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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血色清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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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桂芳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那天早上多看了一眼那个垃圾袋。
五点半的晨光刚刚爬上云川市东区的楼顶,她像往常一样拖着环卫车,挨个清理路边的垃圾桶。商业街的垃圾桶总是装得满满的——昨晚的餐饮垃圾、宣传单页、各种包装袋。
"现在的年轻人,真浪费。"她嘟囔着,将夹子伸进第三个垃圾桶,拖出一个沉重的黑色塑料袋。
袋子没扎紧,露出一角暗红色的肉块。李桂芳皱了皱眉——附近餐馆经常丢弃变质肉类,但按规定应该单独处理。
"缺德玩意儿。"她正准备将袋子扔进分类箱,突然发现肉块边缘有一抹不寻常的亮色。
好奇心驱使下,她用夹子拨开袋子。一块形状规则的肉块滑了出来,连着半截——
"啊——!"
李桂芳的尖叫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她踉跄后退,垃圾夹掉在地上。在那堆暗红色的肉块中,一根纤细的、涂着粉色指甲油的人类手指,正无声地指向天空。
叶隼赶到现场时,警戒线已经拉起来了。几个早起的路人被拦在外面,交头接耳。林小曼正在给那位面色惨白的环卫工人做笔录。
"第几个垃圾桶发现的?"叶隼戴上手套,问最先到达的现场技术员。
"第三个,队长。已经找到四个类似的袋子了。"技术员指了指地上排列的证物袋,"切口非常整齐,凶手应该很熟悉解剖结构。"
叶隼蹲下身,仔细观察那些肉块。断面平整,关节处都巧妙地避开了最难切割的位置,像是专业的外科手术。
"通知陆法医了吗?"
"在路上。"林小曼小跑过来,"队长,李阿姨说这垃圾桶昨晚九点清空过,袋子是之后被人放进去的。"
叶隼点点头,目光扫过四周。商业区,晚上人多眼杂,凶手敢在这里抛尸,要么极其自信,要么极其匆忙。
"调取周边所有监控,重点查昨晚九点到今早五点。排查附近医院、诊所最近离职或有异常行为的工作人员。"
他话音刚落,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停在了警戒线外。陆云拎着法医箱快步走来,晨风吹乱了他的额发,在阳光下泛着淡淡的栗色光泽。
"早啊,叶队长。"陆云冲他点点头,表情专业而平静,仿佛他们昨天没有那场不愉快的对峙。
叶隼喉结动了动:"尸体被分割得很彻底。"
陆云戴上手套,蹲在证物袋前仔细检查。叶隼注意到他睫毛在阳光下几乎透明,随着呼吸轻轻颤动。
"切口整齐但不够精细,不是专业外科医生。"陆云突然说,"但凶手肯定有解剖经验,可能是医学院学生或相关行业从业者。"
他轻轻翻动那根带着指甲的手指:"美甲完好无损,说明死者生前没有剧烈反抗。要么是被下药,要么是熟人作案。"
叶隼挑眉:"这么快就确定是熟人?"
陆云抬头,琥珀色的眼睛在晨光中格外清透:"年轻女性,精心护理的指甲,深夜外出——如果是不认识的人,她会更警惕。"
叶隼不得不承认陆云的推理很有道理。高中时就是这样,陆云总能从最细微的线索中读出别人忽略的信息。
"已经确认死者身份了吗?"陆云站起身,脱下手套。
"还没有。正在排查最近的失踪人口。"
陆云点点头,突然指向不远处的一个桥洞:"那边搜过了吗?"
叶隼顺着他的手指看去:"还没有,为什么——"
"抛尸人通常会选择相似的环境。"陆云已经朝桥洞走去,"如果我是凶手,会把剩下的部分扔在那里。"
叶隼跟上他的脚步,心跳莫名加速。陆云的背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单薄,却又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坚定。
他果然,在桥洞下的阴影处,他们又找到了三个同样的黑色塑料袋。
"你怎么知道在这里?"叶隼忍不住问。
陆云头也不抬地检查新发现的尸块:"心理学研究显示,连环抛尸者会在固定半径内活动,通常是他们熟悉的区域。"他顿了顿,"高中时我就喜欢看这类研究,记得吗?"
叶隼当然记得。十七岁的陆云总爱在午休时跟他分享各种离奇的犯罪案例,眼睛亮得像星星。
"记得。"他轻声说,"你那时就说要当法医。"
陆云的手微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工作:"死者的头颅和右手还没找到。凶手可能单独处理了能直接确认身份的部位。"
"拖延时间。"叶隼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陆云点点头,突然从新发现的尸块中挑出一块:"看这个切面。"
叶隼凑近,他们的肩膀几乎相碰。那块肌肉组织上有一层细小的结晶。
"尸体被冷冻过。"陆云说,"凶手有足够的时间策划抛尸路线,这不是激情犯罪。"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瞬间,叶隼感觉回到了八年前,他们一起解数学题时那种心照不宣的默契。
"队长!"林小曼气喘吁吁地跑来,"刚接到报案,明珠花园有个女孩失踪三天了,家属正在赶来认尸!"
叶隼和陆云交换了一个眼神。明珠花园——云川市最高档的住宅区之一。
"通知家属直接去法医中心。"叶隼命令道,然后转向陆云,"看来我们有个身份显赫的受害者。"
陆云的表情变得复杂:"富豪家的女孩被碎尸...媒体会疯狂报道的。"
"而你讨厌媒体。"叶隼下意识接上他的话。
陆云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还记得?"
叶隼没有回答,只是帮他把证物袋装上车。他记得关于陆云的一切——讨厌媒体,喜欢薄荷糖,解刨时习惯先从左腹开始,紧张时会无意识地咬下唇左边。
记得越多,心就越痛。
"叶队!陆法医!"陈刚在不远处喊道,"这边又发现两袋!"
叶隼正要过去,手机突然响了。屏幕上显示着一个许久未见的名字——程峰。
他皱眉接听:"程局?"
"叶隼啊,"电话那头传来爽朗的声音,"听说你们接了个大案子?我刚调回云川,正好赶上热闹了。"
叶隼的背脊莫名发凉:"程局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半夜。这样,下午我去你们那儿看看案情,顺便认识一下你们那位新来的法医专家。"程峰的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午餐,"听说是个海归?"
叶隼的目光不自觉地寻找陆云的身影。他正弯腰检查新发现的尸块,白大褂在晨风中轻轻飘动。
"好的,程局。"叶隼慢慢地说,"我会安排的。"
挂断电话,他感到一种莫名的不安。程峰的调任,碎尸案,陆云的回归——这些事真的只是巧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