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破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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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时间好像瞬间凝滞住了，如梦幻一般不真实，寂静到可怕。
沉默没多久，江缔倏地一笑，还是那副一贯有的年长者的慈祥，好像永远可以包容小辈的一切冒犯和鲁莽。
“小时，我不懂你的意思。”
别时竟挑了挑眉，没接他的话，身子重心重新落回到后腰位置，往后一靠，离对面江缔的距离又远了几分。
一桌之隔，剑拔弩张。
江缔再次开口，斟酌着字句为自己辩解：“我认为你们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解，以至于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或者是我有什么行为做得不够好给你们造成了这样的印象，你们知道的，我一向是心心挂念着新型特效药的生成，我看不得那么多人受更多的苦。”
他的眼眸低垂，视线落到了自己有些粗糙的手掌上。他情不自禁地交错着摩挲着，企图消磨一些努力的见证。
“你不用暗示我什么。”别时竟没什么温度的嗓音从对面传过来。
江缔抬头望过去，对方却根本没看他一眼，径直对上於濯尘含笑的眸子。
他有些愣住。
江缔苦笑：“看来你们对我的误解已经深到无法改变的地步了，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好辩解的了。”
岂料别时竟根本不给他机会，理性地将他的感性路子尽数格挡了回来。
“江教授，江叔叔，江主任。”
别时竟一连呼唤了三个都属于江缔的称呼。
“你足够聪明，我们也不是傻子。”
所以我们就没必要打哑谜了吧。
江缔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未置一词。
“从进门到现在，你的一切言行举止都带着浓浓的暗示和欲/望意味”，别时竟冷厉的眼神落到他身上，“你着急了吗？”
江缔没有回答，很显然，此刻的他基本上已经回答不出来什么具有说服力的话语了。
然而别时竟却没打算放过他。
“往近了看，你说那么一番苦情话再配合自己的暗自消沉，买一波惨博取同情心，这有必要吗？”
别时竟的话基本上算得上没给他留一点情面。
说出来的话字字珠玑。
“这里没有其他人，没人想看你演的戏。”
别时竟右边胳膊搭在椅子的扶手上，让其靠着重力随意耷拉下去，血液的流向遽然朝下，手腕上的淡淡青筋逐渐清晰起来，横布在他白皙的皮肤上。
他内心有些烦躁，这种非要上赶着撕破脸皮的事情让他烦躁不已，心想还是打一架舒服一些。
嘴皮子上面的事情要比身体触碰的事情麻烦多了。
别时竟霎时间像是有无限的倾诉能力，将江缔所有的心路历程完完全全摊开在面前。
“往远了看，你确实是从内心深处想要早日研制出更加有用更加先进的特效药，但是你的目的和你的言行确实大相径庭的。”
“你背后站着的是商人，而你是他股盘上的棋子，心甘情愿由着他们的想法进行跳动。而你也可以从中获利。”
那层隐形的薄膜被完全撕开，二人之间算得上直面应对。
别时竟的话无疑是一把利箭，不偏不倚地射进江缔内心的关键点。
于是他说：“证据呢？”
别时竟像是忍受到了极点，倏地站起身，左手撑在桌面上身子前倾向江缔的方向，厉声责问：
“怎么？你敢做你不敢承认吗？”
“你们的下限究竟在哪？看着一条条人命不断累加，一滴滴的血液不断蒸发，那些踩着骨头和血肉的肮脏财款拿着真的安心吗？”
“安心！我安心得很！”
江缔彻底不再加以掩饰，唰地站起来和别时竟对立，直白地将自己的想法倾倒而出。
他有些疯癫一般，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面：“你们没试过顿顿只能啃馒头的生活吧？我试过！从小到大，我很聪明，是我们那个地方最聪明的人，不然我怎么进得了基因研究院啊。”
他又缓缓坐下去，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安静地坐回座位。
“基因研究院，那可是个好去处啊。不出意外的话，我可以在这个地方活下去的同时施展我的抱负。可是还有一个问题，我缺钱啊，我过够了捉襟见肘的苦日子，我时常在想，我这么努力这么聪明凭什么还要过着这样的苦日子。”
“但是我不敢，我很胆小的，太多事情我都不敢去干。直到有人找上了我，说能有办法带着我赚钱。”
在基因研究院待了数年的江缔总觉得自己空虚，想要的都没有实现，拥有的却仍觉得不够满足。
大概很多人都会这样，想要的总是觉得还不够，以自己当前的境况总会觉得不甘心。
三十而立，过了而立之年的江缔也总是会觉得不满足。
他足够聪明，但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基因研究院最不缺的有两类人。
一类是天资聪颖之人。
一类是刻苦上进之人。
而江缔这个人，算是两者都沾了一些，但是也仅是沾了一些。
时间越久，他就越不知足，蠢蠢欲动的心就更加容易被挑拨起来。
九年前的一个很平凡的一天，有人找到了他。
对方给了他极其优渥的条件换他的欲望，一拍即合。
简直就是一种雪中送炭。
江缔那时候问：“我能得到什么？”
“得到你想要的一切。”
那究竟是什么呢？
是金钱，还是名声。
他不知道，但是他可以去尝试。
就这样，他在基因研究院一个不算边缘也不算核心的位置悄悄透露出太多的消息，和那人里应外合，获取了更多的利益。
七年前世界变迁，身边的人有不少都发生了基因上的变化，迎来了终身的痛苦。
但普通人还是要占据大多数。
止痛药概念的诞生，就是他作为研究员之一获取利益的新途径。
掌握第一手的资料，“适当”地透露给外界，联合各大药店和药品制作商，新的利益链由此诞生。
不过这还不够，因为不够独家。
当市场上的供给大于需求之时，钱就算不上钱了。
于是就有了垄断。
对于降低来说，牢牢掌握的生产链是独家的，而其中可以瓜分的利益只多不少。
他站在利益链的最前端，提供第一手的信息渠道，赚着血肉堆砌而成的金条。
到现在，已经九年。
后悔吗？并不。
毕竟，谁会嫌自己赚的钱少。
你看，他吃过那么多的馒头，果然还是只有血馒头口味最独特。
江缔给自己的杯子里添上了水，吹了吹上层浮着的茶叶吸溜了一口：“我们所有见面的环节，都不是偶然。”
别时竟还维持这之前的姿势，右侧垂在身侧的拳头微握，听着江缔的剖析，心里的波澜几乎没有。
於濯尘伸手抚了抚他的手背，戳了戳他有些应激的尾巴，好几下之后才缓缓自然下来，随后拽过他的手腕往自己方向扯了扯。
“别急，坐下。”
别时竟瞥了他一眼没说话，嘴唇紧抿。
於濯尘心里倏一下软了，恍惚间从他的表情上看到了一点依赖。
于是他软着声音小声说：“小猫坐下，我来说。”
别时竟这才不跟他抗着力，顺着他的力道坐回了座位上。
於濯尘呼噜呼噜了几下别时竟的大耳朵，后者下意识折了折耳朵，耳根上的温度逐渐上升，然而在灰白色的毛发上完全看不出来。
于是这点温度逐渐攀上脖颈。
“咳——”别时竟手握拳轻咳一声，微微侧过头警告似的看着於濯尘。
於濯尘低声笑了一下。
别时竟见他半天不出声，在桌下踹了他一脚：“说话。”
於濯尘扬了扬眉梢，收回了在别时竟耳朵上作乱的手，视线重新落回到江缔身上。
“你的心里有过歉疚吗？”
於濯尘的嘴角是一贯有的微笑弧度，但眸子里却一点温度都没有。
江缔听见他的质问，沉默了几秒，随即说：“你是说对那些因为利益死去的人还是对你的父母？”
於濯尘反问：“答案呢？”
“答案很简单。”江缔满不在乎地说：“前者，我没有那么多的精力去关怀，后者……”
他停顿了一会儿接着道：“那是他们自己选的。”
於濯尘嘴角的弧度也渐渐落下归于平寂，闻声点点头，没对他的言论做出什么否定：“确实。”
谁能想到所有的狼都是长着白色的瞳孔呢。
於濯尘并没有大肆开合自己的情绪，毕竟对他来说，江缔的那些言行已经不能够打击到他。
他实事求是地说：“所有的一切都是环环相扣，尤其是你出现之前，而那些案件和药剂失控的问题，不过都只是在铺垫那场营救你的计划罢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所谓的凶手背后，都离不开你的手笔，都只是为了合理地把你送到我们身边，窥探一些你们觊觎已久的东西。”
所有的一切，不过是蓄谋已久。
江缔径直承认：“是，你说的没错，计划而已。”
说到此处，似乎是为了验证自己的选择有多么正确，他甚至有些洋洋得意：“我确实在中间起到了一个媒介的作用，该知道的东西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想让你们知道的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不用感谢我。只是还有一个东西……”
他的视线落在了别时竟左耳上的那枚耳钉。
“这里的秘密我还没有解开，不甘心呐。”
别时竟冷冷的目光扫在他身上，不搭理他的任何话。
江缔和气地跟他们谈判：“不然你们把里面的秘密交给我，好吗？”
他晓之以情：“尽管方式不一样，但我们的目的是一样的不是吗？我们都是希望有更好的特效药研制出来拯救其他人，你们也不想看见有更多的人因为此而痛不欲生的吧，我也是这样。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合作一把呢？”
“更何况现在，研制出来新的药剂才是重中之重啊，我们一起做人们的英雄这不好吗？”
别时竟毫不留情讥讽道：“你这场梦做了快十年了，还没睡醒啊。小人得志，猖獗不已。”
这一番点评像是戳到了江缔的命脉，骨子里那股隐藏许久的狭隘和阴暗尽数显露出来。
他沉下脸，恼羞成怒：“你们别不知好歹！我可是看在你们父母的面子上才好声好气和你们谈论这些，你们别敬酒不吃吃罚酒！现在的局面你们再清楚不过，曾经被你们委以重任的虞杉已经死了，唯一的希望断掉了，最后的希冀不是照样寄托在我的身上吗？现在，除了我，没有人帮你们克服这道难关！就是这样，你们还不愿意认清现实吗？！”
别时竟冷笑道：“我的父亲？我怎么不知道我有一个父亲？哦你是说那个令人作呕的褚寂旅啊，你不是他的走狗吗？看在他的面子上，你当然得给自己的主人好声好气了。”
江缔一哽：“你……你别得理不饶人！”
别时竟：“你也知道我占理啊。你也说了我得理了，我都得了礼我为什么还要嘴下留情。”
说到这里别时竟像是又想起来什么一样继续说：“如果我猜得没错的话，我哥身上的那些问题，离不开你的手笔吧，在这装什么阿弥陀佛！”
江缔更气了：“你……”
别时竟幽声道：“你不用否认，你和那人简直就是，一丘之貉。”
“最后一点，你最应该听清楚。抬头看我！”别时竟倏地大声说道。
这一声让江缔把气不顺的事情都暂时放下了，下意识看向他，只听对方四两拨千斤一般说着一件最平常不过的事情。
“你怎么就这么确定，虞杉是真的死了呢？”
江缔心下一骇，下意识反驳：“他是我亲自动的手，不可能有问题！”
别时竟落下一记重锤：“那你猜，我们是什么时候知道你有问题的呢？”
一时间，江缔哑口无言。
是啊，到底是什么时候，才能对他的言行如此了解。
他刷地抬起了头，不可置信地看向别时竟，垂死挣扎一般：“你一定是在唬我。”
别时竟睨他一眼，淡声：“随你怎么想。”
下一瞬，一道熟悉的声音从江缔背后传来：
“别队，你找我？”
作者有话说
第78章 破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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