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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狐狸娶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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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晚间,将近子时,中医馆一块儿不大的窗户亮着橙色的光。
没人睡得好,蓝思燚一回来家里什么人也没有了。
颂今,失踪了。
这是特别令人不安的消息。
更不好的消息是,往北的手环一直处于断联状态。
橘子深巷,东南方,地理位置大概更接近于贫民窟。
路还是以前破损的砖块一块块铺陈起来的,马车走过叮叮当当响动,黑蓝机械马蹄踏出哒哒哒的声响。
尤其是在这样静谧的环境中,显得周围的视线都被那古色古香的马车携去了。
无人注意马车下面是空板,地下有层暗室,阶梯阴暗潮湿,蛇虫攀附。
从水井盖下去就是一层层血液黏腻的阶梯,一脚踩下去会把鞋底粘得扯出一鞋板的半干涸的血渍血丝。
走进去的人闻到一股恶臭先是嫌恶似的皱起眉,随后“啪嗒”一声,一张张挂起的人皮击打在他的肩膀上,他烦躁地扒开。
来人瞧着很年轻,下颌线在阴影处显得锋利有型,特别是那狭长冷淡的眉眼,在一张堪称完美的中式脸上透露出危险与狠厉。
“往大哥?”黑暗处传出一道妩媚的男声,“就知道你会来。”
“我要颂今。”往北边往暗处走,一边声音低沉,像是要索命。
红衣男人笑了笑:“颂今?你不是……来求娶我的么?”
红衣男人说着,闪身到他身前赤色尾巴往他胸腹前贴,面上笑意更甚。
往北眼神中闪过一丝不悦,抬手掐出狐狸精的脖子,动作狠厉声音却平静,一字一顿道:“我只问你,颂今,在哪?”
“呃……”对面人被掐得喘不过气,紧紧握住他的手求他放松,“往大哥不晓得,今日是狐狸娶亲的大好日子么?”
往北动作一顿。
狐狸娶亲是民间鬼节后一天,太阳雨过后初霁,方时成亲。
而众多是在中午或是晚霞定夺中意的人选,礼成后,生吞活剥,人皮呢挂在房梁上自我欣赏。
这是镇上人最怕的,那狐狸精都是硅基生物,是洋人造出来的,身上遍布都是机械接口,远远看上去就是些骇人的蓝色血丝,时不时倒流黑乎乎的机油。
往北忽地笑出声来:“你要娶的人是谁?”
没等他回答,往北又止住笑声,“娶颂今?还是我?”
“但这些……你都不够格!”
往北眼神一凝,“????????????(招魂来)!”
他的身后忽然出现两只笑靥如花的人偶,脸色惨白可怖,朝着他张牙舞爪地扑过去。
狐狸精一下就笑不出来了,连忙闪躲,扯下一张人皮换上,躲到了暗处。
往北皱眉,冷声:“鬼鬼祟祟。”
“是啊往大哥,看见你面前的香炉吗,三炷香,一旦燃尽,那位小美人儿就要被我拆吃入腹了!”暗处传来妩媚又阴险的笑声。
“披着人皮算什么?”他冷哼一声,“你以为自己能逃过一劫吗?”
往北凝神,朱唇轻启:“杀。”
身后两只被红线操控的人偶喉咙里发出一声嘶吼。
红血丝布满眼球直勾勾盯着面前已有房梁高的兽形赤狐,他被吓到似的,心虚眨了眨狐狸眼,又为了恐吓一般张开自己的金属獠牙。
往北并没有耐心继续耗下去。
他双眼紧闭,朱唇微动念动经文,两只人偶挂着诡异的笑容,闪电一般冲过去,四只尖利的手一同刺进狐狸的心脏,抠挖出来。
对面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我要你的皮,”往北声音很淡,“你给还是不给都会死。”
狐狸精攥紧了身旁的一方桌布支撑他的身体不倒下,他气若游丝张了张口,眼神闪过一丝疯狂,忽地笑出声:“杀了我?哈哈哈……杀了我?!”
地下室阴冷回荡,在黑暗中声音诡异又凄凉。是诉,是怨,是恨,是泪。
“你杀了我,天道不会放过你的!”
“天道?”往北冷笑,神情淡漠,“天道算什么东西,谁来也奈何不了我!”
狐狸精吐出一口鲜血,眼神涣散,声音颤抖得像要死了:“你不是菩萨吗,杀害生灵,枉为人道!”
他身边那张人皮被撕得粉碎,人也倒地了,身上一袭深红的喜服,血液将它染得更深,衣裙绣着对绿棕交织的鸳鸯。
往北垂眸看了他一眼,平静地躺着,眼尾沟仅滞留着一滴未落的圆滚的泪珠。
夜深人静,屋外虫鸣渐渐响起,树梢上跳跃几只未歇息的鸟儿,宁谧一阵后,碎砖路由远及近踢踢踏踏的马蹄声。
树梢的鸟儿顿时吓得飞走,又来一只体型更大的鸟站立树巅,阴气深重,刮起阵儿妖风邪气。
“咕咕——”
猫头鹰长声夭夭鼓着腮鬼似的叫。
民间,人们说,是猫头鹰在笑。
夜深处鬼火幽冥,绿焰自山腰滚滚而来,伴着锣鼓唢呐,震天响!
“吉时已到——!良缘既定,新郎官切莫耽搁,即刻启程,迎回佳人!”
“你俩愣着做甚?”他抬眼平视前方黑暗中淅淅嗦嗦的声源处,“心脏留着吃,把狐狸的面具给我,我娶老婆去。”
人偶点点头,速速取回狐狸面具,顺道把喜服都给他换好了。
往北慢悠悠地走出地下室,打开正房木门。
群鬼见他来,似乎并没有对他戴面具起疑心,众脸乐呵呵地扶他上马。
不知如何,颂今脑袋昏昏沉沉。
他也许还没有清醒,两只眼睛都有些迷茫,等看清所有的场景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完全没有什么头绪,究竟是如何来到这里。
颂今低头一查看,身上盛装囍红,锦衣华服,头戴凤冠碎花,浅浅搭盖一张薄似纱的红盖头。
他神情茫然无知,环顾四周,近乎没有一处是不华丽的。
囍字窗花贴满,红灯笼挂满室内室外,他十二点位红木圆桌上摆放着莲花玉盘,装满枣子桂圆花生米。
以及……一小壶合卺酒。
颂今还没反应过来,门外锣鼓喧天。
过一阵子又停止,木门轻轻晃动两下,颂今拽紧枕头,目光警惕望着门边。
等了半晌,门外人没动作。
就在颂今准备松懈那刻,木门倏地被人从外面推开。
他瞳孔骤缩,迅速调整自己平静下来。
微微侧眼去看,他最先看见的是来人的鞋,深红,视线上移,透过层纱隐隐约约看见来人的轮廓。
身材曲线流畅,肩宽腰窄,喜服包裹之下的皮肤白得反光,只是那张脸被狐狸面具遮挡住了眼眸和鼻翼,留给他的是下颌线清晰,极其有覆面张力的下巴。
他觉得熟悉,可又害怕。
等来人靠近,颂今便脑热地一金钗子刺入那人的肩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