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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第 9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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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圣赫从三顺脊骨汤店刚离开,迎接他的就是要淹没全世界的暴雨。
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他抬手把挡在眼前的刘海耙梳到脑后,路过街口一家连锁咖啡店时,他从落地窗的倒影上见到了自己脸上长着的酷似那个男人的眉弓,他愣了一瞬,又赶忙把梳到脑后的头发重新抖落回来。
被雨浇透的碎发似要深深扎进眼底来惩罚他似的。
李圣赫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大雨里狼狈的自己,自嘲地勾起唇角。
咖啡店有人撑伞出来,李圣赫转头,是店里的服务员,小姑娘瘦瘦的,手紧抓着雨伞把向他走过来,李圣赫下意识退后一步,然后他听到服务员妹妹尽力朝他喊道:“你需要伞吗?明天还回到店里就行。”
李圣赫摇头,像个潜逃中的罪犯般逃也似地离开了。
如果这世上有人恐惧黑暗,那一定就有人会恐惧光明。
李圣赫紧抓着自己肩上的书包肩带,开始在大雨里奔跑,他跑过刚刚打响放学铃声的南岛高中,跑过那些或漂亮或质朴的店面,得到短暂的自由后,最后他还是要像个落汤鸡似地回到那个家。
按开大门密码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不妙。
沙发上翘腿坐着的青年,探头过来朝他笑得假惺惺,“回来了?”
李圣赫手里还拎着不住往地上滴水的书包,一个巴掌裹着风就出现在他脸上,李圣赫被巴掌打得偏过头,刚好看到沙发上那青年镜片后闪过的轻蔑。
“父亲。”李圣赫转回头,小声叫了下眼前的人。
“为什么逃课?”眼前的男人绷着脸问。
“自习课时,班级里太吵了,影响我学习。”李圣赫原封不动地把刚刚骗过苏燃的话重新搬给李贤俊。
李贤俊将手上因为打他而沾到的雨水轻轻抹在从西服口袋里掏出的胸巾,他沉默着没搭话,李圣赫便也跟着沉默。
“爸,消消气儿,消消气儿,多大个事儿啊,小赫自己会顾好自己的学习的,他年纪也不小了。”那青年从沙发上起身,把李贤俊扶回到沙发上落座,然后按开了沙发前的电视,“快到时间了,还有不到十分钟。”他放下手里的遥控器,重新坐回到一侧的单人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没人再去搭理一边湿透了的李圣赫,李圣赫就只能继续沉默。
满屋子就只剩下电视台播放新闻前的广告声音,听起来热热闹闹的。
李圣赫抬头看了眼窗外,还是黑压压的一片,仿佛第二天的太阳再也不会升起了似的。
他忍不住挪了挪脚,坐在他旁边的青年抬眼扫他一眼,笑说:“等下,总统室发言人发言时,我就在他身后。”
李圣赫转头看向电视。
画面里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蹙眉讲些最新的对外政策,他身后站着的几个人中,竟真的有身边这人面兽心的败类——李雨镇,同时他也是他同父异母的亲哥哥。
新闻播完,李贤俊转头看向李雨镇,“做得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李雨镇赶忙站起身朝他鞠躬,然后笑着对李贤俊道:“谢谢爸,您早点休息。”
李贤俊应声起身,路过李圣赫时,李圣赫赶忙侧身让路,李贤俊转头看他一眼,嫌弃似地扯了扯他被雨浇透了的衬衫领子,留下一句:“今晚别睡了,多做几套题。”
李圣赫沉默点头。
等人一走,李圣赫在心里长呼口气。身边沙发上坐着的李雨镇朝他笑出声来,“诶!私生子,怎么搞成这样啊?”
李圣赫白他一眼,弯腰从地板上捡起自己湿漉漉的书包,见状,李雨镇赶忙站起身抬手堵住他的路,“诶!这就是你对哥哥的态度吗?”
“起来!”李圣赫垂头看他,李雨镇虽然年长他八岁,但身高却是一直没能突破180大关的,大概是青春时期活得太过于污七八糟,导致李家那引以为傲的身高基因在他身上也毫无用武之地。
“你喊什么喊?”李雨镇抬手紧紧箍住李圣赫的下颌,还把脸凑过来,“亏得父亲还操心你的学习,我看你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一坨~和你那个不择手段攀豪门的妓…女妈一样,无耻又卑贱!”
李圣赫一拳砸下去,李雨镇捂着自己的脸笑着看他,“这就忍不住了?”然后他吊儿郎当地退了几步,格外故意地大声哀嚎了几声。
身上套着浴袍的李贤俊不负所望地从二楼栏杆探头出来,问:“你们两个干什么呢!”
李雨镇抬手指李圣赫,“爸,他打我!他竟然敢动手打我!”
李贤俊板着脸从楼梯上走下来,李雨镇借着捂脸的动作,在一边朝李圣赫幸灾乐祸地笑了笑。
接下来的流程李圣赫都习惯了,自小开始,李雨镇犯贱他反抗的结果都是:他俩那阴晴不定的爹会坐在一边,欣赏,他的大儿子暴揍他的私生子全程,私生子痛出声就要多挨几拳,反抗更是会被绳子绑起来揍,所以李圣赫练成了遇到什么事都淡淡的性格。
因为他知道,这个家里的规矩就是,李贤俊是说一不二的“王”,李雨镇是即使犯错也可以被原谅的“王世子”,而私生子是没资格讲人权讲公平的。
他把书包重新扔回到地板上,安静等着专属于他的暴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逆来顺受取悦到了李贤俊,又或者是因为今晚看了新闻,他那不成器的大儿子竟然挤进了总统室发言人办公室而觉得家族未来可期,所以才心情很好,李贤俊没有直接让李雨镇打回去。
“为什么?他为什么打你?”李贤俊问李雨镇。
“因为,因为他嫉妒我,”李雨镇面不改色地撒谎,“他嫉妒我可以从政,可以帮家里的生意。爸,我是这个家族第一个进入总统办公室的人。”
“不是总统办公室,是总统室发言人办公室。”李贤俊纠正他。
“是,那也意味着我进入了政治核心。”李雨镇放下捂着脸的手,讨好似地扬起脸看向比他高半头的李贤俊。
“嗯,所以我说了,做得好。”李贤俊看向李雨镇,然后嗖地抬手掐住他的下巴颏,左右转了两下,“嗯,肿了,看来小赫真的生你的气了。”
李圣赫抬眼,不敢置信地看向李贤俊。
“你为什么打他?”李贤俊嘴角噙着意味不明的笑看过来。
这是第一次,李贤俊问原因,而不是一味强调李雨镇在家里固若金汤的“王世子”地位。
李圣赫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了煤气灯效应,他甚至有几分受宠若惊。
“他,他侮辱我的母亲。”李圣赫艰难开口,嗓子眼儿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说完了话,嗓子眼儿也通了。
“他怎么说的?”李贤俊坐到沙发上看着他饶有趣味地问。
“我没有!爸,你相信我,”李雨镇抢在李圣赫开口前说,“他就是嫉妒,还敢在父亲面前搬弄是非。”
“嘘!”李贤俊抬手指指李雨镇,复又重新把视线移回到李圣赫身上。
“他说,说,我母亲是…”李圣赫艰难地抬起头,“是什么?”李贤俊追问。
李圣赫摇摇头,又抿起嘴。
“我给过你机会了。”李贤俊说,“打吧,打回去。”他看向李雨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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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燃等雨停了才从三顺脊骨汤店离开,一晚上辗转反侧地没睡好,前半夜是崔昊可怜兮兮地求他为自己伸冤的脸,后半夜是李圣赫满脸血离他愈来愈远的背影。
反正就是一个毫无逻辑的乱七八糟。
第二天起床后,苏燃洗漱时一直忍不住干呕。早饭吃不下去,索性直接去了学校。本来还想在上课前关心下李圣赫昨天淋雨后身体上有没有什么不适,结果朴正裴都来了,李圣赫也没来。
他心里这股莫名觉得愧疚的心理一直没办法得到满足,搅得他根本就无心课堂,总觉得自己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也许崔昊的死真的和李圣赫没关系,那他昨天的问话就会显得特别无理。
早自习结束后,苏燃赶忙趁着朴正裴离开讲台时抻长脖子问了句:“朴老师,班长今天怎么没来?”
“哦,班长请假了,说是感冒了,晚点儿过来。”朴正裴笑呵呵地回答他,又调侃道:“嗯,很好,看来苏同学和班长关系处得不错,不然你怎么只问他不问其他同学呢?金在民那小子也没来啊。”
苏燃讪讪地朝他笑了笑,倒忘了反驳。
上午第三节是体育课,第二节课间大家都忙着换运动服,苏燃左找右找找不到自己的运动服,他明明记得新校服买回来后,他就在储物柜里放了一套,但上课前却死也找不到。
韩尚哲在一边跟着着急,“完了完了,被体育老师看到你上体育课没穿运动服,要被罚死了!”
上课音乐声响前,苏燃听到有人在门外朝里面吹口哨,他转头看过去,二班那天被他打出鼻血的那个,手里正拎着一件儿脏兮兮的运动服上衣朝他做鬼脸。
苏燃憋屈了一早上的火一下子就燃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