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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九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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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小孩子打鼓,对昭春来说,其实并不轻松。
因为她其实很讨厌小孩。
他们活泼好动,教学的东西往往一次记不全,到最后胡乱打一通。
每每至此,昭春都耐心尽失。
她会控制不住地对小孩子们发脾气。
因此,许多孩子都反映,郑老师太凶,不愿意上她的课。
有些学生也因为她的态度,不愿意再续费,去其他机构上课了。
即使,昭春打鼓的技术不错。
但是教小孩,总是吃力不讨好。
她辛苦,小孩嫌弃。
最后落得一个相看两厌。
主管和昭春说了好几次,要她注意态度。
昭春只在耐心这一件事情上做得相当差。
其余的事情,她堪称吃苦耐劳。
昭春唯一相处比较愉快的是一个叫林子墨的小孩。
他尤其聪明,一教就会,而且对需要反复练习这件事,并没有格外的排斥。
不过今天林子墨在琴房打到一半,对昭春说:“郑老师,我不想打了。”
昭春看了一下时间,练习已经有40min。
“那休息一下吧。”
她抽了两张纸巾递给林子墨,他打得投入,额头都汗湿了。
昭春呆坐,等着他休息好,可以再继续练习。
“郑老师,你爸妈超不吵架啊?”林子墨小小年纪却老成地发问。
“吵啊。”昭春侧脸看他,“你爸妈吵架了?”
林子墨点头:“昨天他们在家砸东西。”
“那你不是吓死了!”
“是啊!”林子墨嘴巴一扁,眼眶都红了。
怪不得,昭春觉得他今天闷闷不乐,埋头打鼓。
她只当他是好几日没来练习,奋起直追。
“你千万别哭。”昭春说,“不然别人以为我打你了。”
林子墨更悲伤了,但是他把眼泪忍了回去。
天杀!怎么会有这么懂事的小孩。
昭春都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爸妈经常吵架的。不过后来就不吵了。”
林子墨扬起垂下的脑袋:“真的吗?他们为什么不吵了?”
昭春露出一个明媚的笑容:“因为我爸死了。”
林子墨:“?”
昭春看林子墨嘴巴一扁又要哭。
她连忙说:“哎呀,你别哭。爸妈的事情,你不要管。
他们吵架也许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真的吗?吵架也是为了增进感情吗?不吵架能不能?”
昭春有点后悔。好像不应该,把这些事情对一个孩子讲,他可能理解不了。
她抓了抓头发:“也不是。”
昭春把袖子撸上去,露出在大臂内侧的文身。
“这个,是我朋友的生日。我就不和她吵架。”
林子墨点头,若有所思。
“成年人的感情沟通的方式,会有很多种。
有时候不吵架,也不一定和睦。
吵架只是会用激烈的方式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
“一定要这样吗?他们明明都要我好好说。”
昭春点头:“确实应该好好说,但是大人经常做不到。”
林子墨很小大人的叹了一口气。
“你爸妈很爱你就好了。”昭春耸肩,“他们的事情交给他们自己解决。”
“可是我觉得我什么忙都帮不上。”林子墨小脸皱起来。
昭春对此倒是深有同感。
严莉和郑锡吵架的时候,她也经常觉得自己忙都帮不上,还会把事情搞得更加糟糕。
从十几岁她就确认,自己终将一事无成。
“多吃点饭,长高长大,就可以了。”昭春说。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林子墨的妈妈昭春有印象。
她总戴着一副黑色的墨镜,剩下露出的半张脸小小的,很美很温柔的一个女人。
不晓得是怎样的事,会让她这样大发脾气。
这节课剩下的二十分钟,昭春没有再让林子墨练鼓。
她跟他说了一些自己在圣地亚哥遇到的一些趣事。
昭春说起来,唱念作打俱备,逗得林子墨笑得前仰后合。
昭春暗自想,这小孩还是不要有不愉快了,不然为了哄他开心,她实在太累了!
下课了林子墨牵着昭春的手,这次来接他的下课的不是他妈妈。
昭春还是第一次看到杨琪没有穿衬衫西装的样子。
一件浅色的夹克,配上一条深色的牛仔裤。
昭春和杨琪看到彼此,具是一愣。
“你来接林子墨?”昭春问。
“这就是你的另一个兼职?”杨琪说。
刚刚昭春还在和林子墨说,话还是要好好说,她现在觉得自己真是只会讲大话。
这还怎么好好说话。
气氛凝住,林子墨小声得对杨琪说:“Adam,时间要来不及了。”
杨琪只能匆匆留下一句,晚点再说,就带着林子墨走了。
昭春心里千头万绪,她问前台小妹:“这是林子墨的爸爸吗?”
“应该是吧。”小妹随口道,“之前都没有见过他爸爸来接。”
“噢。”
昭春怒火中烧。
杨琪把她当什么?结了婚,还和旧情人暧昧。他把她当什么?
但是她的怒火还没有烧起来。
主管就叫昭春去办公室。这是这个月的第二次。
昭春一进门看到人事和主管坐在一起,她就心知肚明。
谈得很快,因为是兼职,所以没有赔偿。
昭春背着行囊来魔都,不过半年。
转眼间,挣钱的营生都没有了。又是两手空空了。
失去工作的不安全感,等她上了地铁才慢慢袭卷上来。
虽然地铁上的上班族,背着一只包,抓着地铁扶手,有气无力的样子显而易见。
但是昭春也在心里羡慕他们有一个目的。
去做培训机构的老师没什么假期,但是收入确称得上丰厚。
没有收入,下个季度的房租还不知道在哪里。
更重要的是,丢了这份工作,她不知道要怎么和程慕交代。
压力攀升,地铁像一个铁桶,昭春在人群里面感到窒息。
回到她的小窝里,昨天的衣服还丢在单人沙发上,家里一片狼藉。
这个屋子主人的精神状态也可见一斑。
昭春洗了个澡,眼皮疲惫得打架,倒头就睡。
还能睡得着,是她眼下最庆幸的事。
等她再睁眼,已然是深夜。
饥肠辘辘的醒过来,手机里有一通未接来电,电话号码没有存。
昭春记得,是杨琪打来的。
在这个深夜,被搁置的愤怒,再次烧起来的时候,有摧枯拉朽的气势。
杨琪说过,他也变了许多。
确实,他变成这样的混蛋,是她想破脑袋,也没有想到的。
这个人有家室,为什么又来追求她。她郑昭春是什么很贱的人吗?
还是杨琪觉得她就是这么自轻自贱,他想做什么都可以。
可恶,可恶至极!
昭春不管不顾,她不管现在是凌晨一点还是凌晨三点,她直接拨回去电话要将他大骂一顿!
杨琪接起电话的声音一丝睡意也无。
“你什么意思?”昭春开门见山。
杨琪的声音里倒是有三分笑意:“我见面和你说好不好。”
“有这个必要吗?”
“只要五分钟。”
昭春冷笑,她到要看看这个王八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你现在立刻马上,来我家,在我家说!”
“好。”他一口答应。
深夜魔都不堵车,杨琪来得很快。
其实敲门声响起的时候,昭春就有一点后悔了。
毕竟太晚了。一个男的发起狠来,昭春不知道自己招不招架得住。
打开门,门外的杨琪眼下有一些青色。不知道是不是熬夜的缘故。
昭春根本没有给他好脸色,开了门就进卧室,她占据了那张单人沙发。
杨琪只能缩起腿,坐在地毯上。
昭春打开手机计时器:“说吧,你只有五分钟。”
“你认真的?”
她看了一眼手机:“再不说只有四分钟了。”
杨琪叹气,他有几分好笑地说:“林子墨不是我的小孩。我没有家室。”
“我为什么要相信你?”昭春抱起双臂。
她继续说:“你说没有就没有,是了反正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就是这么一句,就要我相信。你要我怎么相信呢?“
他们中间有十二年的间隔,昭春出国的时候又留下了许多纠葛没有解开。
今天可谓是前尘往事一起袭来,新仇旧恨一并清算。
“之前你也是的,你和……”昭春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
“你和她的事情,我无论怎么追问你,你给我解释吗?
我爸自杀,我打给你,十点半,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你们为什么在一起。
为什么我不能知道,我凭什么不能知道?我没有资格是吗?”
昭春越说情绪越激动:“还有!我回国,你为什么刚好要回江城,是要看我笑话吗?
面试我,你为什么要面试我?我根本不会在你身边工作!
还有!我妈找的那个鬼男的,带我去那个饭局,
他们把我包装礼物一样推到你面前。很开心吧,杨琪。看到我这样子,你很开心吧?”
可能是压力太大,也可能是积怨太多。
昭春说这些话的时候,说着说着眼泪就从眼眶里溢出来了。
她恨杨琪,气自己。
杨琪居然还能给她从茶几上抽了两张纸巾递给她擦眼泪。
“我恨你!”昭春绝望地说。
杨琪只是噙着笑,安静地听她说。
昭春现在的模样,他觉得比他之前见到的,距他离千里之外的模样要好多了。
而且他对此一点也不陌生。
他们在高中,确立关系之后,昭春总要做这种测试。
测试他对她的感情。有很多方式,有很多试探,他都明了。
用杨琪同学的话说,昭春只差要他去摘天上的星星了。
但是杨琪并不介意,一是因为,星星他确实摘得下来。
二是因为,其实他是那个享受的人。
昭春对他的试探,杨琪看得出,昭春对他投入得无可救药。
所以这一刻,颇有些重温旧梦的意味。
手机倒计时结束的铃声响起。
昭春把它摁掉,她曲起双腿,把脸埋在膝盖中间。
“时间到了,你走吧。”她闷闷道。
杨琪的声音从她的头顶上方传来:“时间是你用掉的,五分钟还没有到。”
昭春不想理他。
一份纸质文件递到她的眼前。
“这是我为了并购做的无婚姻登记。”
啊?
昭春的眼泪不流了。
这这这。
要不还是死了算了。昭春真是绝望。
这张薄薄的纸抖了一下,拿着这页文件的主人带着三分笑意说:“你不验一下这份文件的真伪吗?郑小姐。”
要不还是杀了杨琪算了。昭春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