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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晚上9点,庄思飞回来的时候,正看到鞠怀逸自己一个人坐在吧台旁边浅酌。整个屋子里黑漆漆的,只开了吧台一处的吊灯,那灯不是很亮,像昏黄的烛火,从头顶撒到鞠怀逸身上,像一个倒立的漏斗,把他整个人笼罩其中。这道光把空间割裂,仿佛这黑漆漆的世界里,只有鞠怀逸一个人是亮堂的。

      看了一眼庄思飞手边装着酒液的玻璃杯,庄思飞有一些惊讶,因为鞠怀逸看起来实在不像是一个平常喜欢喝酒的人。虽然他早就注意到餐厅旁边的酒柜里摆满了各色酒水,但他以为那只是装饰而已。

      “怎么?很惊讶?”鞠怀逸注意到庄思飞的神色,轻笑着问道,搭着酒杯的右手食指轻轻在杯缘滑了一圈。

      他此刻有些倦怠,自觉拿起杯子的力气都有些欠奉。他的主观意念似乎是想要举起杯子呷饮一口,酒杯却忽然从无甚气力的指尖滑脱。

      “哐啷——”酒杯掉落桌面,发出玻璃与大理石接触的清脆声响。深红又清透的酒液沿着杯壁晃了一圈,好险没有溅洒出来。

      “醉了?”见鞠怀逸似乎喝醉,庄思飞并没有多少抵触或担心的感觉。毕竟他与这位房东初初相识,并没有多少感情可供担忧。且这位新房东纵然醉酒,但空气中似乎没有什么令人厌恶的气味。

      “没有,微醺而已。”鞠怀逸容色慵懒地回答,他重新拿起酒杯,这次稳当了许多,对庄思飞遥遥一举,邀请道:“要不要一起?”

      “不了谢谢,我不喝酒。”庄思飞拒绝道,喝酒会影响手的稳定性和神经的反应速度,事实上,大部分自律的外科医生都会注意不碰酒精饮品。

      “是吗?真难得。”遭到拒绝,鞠怀逸自己也有些意兴阑珊,索性放下酒杯,一手按着吧台的台面借力起身,又像树懒一样动作缓慢地将酒瓶放回酒柜。

      酒杯是要洗的,至少也该涮一涮,鞠怀逸一手扶着台面,从吧台后面慢慢往外挪。

      庄思飞这时候才就着昏黄的灯光,发现鞠怀逸的动作有些不同于酒醉的违和。

      “你的腿受伤了?”庄思飞盯着鞠怀逸不敢着力的右腿,却有些看不分明。

      “嗯,不小心摔了一跤。”鞠怀逸不是很在意地回答。

      “去医院看了吗?”庄思飞作为一名医生,深入骨子里的因子发作,让他想要管一下闲事。

      “不小心崴到而已,不是很疼,不需要看医生。”鞠怀逸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酒杯往厨房走,一阵困意涌上,他侧过脸背对着庄思飞打了个呵欠。

      庄思飞没有多做坚持,他实在有些累了又在医院这个充满细菌的地方待了一整天,急需一个热水澡。可就在庄思飞转身的瞬间,只听背后“咔嚓——砰——”两个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庄思飞反射性地转身回来,只见地上玻璃杯果然已经粉身碎骨,酒杯中剩下的半杯红酒飞溅,混合着碎玻璃碴铺满庄思飞身边80%的面积。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此刻也跌倒在地,正想要撑地起身。

      “别动!”眼见着鞠怀逸的手就要按到身侧的碎玻璃,庄思飞第一时间制止,心内无奈至极,他刚才果然不应该放任这个醉鬼一个人待着。这才几秒钟的功夫?他居然就能闯出这种祸来。

      为了避免鞠怀逸再对自己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庄思飞只能一边紧紧盯着鞠怀逸,让他就这么躺在地上暂时不要动,一边绕过去一旁的卫生间去取扫把和拖布。

      醉酒的鞠怀逸出乎意料的乖顺,庄思飞不让他动他就没动。

      “为什么让我躺着,地上好凉。”鞠怀逸躺在地上,嘴里嘟嘟囔囔的抱怨。

      “让你躺着就躺着!别动!”庄思飞看着鞠怀逸的胳膊几乎贴着玻璃碴扫过,一阵心惊胆战。

      “你到底是喝了多少?”连路都走不稳当了。

      “不记得了。”他思考小说情节的时候很认真的,通常不太能察觉小说情节以外的事情。把酒当水一杯接一杯,谁知道到底喝了多少杯?反正鞠怀逸不知道。

      “既然不能喝,就不要喝。”庄思飞无奈,先拿着扫把小心地沿着鞠怀逸扫了一圈,先排除安全隐患。

      “嗯……不喝了。”鞠怀逸很听话。

      庄思飞实在无法对一个喝醉酒意识不清且认错态度良好的人发火儿,他憋着火把玻璃碴全都从地上扫起来倒进垃圾桶,又拿起拖把将地拖了两遍,防止有无法发现的小碎玻璃漏下。等他将一切干完,罪魁祸首居然还舒舒服服地躺在地上,连姿势都没怎么换过。

      鞠怀逸身上的白色亚麻家居服被红酒溅湿的部分紧紧贴在身上,这让他一部分身体曲线变得清晰了起来。然而,另一部分没有沾染红酒的麻衣却依然宽松柔软,足以遮盖一切想入非非。这样强烈的对比让庄思飞升起一股冲动,忍不住想要再去取一杯红酒,倾倒在那白色的麻料上,让那碎片似的柔软的白连成一整片湿润的红。

      眼前这人似乎总能勾起他心中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可庄思飞到底不是那样的衣冠禽兽,即使思绪偶尔放飞,但在大多数时候,他是个正人君子。

      “还不起来,地上不是凉吗?”庄思飞在鞠怀逸身边蹲下,声音忍不住放柔。

      平躺在地上的人动作幅度极小的蠕动了一下,打消了继续起身的动作,他抬起自己的右胳膊,遮挡在自己的眼睛上,像是在遮挡什么不想让其他人感受到的奇怪情绪。

      鞠怀逸嘴巴努力地抿了一下,然后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出口:“脚疼。”

      庄思飞闻言,简直忍不住要叹息。在医院连续工作将近15个小时之后,回到家竟然还需要继续工作。他干脆在地板上坐了下来,伸手微微抬起鞠怀逸明显肿胀的右脚,在他脚踝上方的位置轻轻敲击,问:“这里疼吗?”

      “疼……”庄思飞的动作令鞠怀逸倒吸一口凉气,挡在眼睛上的右手忍不住收紧几分。

      “这里呢?”庄思飞继续敲击鞠怀逸脚背脚侧,眼睛盯着鞠怀逸没有被挡住的下半张脸,随时留意他的反应。

      “就还好。”鞠怀逸的嘴唇微微翕动着说,下颌肌肉的紧绷昭示着刚才被敲击的部位可能并不太舒爽。

      “我想你得去趟医院。”庄思飞下结论。

      “很严重吗?”鞠怀逸问。

      “先去拍个片子,看看骨骼有没有问题,大概率要上石膏了。”庄思飞道。

      “不去可以吗?”鞠怀逸有些抗拒。

      “如果你以后想当个跛子的话。”事实上,庄思飞已经基本可以判断,鞠怀逸的脚踝骨裂了。更别提鞠怀逸扭了脚之后,没有进行任何处理不说,还无所顾忌地喝了这么多酒。

      “好吧,谢谢。”鞠怀逸拿开一直遮挡在眼睛上的胳膊,眼睛里已经是一片清明,仿佛已经完全酒醒一样。他一脸平静地自己爬起来,甚至有心情扯了扯自己刚才因为躺在地上而压的有些褶皱的衣摆。

      然而,这一切的随意清醒都在鞠怀逸自己向前迈了第一步之后,开始假象破灭。

      “小心!”庄思飞条件反射的捞住因为重心不稳而向前倾倒的鞠怀逸,鞠怀逸的腰像柔软的棉被一样弯折,庄思飞只好再分出一只手来环住他的前胸。

      “抱歉,我好像有一些头晕。”鞠怀逸因为突然间的失重感,条件反射的把住了身边唯一的救命稻草。

      “你晚上没有吃饭吗?”庄思飞眼见着鞠怀逸的视线半天没有焦距,就知道他现在肯定是眼前发黑,这是很明显的低血糖的症状。

      “没。”半晌,鞠怀逸回答。从刚刚的一阵晕眩中缓和过来,鞠怀逸扶着庄思飞的胳膊直起上身。

      “空腹喝酒?能耐死你!真没见过你这样千方百计主动进医院的病人。”庄思飞职业病发作,忍不住开启嘲讽模式。

      “恭喜你,如愿以偿了。”庄思飞说着,架着鞠怀逸就往门口走。

      “等一下。”鞠怀逸被架起来的那条手抓了抓庄思飞肩膀上衣服的衣料制止他。

      “怎么?还讳疾忌医?”庄思飞的嘲讽持续输出。

      “出门,要换衣服。”醉中的鞠怀逸喃喃低语。

      “这时候又知道讲究了?”庄思飞简直要被气笑,他嘴上数落着,脚步却朝着主卧的方向走去。

      主卧的装修风格不同于客卧的灰色,是略带蓝色色调的月光白,一样的冷感,却因为常年有人居住而显得温暖而有人气。书桌上透明的玻璃杯里,翠绿的薄荷与嫩黄的柠檬在其中沉浮;床上的被子只是被简单铺开在床垫上,有些微的褶皱;地上铺着浅灰色的短毛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可以踩出坑来。

      看着脚下看起来一尘不染的地毯,庄思飞停顿片刻,还是在门口脱下了脚上的拖鞋。地毯的触感果然如想象中那般柔软,甚至有一瞬间的失重感让庄思飞吓了一小跳,被他扶持在肩上的鞠怀逸也跟着颠簸一下。

      “嗯…慢一点。”鞠怀逸喃喃。

      “你这个醉鬼在教我做事?”庄思飞觉得有些好笑。

      他环着鞠怀逸的肩膀,倾斜身体把人放倒在床。他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了鞠怀逸衣柜的所在。

      “我可以开你的衣柜吗?”庄思飞询问。

      “随你。拿那件天蓝色毛衣……”鞠怀逸嘟囔着,企图说清楚自己的要求,可惜声音太小庄思飞根本无法听清,他只听清了前面两个字。

      “好吧,随我。你倒是真不把我当外人。”庄思飞深吸一口气打开庄思飞的柜门,入目所见,是如房间一样的干净整齐。冬日的衣物被分门别类地摆放,一目了然,很容易就能找到想要的目标。但庄思飞无意去随意翻动,即使衣柜的主人就在他身后。他从每个分区的最外侧拿了秋衣外套,再转身,眼前的景象简直让他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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