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94、人情世故 ...
-
贤王府的令牌很好使，于秋他们在宫门口接受过搜身之后就顺利进了宫。
这是于秋第二次来皇宫，不是说皇上是真龙天子么，这里还是这么阴气旺盛。她不由得跟紧带路的太监，可别像上次那样倒霉撞见不该知道的东西。
华渊渟不在她身边，单独去见皇上对她来讲过于刺激，毕竟是这个时代的最高统治者，她真怕自己一个不小心脑袋落地，她还想留着自己的破命见一眼华渊渟。
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打仗的时候，通信联络很不方便，她寄过去的信不知道他收到没有，怎么还没有回信。其实也才过去半个月，却犹如大半年没有音讯，实在不行她必须回陵州去，死了正好埋一块儿。
皇上听她说明来意后，立即派人去游府捉拿那个梨国女子，于秋作为人证，自然得等在旁边。
“莫吟啸？你怎么这般姿态，你的病还好么。”
“回皇上，他特别怕冷，来的路上吹了冷风还没缓过劲来。”
“朕这些天也头疼得紧，来人，给莫公子拿个手炉过来，你坐近些，这里暖和。”
皇上似乎比三年前更苍老了一些，脸上尽是疲态，他对莫吟啸说的话就是一个长辈关心晚辈的语气。
莫吟啸慢慢地坐到离皇上更近些的位置，两只手伸进手炉。
于秋看着莫吟啸一副失了魂的模样，真替他捏一把汗，皇上问话也不回答是不想活了么。前几天不是好好的开始强身健体，今天怎么神经兮兮的。刚才在王府一直否定刺杀的事，扯东扯西就是不说重点，她没听说他和游望山有什么交情。来到皇宫又一言不发，故作深沉，搁这玩什么抽象呢。
“看见你们就想起渊渟那孩子，朕好久没见到他了，打仗哪有那么容易，都是九死一生，他该回曲京来。他是个聪明的孩子，唉，他果然还是怨朕。朕老了，连曲京混进敌国的探子都不知道，这帮白吃俸禄的东西，欺上瞒下，朕今日就要砍了他们的脑袋……咳咳咳……”
一旁的太监赶紧端过热茶，柔声劝皇上不要动怒，保重龙体。
于秋听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不得不感慨即使身居高位的人，也如普通人一样要经历生老病死，谁都无法幸免。普通人生活中没少变成祥林嫂，皇上还是特别，想砍谁脑袋就是一句话的事。
“莫吟啸，你睡着了吗？”
她悄悄问旁边不作声的人，真担心皇上等会儿看他不顺眼要砍他的脑袋。
莫吟啸摇摇头，正想开口，外面的太监通报说是游望山到了。
“我有些冷，去后面躲躲风。”
“那你去吧，皇上这会儿没空管你。”
外面的侍卫押着人涌进来，莫吟啸退到隐蔽处，皇上开始审问起跪在地上的两人，正是游望山和他今日刚娶过门的如夫人，落红阁的金姑娘。
游望山此时还不知道发生何事，府里还在宴请宾客，宫里就派人来抓捕他们。两人都心怀鬼胎，但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做的事可见不得光，更别提皇上要是发现了绝对脑袋搬家。
一年前金姑娘找到他，说服他与梨国合作，逼华晖退位，到时扶持华沧即位，他就是真正的相国。
游岚雾暴毙，游霁晓流放，虽说华沧是太子，可是游望山始终惴惴不安，生怕皇上哪天回过神来治他的罪。有名无实的高官做着确实不痛快，梨国提出的条件不容他拒绝，华沧年幼登基，国家大事还不是他说了算，自己可是他的亲舅父。
游望山这些年的官也没白当，私底下拉拢了不少人，心术不正之人唯利是图，朝廷内外都有他的爪牙，其中最有用的就是德妃。
自从德妃当上贵妃之后，也不每天吃斋念佛了，一改往日素净的模样，变得雍容华贵起来。皇上经常召见太子，自然也经常唤她伴驾，她可以轻松接触到一些朝堂事务。于是有不少人想搭上她这条线，给皇上吹枕边风。
游望山就是其中一个，而且是最舍得花钱的那种。他虽不如游柏森会做生意，但经商世家做生意的头脑就是比寻常人好用。现在花出去的银子等他到时候掌握了财政大权，还不是钱滚钱利滚利地进他口袋。
他把收集来的情报卖给梨国，囊括此时正在打仗的军队。莫函他们怎么也想不到，没了靖王还有游望山这个蛀虫。
金姑娘就是金藤，当初刺杀世子不成，思绣公主转而重用她的妹妹银姜，这让她心生不忿。银姜生性莽撞，迟早酿成大祸，公主简直是自寻死路，于是她也反水，效忠于苗青。此次来到曲京，就是梨国吞并荷国计划中的一环。游望山在朝堂奔走的时候，她也没闲着，借助青楼女子的身份，游走于达官显贵中间，获取他们需要的消息，进而操控部分可用之人。
眼看着梨国就要取胜，他们两个就想着收网，嫁入游府也是想借用这个身份接近更难攻破的敌人。毕竟朝廷命官不都是蠢材，她需要一个新身份玩弄人心。
皇上整日烦忧国事，心力大不如前，对这些人的所作所为知之甚少。还以为只是贪点蝇头小利，当官的哪个不沾荤腥，只要不耽误正事就好说。他当然希望人人都像江乘舟那样正直，可状元三年也只出一个，清官就更不容易。
金藤和游望山看似天衣无缝的计划，百密一疏就是没想到有人识破了金藤的身份。来皇宫的路上，金藤心想只要咬死不松口，华晖就拿他们没办法。游望山原本也打算抵死不认，他不相信有人认识金姑娘，没料到竟然是游扶雨站出来指证。
一时间两人都有些慌了神，金藤看见游扶雨就知道难逃一劫，她的确认识自己，没人会忘记灭门惨案。她一直待在曲京，漏掉打探世子那边的消息，哪知道游扶雨居然还活着，会在曲京认出她来。
游望山此前并不知道金藤就是当年严州游府的刺客，见游扶雨只指证金姑娘是梨国探子，忙撇清自己跟金姑娘的关系，想把自己摘个干净。要换成别人他还能狡辩几句，可偏偏游扶雨跟他无冤无仇，反咬一口都没借口。
帝王多疑是本性，他允许底下人偷腥，自己却不是吃素的，直接把两人都打入天牢。荷国律法修了好些年，刑具更是别出心裁，总有办法让他们吐出真话。
“这些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当朕死了么！咳咳咳！”
莫吟啸见金藤被押下去之后，便从阴影处走上前来，想帮忙扶着皇上回寝殿休息。
“好孩子，你父亲受苦了，这仗不好打。”
他的身形微微摇晃，于秋把他拉到一边，开口说：
“皇上，您别担心，大家齐心协力定能逆风翻盘！天色不早了，就不打扰您休息，我们先回王府，您多保重身体。”
华晖摆摆手，他已许久不上朝，今日耗费了太多精力，便不留他们在宫中，看见他们总想起渊渟，更伤神。
两人坐上回贤王府的马车，游扶雨的脸色阴晴不定，莫吟啸转过身背对她，没了手炉暖着他佝偻个身子看着十分可怜。
“把手伸出来。”
“我又不是游融光，你想干什么？”
“你袖子里藏了什么。”
莫吟啸心里一惊，游扶雨怎会发现，他假装没听懂她在说什么。
于秋才不跟他客气，一把薅过袖子，莫吟啸这个衰鬼，居然在袖子里藏了一柄软剑，绕着他的手腕缠了一圈，他又穿得厚实，难怪在宫门口没被搜出来。
“你找死啊！你想干嘛！”
她一直觉得莫吟啸今天特别奇怪，刚才他主动提出送皇上回去，直觉就是拦住他，无事献殷勤，肯定有诈。
“你病糊涂了？你想杀谁？梨国刺客还是……你不会是！你怎么敢的啊！你有几条命禁得住折腾，你的家人在杀敌人，你是要偷家？”
于秋不是一点无语，为什么总是有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她的心脏真承受不了这样的刺激，回去得让太医开些更猛的药吊命。
“现在哑巴了？给个理由吧，差点害我给你陪葬，死也要死个明白吧。”
“逐风找过我，他告诉我，华暄是皇上叫靖王府的管家下药害死的。那些安神的药丸里加了有毒的东西，服用时间久了会致命，皇上一直在给华暄下毒。”
于秋愣住，皇上心狠手辣可以理解，他是帝王，防备之心更甚。但知道真相还是不免震惊，华暄可是他亲弟弟，而且已经软禁在府里对皇位没有威胁，皇上还是没有放过他，斩草除根令人唏嘘。
“那是他们的恩怨，皇室斗争，不死不休，上位者不会对下位者仁慈。你真觉得自己能杀得了他再全身而退，或者同归于尽？呵，那你的父母和大哥就成了笑话，还有你妹妹，你想过他们没有，你死了一了百了，他们如果活着会因为失去亲人而痛苦，更不用说肯定会受你牵连生死未卜。”
“可是我好恨！他为什么不能放华暄一条生路，哪怕像太子那样赶出曲京也好，至少他不会这么早死。”
真不一定，华暄的命数应该和她差不多，只不过他活得更舒服，不像游扶雨老是挨刀子。就算皇上不害他，大概也没剩下多少寿命。你们二人注定无法相守，与其在这里互相折磨，不如早死早超生。
“行，我不劝你，随便作死。麻烦你下次想杀人之前，先想一个周全的计划，不要拉别人下水。还有别手抖，就你现在这体格，连太监都打不过吧，还想□□。真不知道逐风到底想不想帮他主子报仇，怎么会选你当枪手，他自己那么好的功夫白白浪费，怎么着也得亲手报仇再追随他主子而去啊。”
“我之前还怕你想不开殉情，有个事做也不错，继续锻炼好身体，祝你成功。”
莫吟啸冷静下来狐疑地看着她，游扶雨总是语出惊人，她到底站在谁一边。
“你为什么不揭发我？”
“我还不想死，万一贤王府遭殃你负责么，我还等着华渊渟回来。记住我刚才说的话，在没有十足把握之前不要轻举妄动，害我见不到华渊渟你就糟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报答你。”
马车停在了贤王府门口，飞星抱着莫叹萍早早就等在了这里。
“先欠着人情，有你还的时候。赶紧下去，饿死了！”
“二哥！你总算回来了，看！我画的，好看吗？”
莫叹萍扎着两个小辫子，举着一张纸冲他们笑着，纸上有几个小人，不用说肯定是他们一家人。
“都有谁啊？我看不出来。”
于秋故意逗她，这个小孩子比游融光听话懂事，更讨人喜欢。
“这是我爹和我娘，这是我大哥和飞星姐姐，这个是我，躺着睡觉的是二哥。”
“真是你画的？神童啊！”
“嘿嘿，飞星姐姐帮我画的。”
莫叹萍不好意思地转过头钻到飞星脑后，众人笑着往里走，晚饭早就备着，就等他们从宫里出来。
莫吟啸看着这幅画，小心叠好放入怀中。是呀，他还有爹娘、大哥和小妹，怎么能如此自私不计后果地做事。他可以为华暄去死，但不能害了他的亲人。
游望山叛国一事很快就水落石出，皇上勃然大怒，所有牵涉此案的人员都被查办。德妃被打入冷宫，游望山斩首示众，就连太子华沧都被废。一时间游府再度成为曲京茶余饭后的谈资，游府幸也不幸，一夕之间人财两空。
然而最令于秋惊叹的是，听说游二老爷，也就是游扶雨她那个色欲熏心的二伯，居然大义灭亲呈上关键证据，游望山的罪行才逃脱不了。这些都是老管家告诉她的，因为游扶雨也是游家人，游望山出事，他们对这些事情格外上心，世子不在府里，万一游小姐出了什么事他们不好交代。
游二老爷真是走运，误打误撞看见游岚雾原来的丫鬟掬玉偷偷来找过游望山。
游岚雾死后掬玉就在德妃身边做事，后来便帮他们传递消息，她原本就是游府的丫鬟，不易惹人生疑。游二老爷因为没得手兰雪，贼心不死，一直对府里的丫鬟毛手毛脚，但凡有点姿色都难逃他的眼睛。他留意到掬玉之后就想尝点甜头，结果发现了一些不得了的事情。
要不是游望山被抓，他也没那个胆子揭露，查抄游府的时候，他实在没办法，死马当活马医，干脆豁出去交代了这些事。没想到皇上念在游扶雨和他作证有功的份上，而且又和世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并没有株连他们。游二老爷更是捡了个大便宜，游望山的宅子和一些财产皇上没有查封，这下他可算是苦尽甘来，摇身一变成为游府当家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