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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三十二章 ...

  •   万太医约摸而立,眉目俊朗,如此年轻能在身居太医丞,必有过人之处。

      只见他正晃着脑袋,似暗自思索,陡然将手松开,起身作揖道:“恭贺高夫人,风寒尽愈,已无大碍。”

      我叫谨佩给了万太医一些银子送他离去,再叫玉莺为我更衣打扮。

      “夫人这是要去哪?”玉莺不解问道。

      我苦笑道:“还能去哪,自然是去流华宫。”

      万太医此番回去,必会回禀赵婧我病愈的消息,想来不久便会有人来传我入宫。

      这一次,我再没有任何理由推托过去,唯有以身犯险去见那赵婧一面。

      至于,她会再耍出什么阴招来,我不知道,看来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玉莺拿起装奁里的九天金凤鱼首和田玉簪,问道:“这是何物,看起来挺稀罕的。”

      我移目看去,沉思片刻,道:“替我插上。”

      此物是赵婧所有,却被二殿下硬说成了是皇后赏赐,赵婧定是气急败坏。

      今日戴着它入宫,或可煞煞赵婧的威风也未必。

      更衣打扮间,谨佩来道,外头有一名公公来请我去流华宫。

      这速度还真够快的,万太医显是一回到宫中便将我病愈的消息告知了赵婧。

      我在镜中照了照,那金凤盘旋于峥嵘之间,鱼首置于谷底,活灵活现的,倒是与我的双环望仙髻挺般配。

      一月之后,复登流华宫,景色依旧,心境趋沉。

      赵婧这一次并未出来迎我,我由公公引着入了殿。

      赵婧面色微沉,似有不悦,只命人为我奉茶。

      上一次,我令他折损了一名忠心的奴仆,这般面色,已算是对我客气的了。

      “听说高夫人近来抱恙,不知可有好些?”赵婧转身在我头上的玉簪上直视良久,方才语气冰冷问道。

      我起身行礼道:“托娘娘金安,特遣万太医来府上诊治,日前已康复,想来无大碍。”

      “无大碍便好,只是这身子骨还是要多加调理才是。”赵婧不再与之前一般与我打哑谜,而是面色铁青,将方才下人奉上的茶端到我面前,道,“这是日前从江南进贡的上好雨前龙井嫩芽所泡,高夫人大病初愈,可有助于消化排毒。”

      我见赵婧眉目深瞪,似要将我吃了才解心头之恨。

      一月前刚吃了暗亏,如今若是在这流华宫里闹出人命,她便是自寻死路。

      我虽一介侧室,身份低微,可毕竟是武威侯的姬妾,想来赵婧也不会愚蠢到如此地步。

      见她手持茶盏稳若磐石,定是在考验我。

      若她真要与我玉石俱焚,我也无话可说,当下谢过,双手恭敬接过茶盏,用盏盖撇了撇茶叶,便小啐一口。

      清香馥郁,入口鲜醇,果是好茶。

      赵婧击掌,仰头诡谲笑道:“高夫人好胆量,就不怕我在这茶里下毒吗?”

      我微微笑道:“我夫君成日与白骨相伴,尚且不惧。身为武威侯姬妾,若无这点胆色,又有何资格委身于他。”

      我刻意将“武威侯姬妾”说得响亮,意在言明,她若敢害我,高翔日后必索她性命。

      赵婧双目一瞪,眉角飞扬,凶相毕露,眨眼间又平复过来,然而这一切自然是没有逃过我的双眼,许是被我今日将话说得如此直白而摄到了。

      且见赵婧脸色陡变,似笑非笑,道:“高夫人也是时候将头上的玉簪物归原主了罢。”

      自我入殿起,她便一直在打我头上玉簪的主意,此刻终于道明意图。

      这玉簪既是皇后所赐,我岂能轻易交出,倘若日后赵婧再拿玉簪说事,我不是又要入了她的套了?

      见赵婧上前,我小退一步,手护头上玉簪,正声道:“此玉簪是皇后所赐,娘娘怕是记错了罢?”

      “记没记错你心里可清楚着呢,这里可是我流华宫,真以为二殿下还能救你第二次?”赵婧不由分说便朝我步步逼来。

      狐狸尾巴终是露了出来,这分明是要拿回玉簪,怕我向皇后告发她弄丢了皇上的赏赐之物。

      早知今日,我何苦要闭门一月,直接找皇后告发她就好。

      我从未算计过别人,可他人为何要屡屡害我?

      难道就因为这皇位之争吗?

      爹爹、李盎、红嫣皆死于太子党争,究竟还要牺牲多少人的性命?

      我连连却步,拔下头上玉簪紧护胸前。

      我心里明白,这玉簪就如同我的性命一般,万万不可拱手于他人。

      玉簪被夺,便是性命不保。

      怎料这赵婧竟和当年的赵嫚一个德性,与当日在御史大夫府如出一辙,硬生生地来夺。

      我自是抵死相护,绝不能让赵婧抢回玉簪。

      赵婧见我奋力护簪,双手一挥,身旁两名公公也一并上来抢夺。

      砰的一声,玉簪落阶,凤鱼两异。

      我惊诧地看着地上的玉簪,赵婧与两名公公也将我松了开来。

      流华宫内霎时静得可怕,飕飕徐风拂得我脸面生凉。

      未及我抬头看赵婧表情,身后一道巨响砸开宫门,尖细嗓音高声呼道:“皇后驾到!”

      我转身望去,凤服加冠,瑱石轻摇,长尾拖地,金履蹬阶,庄严而肃穆。

      我登时伏地跪拜,正声道:“武威侯姬妾陆氏拜见皇后。”

      且听身后赵婧亦跪拜道:“臣妾恭迎皇后娘娘。”

      这皇后为何好巧不巧地在这时赶来,莫非是来援我?

      思忖间,皇后已然开口平身,我拜谢而起,垂目看向阶上碎成两半的九天金凤鱼首和田玉簪,心中仍是惶恐万分。

      瞥眼间,但见赵婧仍俯首跪拜在地,身形颤巍,头上白鸟朝凤金钗响声不息。

      却见皇后凤袖长挥,厉声喝道:“将这不要脸的东西给我拿下!”

      皇后身后立时蹿出两名禁军士兵,将赵婧左右挟起。

      赵婧惊目向我指道:“臣妾不知皇后大驾,有失远迎,这玉簪是陆雪妍打碎的,与臣妾无关。”

      我猛然抬头,正欲张口解释,皇后广袖一挥,我只好又把话吞了回去,摒息默跪在侧。

      “摆驾椒房殿。”皇后不容分说,拂袖而去,越过我身旁似有缓步,道,“你——也一并过来。”

      皇后坐着凤鸾,赵婧被左右两名禁军押着跟在后头,我随几名皇后身边的宫人走在最后。

      赵婧几次回头怒视我,我却垂头假装不知。

      心下思索,皇后问也不问便叫人将赵婧拿下,押往椒房殿,究竟是何意?

      赵婧不管怎样也是御史大夫赵无禄的女儿,好歹贵为三公之后。皇后虽有胞弟太尉马德庸与其相抗,可连我都晓得眼下皇上中意太子,皇后又怎会不晓得?

      况赵婧颇得皇上荣宠,虽是夫人,可风头并不逊于皇后。

      此番将事情闹得这样大,日后又该如何收场?

      皇上又岂会袖手旁观?

      忽然感到,我正一步步深陷在这太子党争之中,每走一步,便陷得越深,已然无法自拔。

      在椒房殿等待我的是什么,我不得而知。

      可眼下,我除了跟在凤鸾后头向椒房殿步步迈去,别无他法。

      朱墙黔瓦宫门阔,红花绿柳朱道过;白玉石桥凤展翅,金鱼红锦水中梭;玉石立雕神佛坐,参天粗枝翠玉硕;曲道游转深门现,窗棂雕花金阡陌。

      原以为流华宫气派非凡,今日椒房殿一见,足是开了眼界。

      不说别的,单单说那玉石上雕刻的一尊弥勒佛,笑颜凸肚,长眉滑肩,双眼若有若无,似若真身。即便集我朝所有能工巧匠,恐怕没个一年半载的功夫也是刻不出来的。

      甫入殿内,赵婧奋力挣脱禁军束缚,叫嚣道:“皇后这回可是小题大做了罢,区区一枚玉簪,何劳这般礼遇?”

      皇后裙袂生风,转身端坐于凤塌之上,冷冷笑了一声。

      那笑声在殿中九凤柱间千转百荡,方传入耳畔,实是摄人心魄,叫人不寒而栗。

      皇后将断成两截的玉簪随手朝案上一拍,喝道:“大胆赵姬,你可知错?”

      赵婧仰头凌然迎道:“臣妾不知,还望皇后娘娘言明。”

      赵婧这股嚣张的劲儿,在皇后面前也丝毫不留情面,竟正身阔声以对,我静立在侧,默默看着二人暗中较量。

      以赵婧在皇上面前的恩宠,打碎一枚玉簪也不至被禁军押到椒房殿来。

      连禁军都出动了,想必皇后还有后招。

      果如我所料,且见皇后朝一名禁军挥手命道:“把人给我带上来。”

      一名身着朝服之人被带上玉阶,立时看得我目瞪口呆。

      那人不是别人,正是今日还来过我府上为我把过脉的万太医。

      那万太医磕头猛砸玉阶,口中直念:“小人冤枉,请太后明察。”

      而赵婧亦是隐隐小退了一步,身子微微后仰,似有吃惊之相。

      禁军上前用力给了万太医一脚,这才叫他老实。

      皇后拂袖,一名禁军将一枚玉簪在赵婧面前双手呈上。

      “敢问赵姬,这是何物?”皇后冷言问道。

      我暗暗伸头一窥,竟与那枚被摔碎的九天金凤鱼首和田玉簪一模一样,想必这便是皇后手中的那一枚。

      赵婧只瞄了一眼,便道:“皇上御赐的九天金凤鱼首和田玉簪。”

      “赵姬好眼力,我还当你不认得这玩意儿了呢?”皇后陡然拂袖掩面笑道。

      蓦地,双掌猛拍案几,晃得玉樽摇摇欲坠,响声连连:“此物可是你的?”

      “正是。”赵婧面无惧色,朗声回道。

      我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尤是适才那一拍,心早已是被提到了嗓子眼。

      赵婧答作是她的,倒也没错。

      她那枚玉簪日前被二殿下巧夺赠予了我,方才这枚完好无损的玉簪,自然是她的。

      “来人,将这有损皇家脸面之徒拿下,即刻杖弊。”皇后起身朝阶下赵婧怒而一指,颚下红缨剧烈摇晃,头上金凤摇曳不止,似要脱髻而飞。

      赵婧怒拂广袖,将禁军挥开,厉声问道:“敢问皇后娘娘,臣妾所犯何罪,竟要将臣妾杖弊,莫不是在徇私枉法罢?”

      赵婧果是临危不惧,我心下暗自庆幸,还好当日嫁给高翔的是赵嫚,而不是赵婧。

      否则——我怕躺在姑臧城郊的不是赵嫚,而是我了。

      “人证物证俱在,还敢抵赖?给我掌嘴!”皇后对面赵婧的挑衅,亦是怒目相向,拂袖将案上的玉樽打得稀巴烂。

      我在一旁看得触目惊心,不觉连连后退,直退得我背抵玉柱,身后一片湿凉,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

      许是我小退的步子被皇后留意到了,转而和脸盈道:“这玉簪既已碎了,断难修补,是赵姬恶意抢夺在先,孤不怪罪于你。今日后宫家事让你见笑了,还是先叫人送你回府罢,日后定另作赏赐,切莫要再被奸邪小人给夺了去了。”

      我急忙跪地拜谢,方起身之际,一名公公便引我出了椒房殿,但听身后厉声如雷,争言不止,我不由得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出了宫门,长长吁了一口气。

      因事先怕玉莺担心我,特地叫她不要在外头候我,我犹自踱步回府。

      心中回想适才情景,疑虑顿生。

      皇后丝毫不提赵婧夺我玉簪摔碎之事,又要将赵婧当初杖弊,这赵婧到底有何把柄落在皇后手中,令她不惜出动禁军,竟还要在椒房殿中叫赵婧肝脑涂地?

      还有那万太医,他又所犯何事?为何会出现在这椒房殿中?

      还有,皇后为何将我也带去椒房殿中,却不让我明白事情经过,便草草将我打发。

      心中云雾重重。

      然,此番能安然踏出宫门已实属万幸。

      若不是皇后半道杀出,许是我连流华宫也未必能全身而退。

      回了府邸,我将自己关在屋中苦思冥想,却怎么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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