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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水光里偷藏的心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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动车启动的震动细微而均匀，像是捧着一颗心缓缓驶向南方。
车厢里的冷气很足，外面却是热辣的阳光，光线从半拉开的窗帘缝里溜进来，在座位上投下碎金似的光斑。
韩骁然靠在椅背上，戴着耳机，手机握在手里，屏幕亮着又灭了，灭了又亮起。
他有点心神不宁。
耳朵里响着歌，却像什么都听不进去。旁边是吴谨和，低着头，手里拿着一本薄薄的书，一页一页地翻着。动作轻巧而专注，指尖蹭着纸张的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韩骁然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又很快移开。
心里那点烦躁的情绪，像一颗被捏在掌心的糖球，在体温里悄悄融化开了，黏腻又甜腻。
他不是没跟人家父母打过交道，但那种事总是带着一种默认的距离感：你是朋友，是同学，是外人。
可这次不一样。
这次是吴谨和的家。
是他从小长大的地方，是那个在电话里提起无数次的“妈”。
更重要的是——自己和吴谨和，不只是普通朋友。
韩骁然蹭了蹭鼻尖，耳机线缠在手指上，缠了一圈又一圈。指尖微微发凉。
动车一个急转弯，车厢轻轻晃动，他没防备地歪了一下肩膀，碰到了吴谨和。
男孩抬起头，摘下一边耳机，眼神带着点笑意：“怎么了？”
“……没事。”
韩骁然闷声说着，心跳却乱了拍子。
吴谨和伸手，把他的水杯推过来，声音软下来一截：“喝点水吧。”
韩骁然低头应了声，指尖不小心蹭到吴谨和递来的水杯，烫了一下似的立刻收回来。他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嘴角沾了点水。
吴谨和看着他，笑着给他抽了张纸巾。
动作自然得就像早已经做过无数次了。
韩骁然接过，眼神躲闪着扫了扫周围，又快速地低下头。
他知道自己表现得太刻意了。
可他真的紧张得要命。
动车穿过一片片郁郁葱葱的林带，车速越来越快，韩骁然心里的小鼓也敲得越来越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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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的空气是温热潮湿的。一下车，整个人像是被一只巨大的软棉被裹住。
韩骁然拉着行李站在站台上，左看看右看看，不自觉地靠近了吴谨和一点。
人群涌动。吴谨和踮起脚，朝前方挥了挥手：“妈！”
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一个穿着浅色连衣裙的女人正快步走过来，脸上带着亲切的笑容。她气质温柔，眼角带着一点笑纹，一看就是那种很会照顾人的妈妈。
吴谨和小跑了两步，帮妈妈接过手里的车钥匙和袋子。
吴妈妈目光转到韩骁然身上，笑容更深了些：“这个就是小然吧？”
“阿姨好。”
韩骁然连忙放下行李，站得笔直，声音也比平时小了半拍。
吴妈妈上下打量了他一下，眼里满是满意：“哎呀，真人比照片上还帅呢！”
韩骁然耳朵一下子就红了。
他低头笑了笑，局促地应着：“谢谢阿姨……”
“来来来，车在这边，累坏了吧？”
吴妈妈一边说着，一边自然而然地接过了韩骁然的小行李箱。
“阿姨，我自己来！”
“不用不用，让你们俩轻松点。”
一路走到停车场，吴妈妈嘴上不停地问着路上累不累、饿不饿，像是生怕他们有哪里不舒服。
韩骁然跟在后面，心里暖洋洋的，又隐隐有些酸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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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漫上露台时，海风卷着蒜香扑了满桌。吴爸爸正握着蟹钳拆蟹壳，金属与甲壳相击发出清脆声响，惊得韩骁然刚夹起的蛏子又落回瓷盘里。
"尝尝这个。"吴谨和将剥好的虾肉放进他碗里，指尖残留的汁水在碗沿洇开淡红的渍。
韩骁然伸手接过时，余光扫到吴妈妈正低头给自己盛汤，动作微微顿了顿。
心里咯噔一下。
桌对面吴妈妈舀汤的瓷勺碰着碗壁叮咚作响，盛了一碗汤给韩骁然：“小然多吃点，阿姨这里还有好多新鲜的，想吃什么跟阿姨说。”
吴爸爸突然把拆好的蟹钳肉推过来："小然爱吃蟹黄拌饭吗？"
韩骁然接碗的手晃了晃。吴谨和曲起的手肘正抵着他肋下，体温透过薄T恤传来，烫得他差点碰翻姜醋碟。桌布下的小腿突然触到温热的肌肤，不知是谁先碰了谁，悬在桌沿的脚踝仓皇分开时，吴谨萱正默默观察着桌子下面涌动的炙热。
"谢谢叔叔，我自己来..."韩骁然低头剥虾，虾壳在指尖裂开的脆响里，藏着心跳轰鸣的节奏。吴爸爸沾着姜末的指尖在灯光下泛着金属光泽，像解剖精密仪器般将花蟹肢解成整齐的部件，这让他想起吴谨和做题时转笔的弧度。
海风掀起桌布一角，吴谨和的膝盖又悄悄贴过来。这次谁都没躲开，隔着棉质短裤交换的温度，比滚烫的蟹壳更灼人。吴妈妈忽然夹来一筷子清蒸石斑鱼："小然太瘦了，要多吃点呀。"
韩骁然连连点头，低头剥虾，耳朵还是红的。
他动作小心翼翼，生怕一不小心露出什么蛛丝马迹。
只有两个人心知肚明，那一瞬间，像有一朵无声的小火花在桌下静静炸开。
韩骁然含糊应着，鲜甜的虾肉哽在喉间。吴爸爸拆蟹的咔嗒声里，他数着吴谨和呼吸的节奏，在满桌笑语中听见自己血管里涨潮的轰鸣。露台吊灯投下的光晕里，谁都没看见两只年轻的手在桌布下短暂交叠，蟹壳堆成的小山正好挡住所有秘密。
晚饭后，吴妈妈又拎出一大袋小龙虾：“晚上解解馋！”
客厅的灯光暖暖的，电风扇在角落里呼呼转着。
吴谨和盘着腿坐在地上，剥得飞快，不时剥好一个递到韩骁然碗里。
韩骁然也学着他剥，但总是慢半拍。
虾壳又硬又辣，他剥得手指微微发红，耳边是吴谨和不时的低笑声。
“怎么这么笨啊？”
“……你才笨。”
韩骁然小声反驳，却眼睛亮亮的，像藏着一整片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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厦门的夏天格外湿热，吴妈妈安排韩骁然单独住一间。
“谨和，你晚上睡自己房间。小然，今晚你就睡谨和旁......”
吴妈妈还没说完，吴谨和便打断。
"不用，妈。他就和我睡一间就可以了，这样就不用再准备一间房间了呀。"
“但这大夏天的，你们俩睡一起会热的。”
“哎呀，没事的，妈，你别操心了。” 吴谨和力争着。
韩骁然则稍显局促。他当然想和吴谨和睡一起，但是又怕吴谨和的坚持让吴妈妈生疑。
“可是......”
“好啦，妈，你忙去吧，我们不会热的啊，放心吧。”吴谨和赶紧把吴妈妈推出去，轻轻关上了门。
韩骁然看着眼前的男孩，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你笑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和你妈的关系很像朋友。”
“那可不，我和我妈可好着呢。”
韩骁然这才有心思转过身看看吴谨和的房间。
房间不大，却很整洁。床头放着一盏小夜灯，桌子上摞着几本英文原版小说，还有一排整齐的小模型和相框。
韩骁然拉开行李箱，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站在屋子中央，有点局促地打量着四周。
一种淡淡的、温暖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像是木头混着阳光的味道。
他忍不住走到书架前。
一只小盒子静静地放在最上层，外壳有些旧了，边角磨得发白。
“可以看吗？”
他回头问。
吴谨和正弯腰整理床单，抬头冲他点点头：“随便看。”
韩骁然小心翼翼地取下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厚厚一叠照片。
最上面那张，是个穿着小西服的小男孩，梳着整齐的油头，眼睛黑亮亮的，露出一口整齐的小白牙，笑得软软糯糯的。
韩骁然怔住了。
他轻轻捏起照片，小心翼翼地翻看着。
有抱着书包站在校门口的，
有穿着演出服在台上跳舞的，
还有一张，大概是更小时候，在一棵大榕树下，穿着开裆裤，圆滚滚地蹲在地上，认真地抓着蚂蚁。
韩骁然忍不住笑出声。
“你小时候好可爱啊……”
他感叹着，把照片递过去。
吴谨和耳尖一红，假装不在意地撇撇嘴：“小孩儿嘛，都一个样。小时候，我妈最喜欢照着电视剧里小少爷的样子给我打扮了。”
韩骁然却一张一张认真看着，指腹摩挲着那些泛黄的边角，仿佛在抚摸着某种柔软而珍贵的东西。
桌角还有一个透明小框子，里面夹着一张手绘的地图。
用彩笔画的，路不怎么直，房子歪歪扭扭，中间大大地写着“我家”，旁边画了颗巨大的芒果树。
“这是什么？”韩骁然指着问。
吴谨和走过来看了一眼，笑了：“小学美术课作业，画自己家附近的地图。”
“……你画得也太随便了吧？”
韩骁然忍不住吐槽。
“谁小时候不是糊弄作业的？”吴谨和耸耸肩，理直气壮。
韩骁然失笑。
又觉得心口那点柔软，像泡在温水里的棉花，轻轻一挤就冒出甜丝丝的气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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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早上，天光才微微亮，屋子里便热了起来。
吴妈妈一大早就在厨房里忙碌，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空气里飘着煎蛋和虾饺的香气。
吴谨和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骁然已经洗漱完毕，穿着宽松的T恤靠在书桌边，翻着一本影集。
他揉揉眼睛，嗓音软软的：“早啊……”
骁然合上影集，转头冲他笑了笑，眼神像泡在晨光里的蜜糖：“早，快起，待会儿要出门。”
吴谨和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地下床去洗漱。
等他们吃完早餐，吴妈妈笑着宣布：“今天安排你们去新开的水上乐园玩！票我都买好了！”
吴谨和笑着应下，一边低头给子然和阿棋发消息，约好集合。
吴谨萱站在旁边，一边绑着马尾一边打量着韩骁然，眼睛亮亮的，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她咬着吸管偷笑。
吴谨和瞪了她一眼。
吴谨萱吐吐舌头，转头跑开了。
水上乐园离市区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到了。
大门口五彩斑斓，游客熙熙攘攘，热气腾腾的。
四个人换好泳衣后，站在更衣区出口。
韩骁然穿了黑色短泳裤，外面套着浅灰色速干衬衫，整个人又瘦又白，在一群晒得黝黑的小伙子里格外显眼。
吴谨和一眼就看见他，喉结微动了一下。
他快步走过去，像是不动声色地拉了拉韩骁然后颈的帽子，声音低低的：“别乱晒。”
韩骁然耳朵一热，轻轻“嗯”了一声。
两人并肩往里走，肩膀偶尔轻轻蹭一下，像水流无声地摩挲石头，温柔又不动声色。
水上乐园里，人潮涌动。
阿棋拉着子然直奔最高的旋转滑道。
吴谨和和韩骁然慢慢排着队，间或低声说笑。
“这么热，干脆直接泡水里算了。”吴谨和小声抱怨。
韩骁然歪过头，看着他汗津津的发梢，忍不住笑：“可以啊，我陪你泡。”
话音落下，吴谨和抬眼看了他一眼，眼神湿湿的，像小动物。
队伍很快排到他们，两人一前一后坐上双人圈。
滑道员推了一把，巨大的水流哗地冲了下来——
整个世界天旋地转。
韩骁然一声惊叫，毫不客气地往吴谨和怀里撞。
吴谨和下意识抱紧他，掌心隔着湿漉漉的衬衫，能清晰感受到少年瘦削温暖的脊背。
滑道尽头，一头冲进大水池。
韩骁然呛了水，剧烈咳嗽着。
吴谨和托着他，轻拍他的背，声音又急又轻：“没事吧？”
韩骁然摇头，眼睛红红的，看着吴谨和，小声笑了：“你抱得太紧了。”
吴谨和脸一热，装作没听见，把他拖到浅水区。
韩骁然靠在池边，偷偷笑了好一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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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他们换了漂流区、冲浪区，把所有项目都玩了个遍。
在漂流时，吴谨和本想安安静静躺着，结果被阿棋和子然泼了个落汤鸡。
他气呼呼地抹着脸上的水，正想反击，就被韩骁然一把搂过来，牢牢护在怀里。
“别闹。”骁然低头笑着哄他，掌心轻轻拍了拍他湿漉漉的后颈。
吴谨和窝在他怀里，耳根红了。
黄昏时候，四人站在小吃街路口，汗津津地举着烤鱿鱼、冰椰汁、大排档打包的小龙虾。
吴谨和咬着一块鱿鱼，回头去看韩骁然。
只见他戴着鸭舌帽，抬手挡了一下逆光，轮廓干净漂亮。
韩骁然也正好回头，目光和吴谨和撞上。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了。
风从街巷那头吹过来，卷着烤肉和海腥味，一起吹进了少年心底。
晚上回家，洗过澡后，韩骁然和吴谨和一家人窝在客厅吃小龙虾，看电视。
吴妈妈坐在沙发另一头，一边笑着一边提醒：“不要吃太多，小心上火。”
韩骁然手上沾着油，抬头看了吴妈妈一眼，乖乖点头：“知道了，阿姨。”
吴妈妈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韩骁然微微僵了一下，很快又低头剥虾。
吴谨和悄悄递给他一张纸巾，两人指尖碰了一下。
韩骁然抬头看他，眼神柔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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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客厅收拾干净。
吴谨萱穿着睡裙，悄悄推开吴谨和的房门。
“哥。”她小声叫。
吴谨和坐在床边，看着手机。
“干嘛？”他问。
吴谨萱关上门，走过来，踢踢踏踏地坐在他旁边，小声问：“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吴谨和抬眸，挑眉：“什么事？”
吴谨萱咬了咬嘴唇，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你跟骁然哥哥……是不是在谈恋爱？”
空气一下子静了。
吴谨和怔了一下，随即别开眼，有点不自然地低头：“你哪儿看出来的？”
吴谨萱一脸理所当然：“还用看？你们俩跟其他人不一样嘛。你看你，给他剥虾，给他递水，吃东西时一直看他……骁然哥哥也总是护着你。”
说完，她撇撇嘴：“我又不傻。”
吴谨和沉默了几秒。
屋子里只有微弱的风扇声，晚风从窗缝里灌进来，带着潮湿的海味。
他低声说：“……别告诉爸妈。”
吴谨萱咧嘴一笑：“放心吧，我才不说呢。”
说完，她拍拍吴谨和的肩膀，站起来，哼着小曲儿跑回自己房间。
门轻轻带上了。
吴谨和靠在床头，发着呆。
韩骁然带着刚出浴的温热走了进来。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吴谨和抬起头。
“我妹妹好像看出来了。”
韩骁然停下手上擦头发的动作。
“嗯？那怎么办？”
“没事，她不会说的。”
“吓死了。以为要被阿姨发现了。”
吴谨和盯着韩骁然那个表情，忍不住笑出声来。
“哈哈哈，你乖一点，就不会被发现喽。”
对面停了几秒。
“那你亲一下，我就乖。”
吴谨和笑得眼睛弯弯的，心里软得像化开的糖。
“好，亲完我再去洗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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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谨和洗完澡，从浴室出来时，房间里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小灯。韩骁然靠在床头，穿着睡衣，正翻着他桌上那本厚厚的影集，一页一页，认真地看。
听见声音，韩骁然抬起眼，朝他笑了笑。
“都翻完啦？”吴谨和用毛巾擦着头发，随意问道。
韩骁然合上影集，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像只懒散的猫。他盯着吴谨和，半晌，声音低低地：“谨和……”
“嗯？”
“你小时候好可爱。”他笑了笑，眼神却带着一点说不清的心疼，“……也很孤单吧？”
吴谨和动作顿了一下，毛巾拢着头发，没有抬头看他。
屋子里静了一瞬，只能听见空调低低的运转声。
好半天，吴谨和才慢慢坐到床边，望着韩骁然的眼睛，嗓子有点哑：“我啊……其实是被卖过来的。”
韩骁然睁大了眼睛。
吴谨和像是怕自己一旦停下就讲不下去，眼睛看着窗外，声音平静又轻缓：“出生十几天，就被亲生父母卖了。卖到吴家……也就是现在的爸妈手上。后来，没到三岁，就查出来得了肾炎。小孩吃药，受罪的不是我，是家里人。”他语气轻描淡写，像是在讲别人的故事。
韩骁然微微坐直了。他放下手里的照片，静静听着。
吴谨和盯着床头那盏小夜灯，光圈里映出他睫毛微微颤动的影子。
韩骁然感觉到，一股淡淡的刺痛从心底升起来。
“我现在的爸妈……对我特别好。”
吴谨和笑了笑，“小时候家里挺穷的，我吃药吃了好多年，家里几乎能省的都省下来了，全拿来给我治病。”
“我妈，特别怕我出事。天一冷，就给我加衣服，哪怕自己穿得破破烂烂的。生怕我感冒，生怕我再受点罪。”
他说到这儿，停了停，声音有些发哑：“有一段时间，我天天打针吃药，屁股上手上全是针眼。特别小的小孩，就得自己吃一大把苦涩的药片。”
屋子里很安静。
只有夜风拂动窗帘的轻响。
韩骁然没说话，喉咙紧得发疼。
他坐过去，伸手抱住了吴谨和。
抱得很紧，像是要把他整个人揉进骨血里。
吴谨和轻轻笑了一下，反手回抱他，拍拍他的背：“……我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你哪好啊……”
韩骁然憋了半天，闷声说，“瘦得跟棵豆芽似的。”
吴谨和笑出声，在他肩头蹭了蹭。
两个人就那样窝在床上，抱着，像两个互相取暖的小兽。
很久很久，韩骁然才闷闷地问：“那你……恨他们吗？你的亲生父母。”
吴谨和想了想，轻声说：“……不太恨吧。可能小的时候有过。可是现在，想想也就过去了。”
他顿了顿，又笑了笑，“真正爱我的人，是现在的爸妈。”
韩骁然闭了闭眼，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告诉自己。
——以后，这个世界，要有一个人，永远护着他。
如果可以，他希望，那个人是自己。
过了不知多久，韩骁然才松开一点，把人揽进被子里。吴谨和乖乖地靠在他怀里，手指无意识地绕着韩骁然的指节打转。
两个人都穿着宽松的短袖睡衣，隔着一层布料，仍能感受到彼此肌肤细微的温度。
韩骁然低头，亲了亲吴谨和的耳垂。
吴谨和耳尖一热，微微往他怀里蹭了蹭。
下一秒，吴谨和轻轻把他压在了床褥上，动作慢而温柔，像是生怕吓着他。
昏黄的灯光下，他们的影子交叠在一起。
热气从被子里慢慢弥漫开来。
吴谨和轻轻亲吻着吴谨和的眉心、鼻尖、嘴角，像是虔诚的膜拜，一点一点，温柔得不忍心用力。
韩骁然睁着眼，看着他，眼底是柔软又浓烈的信任。
两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肌肤贴合在一起，身上的每一寸触感都被无限放大。
吴谨和手指轻轻摩挲着韩骁然的腰侧，低声呢喃：“骁然……”
韩骁然没有说话，只是抬手环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贴得更紧了些。
那一刻，所有的言语都变得无关紧要。
夜色里，两具年轻而热烈的身体交融在一起，动作带着少年独有的青涩与迫切，又带着一种克制的温柔。
亲吻、触碰、喘息，像浪潮一样，一波又一波，把他们推向彼此深处。
一切来得那么自然，好像他们早已为彼此等待了很久。
屋外传来微弱的虫鸣，月光静静洒在窗沿上。
韩骁然趴在吴谨和怀里，喘着气，身上还残留着细微的颤抖。
吴谨和轻轻亲着他的发顶，哑声呼唤着：“骁然……我爱你”
韩骁然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水汽，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我也爱你。”
他们静静地抱着彼此，在这一方狭小的世界里，悄悄长成了最亲密的人。
夜风微凉，被子里却是滚烫的。
一夜无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