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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再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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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地上蹲了半天林阳才缓过来劲。他强撑着抱起他的猫去了一个他熟悉的黑诊所。
诊所的医生一边帮他处理了伤口一边和他唠嗑:“幸好子弹没有留在里面。你是不知道,我之前有个病人……”
这个医生是新来的并且有些迟钝,尚且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不去正规医院偏偏要跑来,所以才会絮絮叨叨地和林阳拉呱。
林阳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抽一抽的。他心想要是真把子弹留肩膀里,自己还能活着走到这家诊所?
他烦躁地看了一眼医生,希望他能闭上他的嘴别在和唐僧念经一样了。不过今天值班的这个医生不太专业,他被林阳的眼神吓了一跳,缠纱布的力气也大了几分,这让林阳又受了不少罪。
伤口处理完后林阳马上付完钱离开。他摸了摸口袋,幸好钱和手机还在。目前看来至少一个星期内他都回不了家了,不过身上的这些钱应该够他在外生活一段时间了。
看到手机,林阳就想起那通突如其来的电话,于是他快速解锁手机,发现是自己的好友肖柯师的来电。
林阳性格孤僻,不爱与人相处。但人毕竟是社会性动物,再怎么样也该有一个相识,肖柯师就是他唯一称得上朋友的人。
他立刻回拨了电话,而那边却没有接通。
林阳:“……”可惜肖柯师现在不在他眼前,要不然他真的会给他一拳。
想起刚刚发生的那些事,他心里有些不安,于是又联系了肖柯师几次,可对方始终没有接通电话。
他那名叫铁塔的宠物猫看着他,似乎是看出来他心情不好,于是轻轻地蹭着他试图安抚他。
林阳心烦意乱地把它抱起来抚摸着铁塔
如今他自身难保,还是先保护好自己再去担忧别人的命运吧。
他带着猫步行到一家青旅住下。这家青旅位于城市的边缘,坐落在一条平凡的巷子里。
按理说以林阳现在的处境,他应该往人堆扎才安全。但林阳目前天色已暗,赶往市区还是有几分危险,或许还是直接在黑诊所旁边住下,暂且度过今天再说。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被远山吞噬,天际线泛起蟹壳青的暗影。路灯次第亮起,在渐浓的夜色中晕开一团团鹅黄色的光。暮色终于落下来,沉默地覆住城市所有的喧嚣与秘密。
林阳躺在床上眯着眼睛歇息,他很困,但是肩上的伤隐隐地刺痛着他的神经。辗转反侧半天,他还是坐了起来,静静望着窗外的街道。
今天这么多烂事唯一值得庆幸的一点就是他住的地方本就没什么人,仅剩的居民白天都忙着为生计奔波,因此他下午整出大动静也没人发现。
这时他身后的手机响起了铃声,林阳起身接通了电话,电话另一头传来肖柯师有些焦急的声音:“林阳!我下午打你电话你怎么没接,你现在在哪,你没事吧?”
因为不安感,肖柯师的声音比平时大了好几个分贝。林阳把手机拿远了些,然后回复道:“这句话应该是我问你,你在哪?”
听到这句话肖柯师的气焰却突然降低了许多,他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在哪啊,就在家里……”
“说。”
肖柯师知道瞒不过林阳,于是只好坦白交代:“我今天出了车祸,没什么大问题就是伤了腿,现在还在明诺医院。”
“……”真是太凑巧了。
林阳捏了捏眉心说道:“我去找你。”
另一头的肖柯师似乎很惊喜,他说道:“啊真的吗,那太好了。可是你的身体不要紧吗,晚上温度低,你万一生病了,我们可就都得躺医院了。”
林阳摸了摸肩膀,心想他就是为了躺医院才去医院的。
另一旁的肖柯师还想继续和他谈天说地,林阳为了耳边清净直接挂断了电话。
他披上外套,把猫抱在怀里就出了门。
他身体不好,受点寒就会生病,虽然小病不断但至少大病未至。
巷子像一道被遗忘的伤口,狭窄、潮湿,弥漫着腐烂的霉味。路灯坏了一盏,仅剩的那只忽明忽暗,像垂死者的喘息。墙壁上的涂鸦早已褪色,只剩下模糊的轮廓,像某种不怀好意的注视。脚步声在这里会被放大,却又很快被黑暗吞噬——仿佛这条巷子本身,就不欢迎活人。
林阳在某个拐角停下了脚步。
他听到了,他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但他必须装作没听到,他需要等那个人靠近他。
在一瞬间的停滞后,林阳放下了猫,继续向前走。鞋子与地上的积水发出清脆的声响,久久地回荡在寂静的巷子。
林阳听出对方大约有三个人;他们的脚步沉重且缓慢,大约是带了枪;他们目前还没有意识到已经被发现了,不是老手,必要时可以搏命;他必须尽快脱身。
而他身后的这个几个人明显也沉不住气了,其中一人突然扑了出来试图上前控制住他。
林阳早已做好了准备,因此他及时隔断了为首那人的脖子。鲜血溅到了他的脸上和衣服上,他闻到一阵强烈的腥味。
林阳强忍着不适感快速抽出了那人腰间的配枪,对着追过来的两位同党快速连开好几枪。其中一人尚未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为了枪下亡魂,另一人倒是反应过来对着林阳开了两枪,其中一枪击中了他的大腿。
林阳立刻倒在了地上,更让他惊恐的是他没有听到子弹落地的声音。
子弹卡在了他的腿里。
他挣扎着扶着墙站起来,冷汗浸湿了他的后背。
他不明白这些人的目的。他目前唯一能确定的是这些人绝对不会杀了他,比起杀人犯他们更像绑架犯。林阳能感觉到Brittany很迫切地想要把他带走,要不然就不会有今天晚上这一出了。可是既然他们这么想抓走他,那为什么总是派几个草包来抓他?白天那次林阳尚且可以理解为对方估算错误,可是今天晚上他们应该吸取教训了才对,怎么比白天还更草率了。
这其中也太有鬼了。
这时他听到远处传来声响,基于上述信息,他能确定发出声响的人不属于布列塔尼,那么他可以去那里寻求帮助。
在接近发出声响的地方,林阳看见了地上躺着一群穿着黑衣的人。林阳凑近观察他们的脖颈,这些死人身上都刻着火焰印记,这让他更确定自己的判断。
于是他起身走向巷子的尽头。
冷白的月光像一柄薄刃,将巷子尽头的血腥与阴影剖成两半。宋朝暮站在一辆报废的运输车前,军靴碾过地上一只破碎的怀表。此刻表盘裂纹如蛛网,秒针永远停在9点17分。
他的秘书——许镜华站在一旁,一丝不苟地汇报着:“东区已经打扫完毕,所有人员已经全部歼灭,但是并没有找到账本…”
说到这他小心翼翼地看了宋朝暮一眼,他的上司伫立在月光下,光线沿着他的肩膀流淌,勾勒出紧绷的肌肉线条,袖口的皮革在银辉下泛出磨损的哑光。风掠过,掀起他衣领的一角,月光趁机攀上他的下颌,在喉结处投下一道锋利的阴影。那里有一道旧伤疤,此刻被照得发亮,像一条银线缝合着未愈的往事。
宋朝暮并未看他,只是沉声说道:“继续。”
许镜华暗自松了一口气,汇报着剩余的信息。在场的所有人都没注意到宋朝暮身后有一个满身是血的男人悄无声息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抽出军刀正准备向宋朝暮挥去。
“嘭!”这时响起了一声枪响,在场的下属和护卫宛如大梦初醒一般摁倒了那个准备行刺的男人。
宋朝暮却是看向了远处的那名长发青年。今天的天气很不巧,月亮被乌云遮掩大半,因此青年也被阴影蒙蔽。
但幸运的是,他能看见他的眼睛。林阳的目光越过横陈的尸体、越过部下警惕的枪口,笔直地刺向了宋朝暮。他的眼珠在月光下呈现出一种玻璃般的冷质,虹膜边缘泛着金属似的灰蓝,如同冻僵的火焰。
两人的视线在污浊的空气中相撞,像两把出鞘的刀在半空抵住彼此。林阳的睫毛微微下压——这是猎手评估猎物时的眼神,带着居高临下的兴味。而宋朝暮的瞳孔收缩了一瞬,月光在这一刻恰好滑过他的眼眶,照亮眼底一闪而逝的金棕色,如同困兽最后的鎏光。
林阳看了一眼宋朝暮身前那群紧张的护卫后,忽然笑了一眼。在场的其他人都不懂这一笑是什么意思,宋朝暮却看懂了这个笑容背后的含义。
此刻月光忽然大亮,宋朝暮的整只手臂都被照得如同冷玉,指节处还残留着未干的血迹——那是方才行动时溅上的,此刻正缓缓下滴。林阳向前迈了半步,让自己完全浸入月光中,喉结处留有红色的印记,这是他刚刚防卫时未来得及擦干的血痕。
这一刻,他们之间再无阴影可供藏匿。
他望着林阳,嘴角扯出一抹近乎无奈的笑。
“又见面了。”他说这句话时声音低沉,像是老朋友之间的寒暄。
林阳没有回答。
他沉默地拖着那条受伤的腿,一步步走向前方那张生锈的长椅。铁架在夜风里发出细微的呻吟,他坐下时,额角的冷汗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他的裤腿被血浸透,布料黏在皮肤上,暗红一片。
“给我找个医生。”他的嗓音沙哑,像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命令,而不是请求。
宋朝暮没在意他的态度,只是转身,对着不远处打了个手势。不到一分钟,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男人拎着医疗箱快步走来,沉默地蹲在林阳面前,开始检查他的伤口。
队医检查完后说道:“把子弹取出来再上药包扎就行,只不过没麻药了,你可能会很疼。”
“哦。”他不太在乎这个。
医生于是动作利落地剪开林阳的裤腿,露出伤口。子弹卡在肌肉里,周围已经泛出青紫色。他拿出镊子,抬头看了林阳一眼。
“你忍着点,会非常疼。”
林阳依旧还是那副平淡的神情,宋朝暮在一旁看着他,又想起了今天下午的事,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个想法:这人真的还存在痛觉吗?
镊子探入伤口的瞬间,林阳的肌肉猛地绷紧,指节捏得发白,但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只有额角渗出一层细密的冷汗。月光下,宋朝暮看见他手背上的青筋暴起,像是一条条蛰伏的蛇。
子弹被取出来时,发出“叮”的一声轻响,落在金属盘里。医生迅速包扎好伤口,收拾好东西,然后无声地退开。
宋朝暮走到长椅旁,没有坐下,而是站在林阳面前,月光从他背后投下,将他的影子笼罩在林阳身上。
“跟我走吧。”他突然开口,语气不再是玩笑或试探,而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林阳抬头看他,他抿着唇,似乎是等着宋朝暮给他开心仪的条件。
于是宋朝暮继续说下去,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
“不是作为下属,是合作关系。你保持独立,我提供资源和支持。”他顿了顿,“当然,也包括医疗支援。”
夜风卷着血腥味掠过,林阳的视线落在宋朝暮伸出的手上。那只手很稳,掌心向上,带着某种克制的诚意。
良久,林阳终于开口:
“条件呢?”
“你的能力,”宋朝暮回答得很干脆,“我需要解决Brittany,你会是我的得力助手。”
林阳盯着他看了几秒,突然扯了扯嘴角。他抬手,握住了宋朝暮的手。
他的手掌很冷,却异常有力,像是某种无声的宣告。
月光依旧冰冷地洒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但某种微妙的平衡,在这一刻达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