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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蛇蝎心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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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军颇觉棘手，但也总不能就这么放任不管，只是他对这地块也不熟悉，于是便转而又去找了夫诸，问他可认识什么善于追踪的人。
夫诸听闻后表情很有些便秘了的感觉，先是点了点头，然后很不情愿的喊了声：“雀儿！”
大约过了半刻中，将军便见林子里奔来了个黄衣少女，眼睛很大，肤色也很白，见着夫诸，就兴高采烈的不行，扑上去道：“清渊你喊我啊，是想我了吗？我可是很想你啊。”
夫诸退后半步，那少女立马又贴了上去，夫诸再退，那少女继续纠缠，夫诸干脆就站到将军身边，那少女像是才看到将军似的，立刻凶狠狠道：“你谁啊，拉着我的人做什么？”
将军认出来，这少女也是妖，大约便是只狗妖。
将军不说话，那少女眼瞧着就要化嫉妒为力量了，夫诸立马道：“这是天乾将军。”
“我管他什么天乾地乾……”少女并不打算买账，说到一半却停了下来，问夫诸：“就是之前帮过你的那个？”
夫诸点头，少女立刻扯开十分灿烂的笑容：“哎呀你早说嘛，你是清渊的恩人，那就是我的恩人，以后有什么事尽管找我啊！”
现在就有这么一件事，夫诸跟少女只略微一提，少女立马拍着胸脯保证，她一定帮忙找人，言辞恳切神色激昂，将军默然不语。
夫诸看将军久久不说话，凑过去耳语道：“你别看她有点缺心眼的样子，但天赋极佳，听闻辨认也是真的好，不然我也不会推荐给你。”
将军这才点了点头。
少女名叫雀儿，之前被夫诸救过一命，自此死命跟着，夫诸为此搬了好几次家，无一例外都被雀儿找到，简直是此生相随的范本，怪不得夫诸说她天赋极佳，毕竟经过了无数次测试。
而雀儿果然不负所望，很快就凭着蛇皮找到了那名蛇妖，那蛇妖就在城内东市。
说来稀奇，那蛇妖有了防备，又趁早离开，却并未远走，还待在城里。
当时正值晚市，城里人多，而那蛇妖便大喇喇的站在街道上，也不躲藏，像是就在等着将军一样，他选在这样的街道上，大约便是看准了将军为了普通百姓，不敢与他在街上动手，只是这招于将军而言便只是挑衅。
将军并不是一个谁都不愿伤害的大善人，若他真是大善人，这游走人间除魔卫道的事情也轮不到将军。
是以将军只是叫雀儿护着点市民，又拿幻珠造了个此处有官兵把控的幻境出来，甚至也不问他那个做红昭阁老板的同伴在哪，便直接拔出了剑来。
蛇妖当然打不过将军，而且他似乎也并不想逃跑，在即将山穷水尽的时候，他往外头扔了一块石子，继而他脸上挂着计谋得逞的笑容看着将军，只是直到将军的剑架在他的脖子上，仍然什么都没有发生。
蛇妖脸色一变，整个人都垮了下来。
为防意外，将军将他绑了起来，撤了幻境，这会儿的蛇妖倒是无比安稳，似乎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心。
将军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这也同他无关，他正准备问蛇妖那名女子同伴的下落，不知哪里忽然跑来一个小女孩，她咬着一串糖葫芦，对将军道：“有个老婆婆让我告诉你，药已经做不成了，要你放过她呢。”
将军闻言看了眼蛇妖，蛇妖脸色本就很白，这会儿却可以用苍白如纸来形容，蛇妖忽而道：“药都是我做的，她只负责联系买家，销往各地。”
将军再回头，发现小女孩已经不见了，将军正让雀儿四处寻找蛇妖同伴时，蛇妖苦笑一声道：“本来我同她说好了，趁你不察，放火扔炸弹，我趁机带着她逃跑，这街上出现大量死伤，你肯定管不了我们，可她没有那么做。”
将军看着蛇妖苍白的面容，冷冷问：“这就是你要保护的人？”蛇妖明明遭到了背叛，先前却还是为同伴说话，都说蛇蝎心肠，倒对蛇有些误解。
蛇妖道：“我自打石头扔出去后什么都没有发生时便知道她要做怎么了，也知道……她此生再不会碰柯梦。”
将军皱着眉看着他，问：“为什么要帮她？”
雀儿听了道：“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
“我还有一个问题。”将军道，“你为何知道我的身份？”他先前刚入拍卖会就被认了出来，所以蛇妖才会立刻逃走，可他从前分明未见过这蛇妖。
蛇妖愣了一下：“你不记得我？”他似乎想到了什么道：“原来是这样……”蛇妖突然大笑起来：“你忘了……你竟然忘了！”
将军皱眉不语，蛇妖此时看起来就像是个疯子一样。
“原来你才是最可怜的人呐。”蛇妖笑的泪都出来了，“你想知道我为什么认识你吗？可我不想告诉你。”
将军并不会因他的这些话而扰乱了心性，亦如他这三千年间一样，不会犹豫，只会向前。
蛇妖选择了自尽，他请雀儿把他埋在他城西的院子里，而柯梦的制作需得掺入蛇妖的毒素方可完成，将军查明这点，才终于放过了那女子。
雀儿埋妖的时候边哭边说将军的心太硬了，何不放过蛇妖，给他一个机会，也给他的故事一个完满的结局。
“可对于那些被害了的人来说，这就是一个完满的结局。”将军道。
雀儿抽泣着想了想，小声道：“你说的对。”
蛇妖死前曾说：“从前她总说人的一生很短，所以人总是惜命的。要我说，妖的一生很长，幸而我遇见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
将军颇觉不以为然，后来将军去和夫诸告别，雀儿叽叽喳喳立马就把事情来去同夫诸讲了一遍，夫诸道：“正如蛇妖知道那女子要背叛一样，那女子也同样知道蛇妖不会出卖她。”
“是啊是啊，只是那蛇妖有点可怜。”雀儿有些低落。
将军却毫不留情：“不是可怜，是痴傻。”
后来夫诸让雀儿回去，留下将军摇头晃脑道：“他们心有灵犀，倒是不用外人指摘，你们觉得可怜痴傻，可终究不是他们，到底是外物不可必，很多事情强求不来也不必强求。”
将军道：“你这几百年恢复的挺好，道理也说的一通一通的。”
夫诸笑道：“这自打上次一别，时间总显得太长，便没事瞎想了许多。”
将军想那做葱油饼的人早已不在，便也能大约明白夫诸所谓“时间太长”，但将军摇了摇头道：“我倒觉得你同上次相比，开朗了许多，说是一个搬家一个追踪，倒也可算是心有灵犀？”
“谁……谁说的！”夫诸简直要跳起来了，刚刚的悠然涵养全然不见。
将军见状不由一笑：“不是说外物不可必？这不过是我心中所想，你不必激动。”
夫诸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
将军便照例挥了挥手，也没告别便回了天宫。
此后没过多久，将军便来了这无名村子，将军想到这么件往事，又看向正细心将阿南鞋袜穿好的店主，此时店主将阿南鞋袜穿好，继而抬头看着阿南轻轻道：“很好看。”不知为何，阿南明明从来都是一个表情的，将军却分明感觉到阿南的表情更加温柔，将军头一遭体会到韩澹先前所说的“令人羡慕”的情感。
快到傍晚的时候，将军之前见过的那个老者来接白夏回家，白夏睡了一个下午，口水都留了阿南一整个前襟，但店主只是摇了摇头，阿南就更不会说不好，黄狗难得的爬了起来，摇着尾巴送别。
待白夏不怎么甘愿的挥小手告别后，将军蓦的开口道：“我已经听了好多别人故事，这次我想听一听你的故事。”店主并没有反应，仿佛并未听见将军说话，将军顿了顿，指着阿南道：“你和他的故事。”
这次，店主终于转头看向了将军，道：“我们的故事并不好听。”
“无妨。”将军道，“左右时间很多。”
店主的故事是从他们小时候讲起来的：“我同他从小就认识，不同的是，他是族长之子，而我从小没有爹娘，于是族长看我可怜，收养了我。”外面昏暗，客栈里众人开始点上蜡烛，亮光却并不能传的很远，堪堪只到门口，照不到店主阿南，也照不到将军。
“其实我们从前关系并不好，他很讨厌我，说来原因也简单，我性子懦弱，不讨他喜欢，而他有个胞姐，长他百岁，总爱捉弄人，但对我倒是极好，他娘生他的时候死了，他姐姐就像他母亲一般，他那时不过是小孩心性，总觉得我抢了他的关爱。”
说这些的时候，店主原本冰冷的脸上露出柔和的笑意，连带着的，连将军也笑了起来。
“我小时候不喜欢打架，因为我爹娘就是跟人斗殴死的，我觉得所有事总是应该靠讲道理解决的，我那时候不知道，很多事情，是没人会跟你讲道理的。阿南虽不喜欢我，但他从不会看低一个人，即便讨厌一个人，也不会加害，他心性坚定，从不畏缩后悔，与我截然相反，我想，我应是初见就开始关注他了吧。”
将军想，便是讲这些从前并不开心如意的时候店主也能时时带着笑，那便是在他心里，这样的时候也是幸福的。
“他学了点本事，就总想着出去见识见识，我也想跟去，可是阿南并不同意，后来还是姐姐发话让他带着我，他才颇为不情愿的应下来。我们听说旁边山上有大妖，阿南原本只是想去比试一下，可那时候，对于大妖来说，自己的地盘是不允许有妖觊觎的，我们惹恼了他，相遇时他便下了死手。”
店主看了眼阿南，眉宇间皆是心疼：“他那时打不过，我又是个累赘，他虽然讨厌我，可仍要护着我，他受了很重的伤，幸而姐姐不放心我们偷偷跟了过来，救了我们，但即便如此，他仍然调理了约莫百年，从那时起，我便下定决心要好好学习妖术，所以我偷偷跟着他练习，他每次也总能发现，起初他很生气，觉得我是故意找茬，也每次总要和我打上一架，可我第二天还是带着伤继续跟着他。”
店主这时候笑出声来，看着阿南的眼里满是柔情：“就这样持续了一个多月，他终于败下阵来，让我不要偷偷摸摸的，和他一起学，所以从那时起我们仍然每天都要打一架，但他下手从来有分寸，绝不真的伤我，只是我不争气，书上道理看得虽多，实战却与他差的太远。”
店主转回头来，低垂下眼去：“可我渐渐也发现，我喜欢他。”
店主拨弄着脚上的编绳：“我同他一起长大，一起吃饭练武，一起读书写字，他将我当成好兄弟，可我喜欢上了他。姐姐也发现了这件事，让我自己找阿南表白，不然她就去跟阿南讲，我逼不得已，对阿南说了。”
店主望着花田，仍是笑着的，似乎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外面天已全黑，客栈内灯光摇曳，客栈外漆黑一片，店主没有继续讲下去，只是搀着阿南进了屋里，黄狗斜了他一眼跟着店主跑回后院。
将军眯了眯眼睛，刚刚店主所讲的故事确实没什么新奇，只是将军从中看出了另一件事，店主与初禾亭梧似乎并不是一伙的，因为店主刚刚所讲既没有怀夜，也无关天帝。
将军在门口晚风中静静的站了一会儿，在这一刻，他认真的思念起梦中那个人，而他同梦中那人，会否也有这样一段虽不荡气回肠却值得追忆的过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