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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永恒 ...

  •   十年后的春天,实验小学97届1班二十周年同学会在母校举行。

      许言秋牵着许星辰的手走进校园时,樱花正开得灿烂。

      八岁的星辰是我的养女,三年前从福利院领养,有着一头自来卷和永远问不完的问题。

      “爸爸,这就是你小时候上学的地方吗?”她仰头看着教学楼,眼睛瞪得圆圆的。

      “是啊,二十多年前了。”许言秋揉了揉她的卷发,“看,那棵梧桐树,我一年级时就这么高了。”

      “许言秋!”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姜渺渺一家三口正从校门口走来。

      十岁的望舒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穿着蓝色连衣裙,活脱脱一个小姜渺渺。

      谢呈若拎着相机包走在后面,而姜渺渺...时光似乎对她格外宽容,除了眼角几道笑纹,她依然是那个阳光下闪闪发光的女孩。

      “星辰!”望舒欢呼着冲过来,两个小女孩立刻叽叽喳喳聊成一团。

      她们在同一个钢琴班,是最好的朋友,尽管不知道她们的“爸爸们”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

      “来得真早。”谢呈若与我握手,然后拍了拍我的肩膀。

      这些年我们形成了一种默契的友谊,建立在共同爱护姜渺渺和望舒的基础上。

      “想带星辰看看我以前的教室。”许言秋说。

      姜渺渺走过来,很自然地帮我整理了一下歪掉的领口:“听说你要领养第二个孩子了?”

      “嗯,手续快办完了,是个四岁的男孩。”许言秋微笑着看她缩回手,“望舒要有新玩伴了。”

      “太好了!”望舒不知何时凑了过来,“我可以教他弹钢琴!就像星辰姐姐教我一样!”

      我们都笑了。

      望舒继承了姜渺渺的音乐天赋,而星辰——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竟然遗传了我的建筑敏感,小小年纪就能画出令人惊叹的立体图。

      同学会在操场举行。

      当年的同学们大多已成家立业,带着孩子来参加。

      周明现在是上市公司高管,肚子比当年圆了一圈,曾经欺负我的“大块头”王志强成了儿科医生,温柔地抱着自己患有自闭症的儿子,就连总爱哭鼻子的李婷也来了,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妈妈。

      “下面请许星辰和姜望舒小朋友表演四手联弹!”班主任陈老师宣布。

      两个孩子手拉手走上临时搭建的舞台,坐在钢琴前。

      “这是我们班许言秋和姜渺渺家的孩子。”陈老师向众人解释,引发一阵善意的笑声和“青梅竹马”的调侃。

      琴声响起,是《星空》。

      星辰曾问我最喜欢什么曲子,我给她讲了小时候和姜渺渺躺在操场看星星的故事,没想到她记在心里,特意学了这首。

      望舒的演奏技巧不如星辰,但充满感情,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演奏结束,掌声雷动。主持人采访两个孩子:“配合得真好!你们是怎么练习的?”

      “因为我们经常一起玩呀!”望舒天真地回答,“我有世界上最好的爸爸和言秋叔叔!”

      全场又是一阵笑声和掌声。

      许言秋看向姜渺渺,发现她正望着我,眼中含着某种复杂的情绪。

      谢呈若搂着她的肩膀,微笑着对舞台竖起大拇指。

      表演环节结束后,大家分散参观校园。

      许言秋带着星辰去看当年自己和姜渺渺的教室。

      课桌椅都换新了,但黑板的位置没变,窗外的梧桐树更高大了。

      “爸爸,你和渺渺阿姨小时候是同桌吗?”星辰摸着桌面问。

      “不是,她坐在第三排,我在最后一排。”

      “那你喜欢她吗?”

      许言秋愣住了。

      星辰眨着大眼睛等我回答,那神态像极了姜渺渺小时候刨根问底的样子。

      “很喜欢。”我轻声说,“就像喜欢星辰一样。”

      这个回答似乎满足了她,转而问起其他问题。

      走出教室时,迎面碰上姜渺渺和望舒。

      “妈妈说要带我看她当年保护许叔叔的地方!”望舒兴奋地宣布。

      姜渺渺脸微微发红:“这孩子,听到什么都记着...”

      “就在这里。”许言秋指着教室外的走廊,“那天我被几个男生围住,你妈妈像 superhero一样出现,把他们赶跑了。”

      “哇!”两个孩子齐声惊叹,眼睛亮晶晶的。

      “然后呢?”星辰追问。

      “然后她说...”我看了姜渺渺一眼,她微微点头示意我继续,“'从今天起许言秋就是我的人了!'”

      孩子们咯咯笑起来,姜渺渺也笑了,但眼神飘向远处,仿佛穿越时光看到那个扎着马尾辫的七岁女孩和瘦小的男孩。

      参观结束后,大家聚在樱花树下合影。

      摄影师安排我们按当年的班级照位置站,我自然被安排在最后一排,而姜渺渺在前排中央。

      望舒和星辰非要挤在我们中间,于是有了这张特殊的“全家福。”

      ——两代人,两个家庭,却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照片拍完,孩子们跑去玩秋千。

      姜渺渺突然说:“下周就是领养手续最后一步了吧?需要我们去吗?”

      “不用,就是些文件签字。”许言秋摇摇头,“不过...如果你们有空,可以一起来接他回家。一个新环境,有多一点小朋友在可能会好些。”

      “当然!”姜渺渺不假思索地答应,“望舒一直想要个弟弟呢。”

      谢呈若走过来,手里拿着几罐饮料:“聊什么呢?”

      “言秋领养的那个男孩,下周我们可以一起去接他。”姜渺渺接过饮料,很自然地靠在她丈夫身上。

      “没问题。”谢呈若爽快地同意,然后转向我,“对了,'唤醒花园'二期工程快完工了吧?”

      “嗯,下个月验收。”许言秋接过他递来的可乐,“这次加入了更多感官刺激元素,特别是针对儿童患者的。”

      十年前那个为姜渺渺设计的康复中心,如今已成为全国知名的专业医疗机构。

      一期工程落成时,姜渺渺是第一个体验官,坐着轮椅试遍了每一条小路,每一处设施。

      当她在那座星星喷泉前流泪时,我知道她读懂了所有隐藏其中的心意。

      “爸爸!”星辰跑过来,手里举着一朵小野花,“送给你!”

      许言秋蹲下接过花,帮她擦去额头的汗珠。

      望舒也跑过来,手里是另一朵花:“许叔叔,这是给你的!”

      “谢谢小公主们。”许言秋假装郑重地把花别在衬衫口袋上,逗得她们哈哈大笑。

      同学会结束后的傍晚,夕阳把樱花树染成金色。

      我们两家人一起走向停车场,孩子们在前面追逐嬉戏,大人在后面慢慢走。

      “时间过得真快。”姜渺渺突然说,“感觉昨天还是我们在这里上学呢。”

      “是啊。”我轻声应和,“还记得五年级那个雨天吗?你追着搬家卡车...”

      “记得。”她微笑着看向远处的望舒,“现在轮到我们看着孩子们长大了。”

      谢呈若接了个工作电话,落在后面。

      姜渺渺趁机从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递给我:“给你...下周二可能没机会单独见面。”

      盒子里是一枚银质的星星书签,背面刻着“XAQ & MMM”和日期。

      “望舒帮我挑的。”她解释道,“她说星辰喜欢看书,可以...”

      “谢谢。”许言秋握住书签,“她会喜欢的。”

      我们沉默地走了一会儿,樱花花瓣随风飘落,有几片落在她发间。

      “言秋...”她欲言又止,最终只是说,“新来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许朝阳。”我看向天边的晚霞,“希望他像朝阳一样,温暖明亮。”

      姜渺渺的眼眶突然红了,但她很快眨眨眼,换上笑容:“很好的名字。”

      谢呈若赶上来,自然地牵起妻子的手。

      我们走到停车场,互相道别。

      星辰依依不舍地和望舒拥抱,约定明天钢琴课见面。

      “下周见。”谢呈若对我点点头,上了驾驶座。

      姜渺渺在关车门前最后看了我一眼,嘴唇动了动,像是说了什么,但被车门隔断了声音。

      我猜那是“保重”,或者“谢谢”,又或者...只是我的想象。

      回家的路上,星辰在后座睡着了,手里还攥着望舒给的小玩具。

      红灯时,我回头看她稚嫩的脸庞,想起十年前那个差点失去姜渺渺的雨夜,想起ICU外绝望的祈祷,想起康复中心里姜渺渺泪流满面的脸...

      命运给了我们最奇妙的安排——不是夫妻,却成为家人,不能相守,却从未分离。

      星辰和朝阳是我的孩子,望舒是我的教女,而姜渺渺...她是我生命中永恒的星光。

      一周后,姜渺渺全家陪我去了福利院。

      四岁的朝阳害羞地躲在院长身后,直到望舒和星辰拿出准备好的玩具车,才慢慢走出来。

      签字手续很简单,从此法律上我多了一个儿子。

      “欢迎回家,朝阳。”许言秋蹲下与他平视,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这是姜阿姨,谢叔叔,还有望舒姐姐...以后我们会经常见面。”

      姜渺渺也蹲下来,温柔地握住朝阳的小手:“你好啊,小朝阳。我们家就在言秋叔叔隔壁栋,随时可以来玩。”

      回程的车上,朝阳坐在儿童座椅里,紧紧抱着望舒送的小熊。

      姜渺渺坐在副驾,时不时回头逗他说话。

      谢呈若专注开车,而星辰兴奋地向新弟弟介绍家里的房间和玩具。

      那一刻,我看着后视镜里映出的景象——姜渺渺的侧脸,后座嬉笑的孩子们,车窗外的阳光——突然明白了幸福的真谛。

      它不一定是梦想中的样子,而是在意想不到处开出的花。

      到家后,我们在院子里举行了简单的欢迎派对。

      姜渺渺烤了蛋糕,谢呈若负责烧烤,两个孩子带着朝阳熟悉新环境。

      许言秋拿出相机,记录下这些珍贵的时刻——朝阳第一次荡秋千,第一次吃冰淇淋,第一次在星辰的指导下画画...

      傍晚,大家都离开后,许言秋把朝阳哄睡,轻轻关上儿童房的门。

      星辰已经在自己房间睡着了,手里还拿着姜渺渺送的睡前故事书。

      许言秋疲惫但满足地坐在沙发上,翻看今天拍的照片。

      手机震动,是姜渺渺发来的消息:“朝阳适应得不错!需要什么随时说,明天我带望舒来看他。”

      许言秋回复了一个笑脸,然后走到照片墙前。

      这里记录着星辰来后的点点滴滴,现在要加入朝阳的了。

      最中央是那张同学会合影,旁边是星辰和望舒的钢琴表演照,再旁边是今天拍的欢迎派对...

      手指轻抚过这些凝固的时光,我突然发现,虽然没有一张是我和姜渺渺的单独合影,但每一张里都有我们共同的存在——通过孩子们的笑容,通过背景里的身影,通过那些心照不宣的默契。

      从书桌抽屉里,许言秋取出那个珍藏多年的饼干盒。里面的星星发卡已经褪色,但依然完好。

      轻轻摩挲着它冰凉的表面,我仿佛又看到那个雨天,七岁的姜渺渺追着卡车奔跑的身影,听到她喊“你要回来”的声音...

      “爸爸?”星辰揉着眼睛站在门口,“我渴了。”

      许言秋赶紧放下发卡,去厨房给她倒水。

      回来时,她正拿着发卡好奇地看:“这是什么?”

      “一个很重要的礼物。”我接过发卡,帮她理顺睡乱的卷发,“等你长大了,爸爸会讲它的故事。”

      “是渺渺阿姨送的吗?”她敏锐地问。

      许言秋笑了:“你怎么知道?”

      “因为你看着它的眼神,和看着渺渺阿姨的眼神一样。”星辰天真地说,然后打了个哈欠,“晚安,爸爸。”

      “晚安,小星星。”

      送她回床后,许言秋站在阳台上望着夜空。

      隔壁栋的灯光还亮着,姜渺渺可能也在哄望舒睡觉,或者和谢呈若聊着今天的见闻。

      我们之间的距离不过百米,却有着世界上最复杂的联结。

      ——不是爱情,超越友谊,近似亲情。

      明天太阳升起时,我会带着朝阳去公园,可能会遇见姜渺渺一家,周末我们会一起送孩子们上钢琴课,下个月“唤醒花园”二期落成,她会带着患者来体验。

      这样的日子,平淡而充实,没有惊天动地,却温暖绵长。

      樱花树下嬉笑的姜渺渺和孩子们,照片墙上交织的回忆,还有未来无数个共同度过的日常。

      ——这就是命运给我的,最好的安排。

      夜风吹拂,许言秋轻声对自己说:“这样就很好了。”

      是的,这样就很好了。

      不是所有爱都需要拥有,不是所有故事都需要圆满结局。

      有些感情,正因为无法实现,才成就了另一种永恒。

      ——如同那颗星星发卡,永远定格在七岁那年的雨天,纯净、明亮、不受时光侵蚀。

      回到书房,许言秋翻开星辰的素描本。

      这孩子遗传了他的绘画天赋,最近迷上了建筑草图。

      最新一页上,她画了一栋奇怪的房子——两个独立的建筑,却通过一座星星形状的桥相连。

      旁边歪歪扭扭地写着:“爸爸的家和渺渺阿姨的家。”

      许言秋微笑着合上本子,关上台灯。

      窗外,星光满天,如同二十年前两个孩子拉钩许愿的那个夜晚。

      如同无数次我仰望星空思念她的那些夜晚。

      如同往后余生每一个有她存在的夜晚。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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