在她身后,偶尔伸手调整她的动作,两人的呼吸在冷空气中交织成白雾。
“慢慢来,”他的声音很近,“感受冰的纹理,它有自己的语言。”
一个上午过去,宋幕繁只完成了一个歪歪扭扭的心形。秦至衡却已经雕出了一组精致的小动物:驯鹿、雪兔、山鹰,每件都栩栩如生。
“这些要放在民宿各处,”他擦拭着工具,“给客人一点小惊喜。”
午饭时,林姨送来热腾腾的酸菜炖粉条。三人围坐在工棚的小桌旁,呼着热气吃饭。
“秦老板的手艺越来越好了,”林姨赞赏地看着那些冰雕,“比他父亲强多了,那位的雕工总是太精细,少了点山野气。”
秦至衡微笑:“父亲雕的是艺术,我雕的是生活。”
下午,秦至衡开始教授更复杂的技法。他的状态时好时坏,有时能连续工作半小时,有时不得不停下来休息。宋幕繁注意到,在专注雕刻时,他的呼吸反而会更平稳些。
“雕刻像冥想,”他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能让我暂时忘记呼吸的困难。”
黄昏时分,作品基本完成。秦至衡将一盏小灯放在冰雕中心,瞬间,整个工棚被折射出七彩光芒。
“真美。”宋幕繁轻声感叹。
“最美的时刻在夜晚,”秦至衡望着渐暗的天色,“冰与光对话,每个角度都在讲述不同的故事。”
晚餐后,两人将冰雕布置在民宿各处:窗台、走廊、甚至卫生间的洗手台上。每个角落都因为这些晶莹的艺术品而生动起来。
“这是给你的。”秦至衡最后取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是一只冰雕的麻雀,栩栩如生,翅膀上还带着细微的羽毛纹路。
“太精致了,”宋幕繁小心接过,“怎么舍得让它融化?”
“正因为会融化,才更珍贵。”秦至衡轻声说,“冰雕教会我们珍惜瞬间。”
深夜,宋幕繁发现那只冰麻雀被特殊处理过,放在窗外也不会很快融化。月光下,它像活了一般,眼睛处镶嵌的两粒小黑石闪着微弱的光。
而在工棚里,秦至衡正在打磨一套新的雕刻工具,每把刀柄上都细心地缠上了防滑的布条。
“给你的,”第二天清晨,他将工具盒递给宋幕繁,“雕工需要练习,但更重要的是找到表达的欲望。”
宋幕繁打开盒子,发现每把工具上都刻着一个小小的“Song”字。
“你熬夜做的?”她注意到他眼下的青黑。
秦至衡微笑:“总得给徒弟准备像样的见面礼。”
接下来的日子,雕刻成了日常功课。宋幕繁进步很快,已经能雕出简单的小动物。秦至衡的身体状况起伏不定,但总是在她遇到困难时及时出现。
“今天教你雕松枝,”一个雪后的清晨,他示范着如何表现松针的层次感,“要注意力度,太重会断,太轻则无神。”
宋幕繁专注学习,没注意到他的呼吸越来越急促。直到一声轻微的闷响,转头发现刻刀掉在地上,秦至衡扶着工作台,脸色惨白。
“药...”他勉强说出一个字。
宋幕繁急忙帮他取药,发现他的手指冰冷得吓人。服药后,情况稍缓,但这次发作明显比以往严重。
“今天到此为止吧。”她坚决地说。
秦至衡却摇头,重新拿起刻刀:“正好教你如何修复失误。看,这里裂了,但可以变成松干的纹理...”
他的坚持让宋幕繁既心疼又敬佩。在雕刻时,秦至衡仿佛变了一个人,所有的病痛都被暂时忘却,只剩下与材料的对话。
周末,老李来看望,带来一批新冰块。看到两人的作品,他啧啧称奇:“秦老板终于找到传人了。这冰雕手艺,可是他母亲家族世代相传的。”
宋幕繁这才知道,冰雕是鄂伦春族的传统技艺之一,用于祭祀和记录生活。
“鄂伦春族相信,冰会融化,但技艺永存。”秦至衡打磨着一件新作品,“就像生命会消逝,但传承不断。”
那天傍晚,秦至衡的状态特别好,甚至雕出了一组复杂的群像:驯鹿拉雪橇,上面坐着一个小男孩和一位女性。
“这是...”宋幕繁认出那是老照片中的场景。
“记忆的复现。”秦至衡轻声说,“用冰封存最温暖的回忆。”
夜幕降临时,他在每件作品中心放入小灯。整座民宿仿佛变成了水晶宫,光影流转,美不胜收。
“真希望永远这样。”宋幕繁情不自禁地说。
秦至衡望着闪烁的冰雕,轻声回应:“有些美好正因为短暂才珍贵。就像这些冰雕,会融化,但此刻的美丽是真实的。”
深夜,宋幕繁在房间发现窗台上多了一件新作品:两只冰雕的麻雀依偎在一起,翅膀相触。月光下,它们像是随时会振翅飞走,又像是已经相伴了千年。
宋幕繁在日记本上画下一个冰雕的小麻雀,在旁边写道:
"抵达长白山的第五十七天。学习冰雕的日子里,感受到了传承的重量,每一刀都蕴含着文化与记忆。当他将刻刀递给我时,仿佛接过了一个民族的记忆。冰会融化,但技艺与情感永存。"
而在工棚里,秦至衡对着未完成的冰雕轻轻咳嗽,手中刻刀却不停:
“母亲,您看,我终于找到了愿意学习这些古老技艺的人。虽然时间不多,但足够将最重要的传承下去。”
冰屑在灯光下飞舞,像是无数细小的星星,记录着一个关于传承与相遇的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