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第 15 章 ...
-
再醒已是晨曦，得益于某国君后半夜的照顾，温煦高热褪下，除了身子还虚乏外，其他不适症状倒几近痊愈。
他缓缓睁眼，刚打算舒展关节活动活动腿脚，偏头就迎视上一双沉静冰凉的眸子。
温煦：“！”
“陛下.....”温煦颤声轻唤。
他心道怪哉，这个点明寒亭该是在上朝才对，怎会躺在他身旁？再者面庞俊朗是俊朗，大清早的，相隔咫尺也是很吓人的好不好！
“醒了？”明寒亭嗓音清晰如昨。
不知是醒得早还是昨晚压根没睡。
温煦切实记不大清了，他只记得昨儿深夜风寒发作头晕脑涨，身上一阵冷一阵热。
好像还做了个很长的梦，梦里有他养在长巷的白色狐狸犬，有他离世多年未见的娘亲。
那梦境很虚幻。
虚幻到似乎后来出现个人，轻拍后背哄他安稳入眠。
而与他同床共枕的仅一个欠债脸暴君。
用脚趾头想都绝不可能会是明寒亭。
“陛下今日怎么没上去朝？”温煦问道。
闻言，明寒亭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
温煦：“.......”因为燕宁要亡国了？
“臣不敢揣测圣意。”
“孤看你连犯上作乱都敢，区区圣意有何不敢揣测？”明寒亭撑坐起来，语气淡漠：“醒了就喝药。”
一碗浓黑药汁摆在床头矮几上，温煦轻嗅，立刻分辨出里面的几味药材，是祛风邪的不假。
奇怪，狗皇帝转了性了？
竟然收起压榨嘴脸体贴他的病情？
但听前半句又像不是，他哪犯上作乱了？一天天的尽欲加之罪。
药汁入口极苦，温煦喝到一半，猛地想起什么似的：“陛下，臣昨晚......可有失仪？”
还是问问的好。
昨晚他病得迷糊，万一被套话说漏了嘴，也先有个心理准备。
不料明寒亭神色未变，即刻道：“没有。”
——倘若抱着他又叫小馒头又叫娘，占去他的棉被和枕头，还赖在怀里哭哭唧唧都不算的话。
这些行为足矣让他赏青年一个凌迟处死。
可目睹人伏在肩窝小声抽噎，单薄的仿佛劲使大点都能给生生捏碎。这种凄怆无助和曾经的自己一模一样。
他有那么一刻感同身受到温煦经历的磨难，若不是被伤得够深，谁会在病痛中对一个外人依赖靠近。
无非是清醒时那份孤独脆弱无所交托罢了。
他已经见识过温煦潜藏内心的部分。
何必逞口舌之快戳破看似坚硬的表象，再在上面添道伤处呢。
权当是做了场梦，体味下久违的温暖。
做好事不留名。
所以他说没有。
药汁逐渐见底，温煦使劲压下苦到做呕的难受，瘫在榻上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
明寒亭一直没动弹，等他彻底恢复状态，方开口道：“长寿面会做吗？”
长寿面？
温煦疑惑一瞬，旋即反应过来：“亲手做的会更有意义，陛下不妨试试？”
-
-
今日是温澄愿的生辰。
温煦差点忘了，明寒亭每年这个时候都会罢朝一天，写写书信作作画，为千里外的心上人聊表祝贺。
他本意是自己忙活也绝不能让狗皇帝闲着。
原以为明寒亭接受这个提议，是要站在旁边当监工，充分提现一下参与感。
不成想人挽袖下厨，竟真摆出了要从和面开始的架势。
以免国君亲临引起恐慌，他们没去尚膳房，就在逸云殿的小厨房。
饶是如此，那些宫人见状也吓得胆战心惊，一个个面呈土色。
“这里不必伺候，你们退下罢。”
有荣宠加身的温侍郎发言，宫人们如蒙大赦，登时屈膝告退，跑得离小厨房十万八丈远。
因着偶尔要给陛下做宵夜，单独辟出来屋舍并不算小，一应物什也齐全。
温煦放宫人去躲闲的空挡，明寒亭已然舀好白面混上清水捏了起来。
手法有模有样。
........就是面粉和淀粉没弄清。
捏半天仍是一盆稀浆糊。
温煦看不过眼，重新舀了面粉递到他手边：“陛下揉面，臣去准备长寿面的浇头。”
一看这人就没被灶王爷点拨过，不如做点轻松活计少浪费些粮食。
寻常的浇头一般是在煮熟的面汤上铺层青菜，再盖个溏心蛋。寓意百岁长久不忘本，圆圆满满到始终，图个吉利。
给温澄愿的长寿面自然不能这样简单。
温煦便捣碎些枸杞、花生、云枣等好兆头的食料入味，又选了鳜鱼做浇头主菜，乌鸡熬汤增鲜。
他手里的动作相当麻利，刀起刀落，砧板上很快就拾掇出嫩滑的鱼肉，连带鸡汤在熬煮下也散发香味。
“你为何会对做饭这般熟稔？”
余光瞥见青年游刃有余的刀工，明寒亭蓦然出声：难道在北丘阿愿常常让你饿肚子？”
“没有。”温煦摇头：“是臣喜欢。闲来无事总研究菜谱，日子久了手艺就练出来了。”
如若细看，不难察觉他面上浮起的浅淡笑意带着酸涩。
喜欢做饭是真喜欢。
酸涩为活命必须做饭也是真酸涩。
在历经人生的起落之前，怡妃还传授过他不少稀罕菜式。尽管那些菜式在后来的生活中从未用到过，但他一直记得，那会儿怡妃将他抱在膝头，言辞温柔的教他辨别百十来种不同的香料。
她不是非常受宠的那种嫔妃，只因入宫早，与北丘国君有相知相伴的旧情。陛下一年里多少会到庆合宫坐上个三五回，尝尝那里充斥着烟火气的饭菜。
温煦被怡妃收养，陛下不来的时候就属他陪伴最多。时日长久，在长巷的粗糙手艺经受打磨，亦让他到了温澄愿身边鲜少有忍饥挨饿的日子。
“陛下，面揉好后要醒，鸡汤这里有臣看着，您不若先回寝殿去歇歇？”
温煦友善劝退。
鸡汤很香，他早起没吃，闻饿了。
当着监工的面哪好中饱私囊。
偏偏监工也有此意：“正好，你再收拾份吃食，孤要用早膳。”
温煦：“.......”他为什么要挥退宫人？
-
-
好在小厨房的柴米油盐都有现成的，并且有块提前醒好的面团。因是要做给温澄愿，明寒亭才亲自动手，若是当早膳吃就不必讲究那么多了。
堪堪三刻，温煦端上两碗清粥，一叠松软熟热的包子，早膳就算完成。
皇帝陛下满脑子都记挂着心上人，也没多加挑拣，吃完继续去鼓捣长寿面，拉出长条形状沸汤下锅。
鸡汤熬煮鲜浓，捣碎的配料尽数揉进面里，不等熟透就有阵阵勾人味道扑鼻而来。
明寒亭拒绝了温煦的协助，从盛碗到摆盘全都一手包揽。
斯人已逝，美味自是是无人可享用的了。明寒亭便将其摆到偏殿的桌案上，那里有他为温澄愿燃的长明灯。
他在偏殿足足呆了一整日。
直至天光入暮，温煦再次被传召。
“你上次同孤说的羡慕，是不是真的？”
从偏殿出来，明寒亭阴翳的眉眼增添上一层落寞。他浑身酒气浓郁，俨然一副借酒浇愁愁更愁的样子。
“臣怎敢欺瞒陛下。”
温煦道：“千金易得，真心难求。有陛下记挂深爱，想来澄愿哥哥感知到定会为此欢欣的。”
“是么？”明寒亭仰头灌酒，唇畔荡开讽笑：“人死魂亦散，什么感知不感知的，宽慰而已，孤听得明白。”
是这么个道理。
温煦垂下眼睑，缄默片刻他道：“北丘有种折花灯的方法，说是顺水远放能为亡者祈福。陛下若想试试，臣可以教您。”
折花灯是手艺活，于他来说不难。
看在人疯狂灌烈酒解愁的份上，就当是为保全一条狗命行善积德了。
待明寒亭应允，温煦着宫人送来红线和彩纸。他手灵巧的很，不多时，一盏七瓣花灯就在掌心跃然绽开。
对比之下，拿惯兵刃的那个要笨拙得多，加上又喝了好几坛子酒。连捆带绑小半个时辰，终于有了个能看的玩意儿。
逸云殿后边就有片湖，明寒亭照着温煦教的法子，在花灯中间放上一小截灯芯。轻轻一推，浓绸夜色里便显现出数个摇晃着的如豆烛火。
那些烛火顺水底暗流一直往下，飘忽不定，逐渐游离到视线范围以外。
温煦专注的目送花灯，四月初他还在来燕宁的路上，错过了为娘亲上灯祭饭的清明时节。此刻不仅是为明寒亭，也是为自己。
昨夜一梦，他想念娘亲了。
温煦正凝神沉思，隐约听见明寒亭低低念叨了一句。
“不是说要请病假？孤允了。”
......允得这么突然，怕不是酒劲上头还没醒？
管他呢。
既是放他享福，那先堵回话头再说。
温煦：“臣谢过陛下。”
“孤也谢过你。”
明寒亭似是不大习惯这样的刨白，话落忙折转半个身子，只拿后背示人。
“孤是说认真的......阿愿身陨孤悲痛难当。孤知道逃避无用，一味的藏着并不能让伤处愈合。而你的出现，恰好帮孤延缓了过渡期。”
“你刚来燕宁时吃得穷住得差，孤还出手伤过你。倘若以后孤不再需要你了，揽月阁你也可以继续住。”
“就算....是孤对你往后少受些苦难的保障罢。”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第 15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