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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今朝长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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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倒计时130天。
“祝橼、黄灿，你们来一下。”大课间的时候，宋老师走进教室，在前门喊了一声。
黄灿捏着笔从一叠资料里抬起头：“嗯。”
祝橼正在不远处饮水机接水，闻言点点头：“马上。”
“宋老师，这是干什么？”初初坐在第一组的第二排，好奇地问宋老师。
宋老师提起手里的红色塑料袋。
“马上过年了，写个对联挂班上。”
“哇——”
“哇塞写对联——”
“宋老师我也想写——”
“宋老师能不能留两个红色的福字，我们想画画！”
宋长明笑了：“可以，一会你们来办公室画吧。”
初初丢下背了一半的辩证唯物论，手一撑从中间蹦出来。
“我也来——”
于是宋老师被一群人簇拥着，提着一大口袋东西走向办公室。
谢老师正坐在宋老师的工位上改昨天的每日一练，看到办公室浩浩荡荡进来一群人时愣了一下。
“这是要干嘛？”他问。
“耶？谢老师怎么在这？”
“谢老师你办公室不是在隔壁？”
谢老师扯了扯嘴角：“顺路。”
宋长明笑了笑，把手里的口袋放上面前的一张空的学生桌子——不知道是哪个老师搬来的，总之现在变成小办公用的闲置桌子了。
“来写对联。”
“对联？”谢今朝有些意外。
“嗯，”宋长明从口袋里抽出几只毛笔，还有一瓶墨汁，“马上放假了嘛。”
什么马上。
说得跟多远一样。
明明还有两节课就放假了。
谢今朝放下笔：“自己写？”
祝橼点点头，又问：“宋老师，写什么？”
宋老师把毛笔每人分了一支：“你们有想写的没？”
祝橼想了想，眼睛一亮。
“能提前把手机给我吗，宋老师。”她眨眨眼，跟宋长明商量道。
宋长明笑了笑，往前走了一步，拉开了谢今朝面前桌子的柜子。
“昨晚给你们充好电了，看看够不够。”
祝橼接过，打开看了看：“够！”
宋老师又看向一旁在思考的黄灿。
“要回去拿手机？”他笑着指指黄灿的口袋。
黄灿也笑了一下，伸出手，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
“这么光明正大。”谢老师捏着笔，笑眯眯地看向她。
初初拉了拉黄灿的胳膊：“谢老师，今天放假嘛。”
谢老师笑了笑，没有说话。
宋老师把工具给了她们，拍了拍谢老师的肩：“写好了初初一会跟许晦说下，放学后组织大家贴一下，我跟谢老师马上去开个会，可能开完已经放学了。”
又开会。
初初点点头：“好。”
谢老师把那沓改完了的每日一练也顺手递给就近的黄灿：“一会发下去，跟付一说声让他把上周欠我的题放学前交我办公室，不然要欠一年了。”
不用猜都知道，这人这会肯定又跟凌畅打球去了。
黄灿笑了，接过那沓纸单：“好。”
然后两个班主任并排出了办公室。
“写什么写什么。”
初初凑过去看祝橼。
“其实我不知道，”祝橼盯着手机上搜索出来的图片，“感觉这些都差点意思。”
“越越你不是说要画画吗，你想画什么？”初初于是又扭头看饶越。
“不知道啊，而且，”饶越盯着手里的毛笔，“我不会用毛笔画画啊。”
“很简单的越越，”祝橼继续划着屏幕，“等下我教你点技巧——黄灿，写这个怎么样？”
她手指停下滑动，把屏幕往黄灿眼前一递。
黄灿看了一眼：“可以，但感觉有点太常见了。”没有那个意思。
“是，我就觉得少点意思。”祝橼又看了看，皱起眉。
“什么意思？”初初问。
“十七班的意思，”祝橼说，“想写副只有我们十七班才有的对联。”
“也行，”初初卷起袖子，“我们现编一个。”
“真假的，”祝橼抬起头，“来得及么。”
大课间只有二十五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快八分钟了。
“来得及，不行下节课下课继续，”初初挥挥手，看向黄灿，“写字应该要的时间不太长，我们先去把笔弄好，回来想想写什么？”
“好。”黄灿收起手机。
“确定了吗。”初初在纸条上写下这四个字，然后把便利贴对折，背往后一靠，一个借力椅子前腿离地，纸条落在后桌黄灿面前。
很快，后面有人碰了碰她的肩背，她手往后一背。
“还没定横批，你想一个？”
展开后，初初挑了挑眉。
她左右碰碰两个同桌。
“还缺个横批，一起来想个？”
两人靠近了一点，目光落在便利贴的上下联上。
“这谁写的上下联？”余舒涵小声问。
“饶越和祝橼。”初初同样小声地回道。
“噢——”余舒涵点点头，目光再次回到对联上。
“横批要怎么写来着？”许晦突然小声说。
“你提醒我了，”初初伸手往桌子里摸了摸，抽出一块板砖，“二轮复习刚开始的时候，宋老师还讲过对联来着，我找找在哪。”
说着，她把板砖压到英语卷子下，不动声色地找起来。
余舒涵盯着那两行对联上下文若有所思。
等初初在板砖上找到对联板块时，余舒涵突然拉了拉她的衣角。
“怎么了？”她看过去。
余舒涵小声说：“能不能——”
她翻开桌上的草稿本，抓起面前的笔，顿了顿，写了四个字。
“写这个？”她把本子推到中间，许晦和初初凑上来。
今朝长明。
两人一起“嗯？”了一声，抬起头看向她。
她压低了声音解释道：“你们不觉得他们俩名字挺配的么。”
初初笑了，伸出一根手指戳上她的脑袋。
“你夹带私货了吧。”
许晦也点点头：“跟饶越她们商量好了的？”
“才怪，”余舒涵瞪了她们一样，低头重新看那四个字，“我觉得挺好的啊，宋老师之前不也说么，人要活在当下。”
她指指“今朝”：“当下就是未来，未来——长长久久，这么理解没问题吧。”
初初似乎勉强认可了她的话：“话是这么说——”
许晦接下了下半句：“但这么写会被班主任打的吧？”
“怎么可能，”余舒涵笔尖在那四个字上面郑重其事地点了点，“他们肯定第一反应是惊喜啊。”
“喜在？”
“哎你不懂，”余舒涵摆摆手，“反正他们关系好，而且，”
她笑嘻嘻地看向两个同桌：“这四个字又不全是他们名字的意思，活学活用嘛。”
确实，今朝长明。
只争朝夕，希望长明不灭，好像这么理解确实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初初笑了。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服了她，她把最初黄灿递过来的便利贴扯过来，在上面写下这四个字。
“好，听你的。”
她笑着把纸条重新丢回给黄灿。
谢今朝和宋长明开完会回来的时候刚好是第四节课下课，初初和许晦组织着众人打扫卫生和贴对联的时候。
“这么热闹。”两人站在后门口，看到里面的桌椅板凳都换了个大位置，围在教室四周，中间正被一群人围着拿清洗剂在清洗。
“我天啊这也太脏了，这谁的位置？”
“我操不是我别看我啊，我又没上课吃东西。”
“才怪，上节课我还看你在剥橘子吃，喊你给我瓣都不给。”
“就剩一瓣了怎么给？”
“别吵了，我书包里还有个，自己去拿，给我留一瓣。”
“我操，你是不是暗恋我对我这么好还给我留橘子。”
“再废话一拖把。”
“快，别聊天了，这来两个人，这地黑得跟晚上的天一样，你们居然看得下去。”
“洗洁精在哪啊——”
“这——还有，人不叫洗洁精，这是清洗剂——”
“……”
谢今朝靠近后门看正在贴对联的几个女生。
“黄灿你再往左挪挪。”初初靠在走廊栏杆上，手往左边摆了摆。
站椅子上的人捏着横批边角又轻轻移了一点。
“好了——停——”她喊了一声，“就这，贴吧。”
谢今朝问：“写好了？”
初初转过头来：“嗯！还画了福字！”
宋长明笑了笑：“写的什么？”
主要是，贴对联的黄灿挡了内容的大半，根本看不清。
初初神秘一笑：“我们自己想的。”
“自己想的？”谢今朝有些意外，“这么厉害。”
余舒涵闻言一回头：“宋老师以前教过对联呀，谢老师那节课我记得你还在。”
真的假的。
谢今朝看了宋长明一眼，后者眨了一下眼睛，不知道想没想起来。
反正我想不起来了。
但他依旧微笑着点点头：“我想起来了。”
“好了。”黄灿贴好最后的横批，从椅子上跳下来。
“写的什——？”谢今朝刚望过去就愣住了。
“这谁想的？”他眨眨眼，回头又看向几个女生。
几个女生笑成一团，也不回答他的问题，抱着搂着就跑远了。
“我们去看看前门的越越她们贴好了没——”
谢今朝笑了，看着跑远的背影叹了口气。
“你惯的。”他看向宋长明。
后者也正打量着面前的对联，听到他的话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
班主任的声音带着明显的笑意，因此说出来的话毫无信服度：“我从来没惯着他们。”
谢今朝笑着叹了口气。
他指指面前的对联。
“专业水平上看怎么评价？”
宋长明笑了：“我不是专业的。”
谢老师并没有买账：“刚还说你上课讲了。”
“讲的是最基础的。”他笑着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玻璃门上贴着的卡通福字。
一只小老虎，抱着一只金元宝。
“写得挺好的，”他说，“内容，字，都很好。”
“没了？”
“你直说吧，”班主任看着他，眼睛弯起一个弧度，“想听我点评什么，横批？”
谢今朝笑了，理所当然地点头：“是啊，知道你还不说。”
宋长明也笑了。
“我个人看，写得很好，”他还是没有单独展开点评这四个字，只是盯着那张行笔流畅的横批，墨黑的笔迹浸透了鲜红的对联，写得真的挺好的，他重复了一遍，“今朝长明。”
“我喜欢。”
教室里还在持续地传来人喊人的声音，吵得不可开交，整栋博观楼都因为已经开始的假期而陷入仿佛无止境的喧闹中，因此宋长明带笑的声音并没有多大，刚好隐藏在这些年轻的声音之下。
又刚好足够传到谢今朝这里，刚好被他清楚地听到。
今朝长明。
他也在心里念了一遍。
我也喜欢。
他说。
“真来？”
“真来。”
“真的？”
“真的。”
“……”谢今朝深吸了一口气，勉强压下莫名其妙加快的心跳，缓了缓，“不是刮风就是下雪，又冷又没好玩的，来干嘛？”
宋长明伸出手，把谢今朝刚刚因震惊掉下去的半截围巾重新挂上他的脖子，笑了一下。
“我怎么记得有人当时说，我去了要接待我的？”
“就客气一下，”谢今朝把挡在下巴前的围巾扒拉下去，一点都不冷，他现在甚至有点热，“什么时候来？”
宋长明弯了弯眼睛：“我以为不欢迎。”
“哪敢。”谢今朝轻轻叹了口气，不是不欢迎，是他多少还是有点心虚，和，不好意思。
“初三左右吧，刚好可以跟你一起回来。”高三会提前开学，在十五之前，所以他们的假期其实并不多。
“噢。”谢今朝点点头，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他那有什么能接待宋长明的了。
有什么好接待的，一没著名景点二没地标建筑，总不能带班主任上河边他常去那片遛弯吧。
那跟在这边什么区别。
他反应过来，自己的生活有时候真的挺无聊的，他在家时候喜欢在湖边吹风，一个人，跟爸妈，在这边喜欢散步，在江边，和偏偏，和宋长明，两个人。
“中午吃什么？”谢今朝随口道。
“昨天迟意带了些鱼来，回去看看怎么做？”宋长明说。
“鱼？哪来的？”
“他跟陆圆缺钓的，有点多，让我们一起吃。”
“怎么没见他给我打电话。”谢今朝啧了一声。
“一样的，”宋长明手搭上谢今朝的肩轻轻往前推，“给你也要提我这来，跑两趟还折腾鱼。”
“什么意思啊班主任，”谢今朝觉得好笑，硬抵着班主任的手转过来，“说我技术不好呗。”
宋长明手缓缓垂下来，声音隐隐发笑：“没有，你做的菜也好吃。”
“好吃锤子，”谢今朝冷笑了一声，“好吃还天天蹭你家的饭？”
“我想想，”宋长明再次把手搭上谢今朝的肩膀，“酸菜鱼怎么样？”
谢今朝冷哼了一声，都是成年人了，他决定大度一点放过上一个话题：“行，走快点，太饿了，早上那杯豆浆是不是没放糖，喝了一口就没喝了。”
然后他从外套口袋里摸出一根棒棒糖，剥开糖纸叼在嘴里。
宋长明的手掌已经从搭在肩上演变成了半个胳膊抵着肩背，某老师几乎是卸了力地往后面靠并且丝毫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早上的豆浆是你打的，不能怪我，我是喝完了的。”
说着从口袋里摸出被谢今朝叠成小方块塞进来的糖纸，叹了口气：“哪来的。”
“初初的，第一节课前看到她在吃，给的封口费。”
说着，谢今朝又把手放进外套口袋，又摸出一根黄色的棒棒糖反手一递。
“怎么还有？”宋长明另一只手接过。
“还是封口费，黄灿的。”谢今朝说着皱了皱眉，这棒棒糖太甜了。
宋长明于是又把棒棒糖往前一递：“帮我剥下。”
谢今朝自觉占了人便宜，接过把糖纸剥下，又往回递。
“什么味道的？”他问。
“柠檬。”宋长明说，有点酸。
“好吃吗。”
“一般。”
“刚说哪了，哦，我说一会能再去买把豌豆尖不，昨天食堂炒得太老了，难吃。”
“可以，小区外面就有。”
“我想想，还要买点什么不？……”
“买点配菜，你路上想也来得及，看路，下坡了……”
“晦晦她们说吃火锅，你怎么看？”初初拉了拉又要往下掉的书包背带，转头问道。
“可以。”黄灿点头，从口袋里又摸出一根棒棒糖撕开糖纸，放进面前早就摊开的掌心。
“我受不了了，这个棒棒糖怎么这么好吃，早怎么没让我发现。”初初叼着棒棒糖，说话声音有些含糊。
“最后一根了，你今天已经吃三根了，”黄灿说，“等会吃饭不是还说要喝奶茶？”
“放寒假了嘛，庆祝一下，高中最后一个长假了，”初初含糊道，“晦晦她们不知道还要多久，我们过去等吧。”
“嗯，我打车。”黄灿摸出手机。
她们出来的时间已经算晚了，这个点学校路上已经没人了，都走差不多了，感觉她跟黄灿出现在小路上还有些格格不入，很安静。
“欸？”初初忽然眨了眨眼睛，盯着远处，那是谢老师吗？
谢老师跟，宋老师？
初初微微有点惊讶。
谢老师平时确实给人一种吊儿郎当的感觉，但他上课的时候一直是严肃的，她说的吊儿郎当仅出现于她们进办公室的前一秒，谢老师还没来得及收住。
可能以为学校人都走差不多了吧，谢老师又变成了他生活中的样子，吊儿郎当地往后靠在宋老师的小臂上，几乎是被宋老师推着往前走，往教职工停车场走。
宋老师平时应该也不这样吧。
初初至少没想起来宋老师什么时候走路会跟现在的他一样不正经，还笑着跟前面的谢老师开玩笑，两人好像都叼着根棒棒糖，看起来像早上她跟和黄灿给谢老师的封口费。
“……”初初忽然笑了。
“怎么了？”黄灿抬起头，有些迷茫地看着她，“车打好了，还有一公里——我脸上有东西？”
初初的笑一直没收住，黄灿有些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初初又笑着摆摆手，余光里那两个人影已经顺着厚德楼旁边的长坡下去了，这边往前看此时空无一人。
所以那一幕只有她看见了。
有点安静，树叶的沙沙声都有些明显，初初上手捏了捏面前摸脸的人。
“不、是——走了，快点，一会车要来了我们还没出去呢。”
黄灿眨了眨眼，低头看了看手机熄屏后自己的脸的倒影，直到上车也没想明白这人到底在笑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