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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真相的重量 ...

  •   清晨的图书馆空无一人,晨光透过高窗洒落在长桌上。楚喻安坐在角落里,面前摊开的书本已经半小时没有翻动过一页。自从三天前沈临峰来学校威胁他之后,他就刻意避开所有人,尤其是沈墨庭。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已经是今天的第七次了。楚喻安不用看也知道是谁——沈墨庭昨天从省城回来后就一直在联系他,但他没有勇气接听。每次看到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沈临峰的威胁就会在耳边回响:"如果你敢透露半个字..."

      "原来你在这儿。"

      熟悉的声音让楚喻安浑身一僵。抬头看去,沈墨庭站在书架旁,眼下有明显的青黑,显然这几天也没睡好。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休闲裤,却依然挺拔如松,只是眼神中的疲惫和困惑破坏了那份从容。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沈墨庭走近,声音压得很低,"我回来找你,你不在教室;去你家,你叔叔说你一早就出门了;打电话你不接..."

      楚喻安下意识地环顾四周,生怕有沈临峰的眼线在监视。图书馆此刻只有他们和值班的老师,但他还是不敢冒险。

      "我很忙。"他低头假装看书,声音干涩,"期中考试要到了。"

      "看着我。"沈墨庭突然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力道很轻却不容拒绝,"发生什么事了?"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近在咫尺,盛满了担忧和困惑。楚喻安几乎要沉溺其中,将一切和盘托出。但沈临峰冷酷的声音再次在脑海中响起:"你叔叔一家就会开始经历一些...不幸的意外。"

      "没什么。"楚喻安别开脸,挣脱那只手,"就是...我们需要保持距离。"

      沈墨庭的身体明显僵住了:"什么意思?"

      "意思是..."楚喻安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说出残忍的话,"我们走得太近了。同学们都在传闲话,影响不好。"

      "闲话?"沈墨庭的声音冷了下来,"你什么时候在乎过别人的闲话?"

      楚喻安攥紧了手中的笔,指节泛白:"我一直都在乎。只是之前没好意思说。"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沈墨庭后退一步,像是要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人:"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楚喻安的心跳加速——他太敏锐了。必须说点什么让他相信,又不能透露沈临峰的威胁。

      "我只是...想通了。"楚喻安努力保持声音平稳,"我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是沈氏集团的少爷,而我...我只是个普通学生。等毕业后,你会出国深造,接管家族企业,而我..."

      "这就是你的顾虑?"沈墨庭打断他,眉头紧锁,"我以为我们已经超越了这些。"

      "现实就是现实。"楚喻安强迫自己继续,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心上划一刀,"而且...我仔细想了想,那些所谓的共同记忆可能只是巧合,或者你一厢情愿的想象。我根本不记得小时候认识你。"

      这句话显然击中了要害。沈墨庭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像是被人当胸捅了一刀。他伸手抓住楚喻安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有些疼:"看着我,再说一遍。"

      楚喻安抬头,对上那双受伤的眼睛,喉咙发紧。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你说不记得我。"沈墨庭的声音低沉而危险,"那这个呢?"

      他卷起左袖,露出那个月牙形的胎记。阳光下,小小的印记清晰可见,与楚喻安梦中无数次见到的一模一样。

      "还有这个。"沈墨庭从钱包里取出那张两个小男孩的合影,"这张照片背面有你妈妈写的日期和地点。需要我带你去找当年的摄影师确认吗?"

      楚喻安的手开始发抖。他当然记得这些,每一个细节都记得。但他不能承认,不能给沈临峰任何伤害叔叔一家的借口。

      "照片可以伪造,胎记只是巧合。"他听见自己说,声音陌生得不像自己的,"沈墨庭,放手吧。我们...到此为止。"

      沈墨庭的手松开了,但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像是要看穿他的伪装:"你在说谎。为什么?"

      "我没有..."

      "你的右手小指在抖。"沈墨庭冷静地指出,"每次你说谎时都这样。从六岁起就这样。"

      这个细节像一记重锤击中胸口。楚喻安确实有这个习惯,但连叔叔婶婶都不知道。沈墨庭怎么可能...除非他真的从小就认识自己。

      "我查到了车祸的真相。"沈墨庭突然转变话题,声音压得更低,"十一年前那场车祸不是意外,而是蓄意谋杀。而且..."

      "够了!"楚喻安猛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刮出刺耳的声音,"我不想听这些!不管是不是意外,我父母都已经不在了。翻这些旧账有什么用?"

      他的反应显然出乎沈墨庭的预料。两人对峙着,图书馆的老师不满地朝这边看了一眼。

      "出去说。"沈墨庭抓住楚喻安的手腕,不容拒绝地拉着他走向后门。

      楚喻安应该反抗的,但心底某个角落贪恋着这最后的接触。他们来到图书馆后面的小花园,这里平时很少有人来,几棵高大的梧桐树投下斑驳的阴影。

      沈墨庭松开手,从背包里取出一个文件袋:"看看这个再决定要不要'到此为止'。"

      楚喻安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了文件袋。里面是一叠复印件——警方报告、医疗记录、公司文件...最上面是一张车祸现场照片,触目惊心的残骸让楚喻安胃部一阵绞痛。

      "翻到第三页。"沈墨庭的声音冷静得可怕,"看目击者证词部分。"

      楚喻安颤抖的手指翻到指定页面。证词来自一位路过司机,描述了他看到的车祸过程:"...黑色轿车突然失控撞向护栏,后面那辆灰色轿车为了躲避,被迎面而来的货车..."

      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起典型的连环车祸。但沈墨庭的手指指向其中一行:"'灰色轿车被撞前,我清楚地看到有辆黑色SUV故意别它,车牌尾号好像是...'后面的内容被涂黑了。"

      楚喻安皱眉:"这能说明什么?"

      "说明有车辆故意制造事故。"沈墨庭又翻到另一份文件,"这是当年沈楚科技的股权结构。你父亲楚明川持股34%,我父亲持股66%。公司当时正在研发一项革命性医疗技术,你父亲想将专利公开,造福更多人;而我父亲坚持独家垄断。"

      楚喻安的手开始发抖,纸张在指尖沙沙作响。

      "最后一份。"沈墨庭抽出一张医疗记录,"车祸前一天,你父亲约见了公司律师,准备行使小股东权利,强制公开专利。"

      阳光突然变得刺眼,楚喻安眼前一阵晕眩。这些零散的证据拼凑出一个可怕的图景——他父亲因为坚持道德立场而被商业伙伴谋杀,而凶手很可能是...

      "不是我父亲。"沈墨庭突然说,仿佛读出了他的想法,"至少不完全是。看这个。"

      他指向文件袋最底层的一张模糊照片——上面是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车祸现场外围,表情冷漠。即使画质粗糙,楚喻安也能认出那是沈临峰的商业伙伴赵志远,沈氏集团的二把手。

      "赵志远当年负责公司的'特殊事务'。"沈墨庭的声音带着冰冷的愤怒,"我父亲可能知情,甚至默许,但直接下手的应该是他。"

      楚喻安的双腿发软,不得不扶住树干才能站稳。十一年的谜团终于揭开,真相却如此丑陋。他的父母不是死于意外,而是被谋杀的,而凶手的儿子现在站在他面前,告诉他这一切...

      "为什么现在告诉我这些?"楚喻安的声音嘶哑。

      "因为我需要你知道,我们面对的敌人有多危险。"沈墨庭上前一步,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赵志远现在仍然是沈氏集团的实权人物。我查到这些后,他肯定已经有所察觉。这也是为什么我坚持要保护你——"

      "保护?"楚喻安突然打断他,苦涩的笑声从喉咙里挤出来,"沈墨庭,你父亲三天前来过学校。"

      这句话像炸弹般在两人之间爆开。沈墨庭的表情瞬间凝固:"什么?"

      "他威胁我离开你。"楚喻安终于崩溃,所有的伪装土崩瓦解,"说如果我敢告诉你,或者继续和你在一起,他就会毁了我叔叔一家!他说你有妄想症,给我看了诊断书,说你要被送去瑞士..."

      沈墨庭的脸色变得极其可怕,眼中燃起楚喻安从未见过的怒火:"他竟敢..."

      "更可怕的是,他说的可能是真的!"楚喻安抓住沈墨庭的衣领,声音颤抖,"如果这些证据是真的,那你父亲至少是谋杀案的帮凶!而我...我怎么能和凶手的儿子..."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沈墨庭像是被狠狠扇了一巴掌,踉跄着后退一步,眼中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深不见底的痛苦。

      "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沈墨庭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把我和我父亲归为一类。"

      "不,我不是..."楚喻安急忙否认,但沈墨庭已经转身要走。

      "等等!"楚喻安抓住他的手腕,"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这些证据...你父亲...我叔叔一家..."

      沈墨庭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证据都是真的,我可以发誓。至于我父亲..."他的声音变得冰冷,"他确实参与了掩盖真相,但我不确定他是否直接下令谋杀。这也是我需要继续调查的原因。"

      "那赵志远呢?"

      "我会处理。"沈墨庭终于转过身,眼中的痛苦已经被决绝取代,"但我需要知道,在知道这一切后,你还愿意相信我吗?"

      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两人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楚喻安看着眼前这个少年——他等了十一年,只为找到他;他冒险调查自己家族的黑暗秘密,只为还他一个真相;他明知前方危险重重,却依然坚定地站在这里,问他是否还愿意相信。

      但另一个声音在楚喻安脑海中尖叫:他是凶手的儿子!他的家族害你失去了父母!你怎么能...

      "我需要时间。"楚喻安最终说道,声音破碎,"这一切...太沉重了。"

      沈墨庭的眼神暗了下来,但他点点头:"我理解。"他从钱包里取出一张名片大小的卡片,"这是我一个朋友的联系方式,绝对可靠。如果你决定相信我,或者遇到任何危险,随时找他。"

      楚喻安接过卡片,上面只有一个名字"陆沉"和一串电话号码。

      "至于我父亲那边..."沈墨庭的声音变得坚定,"我会处理。他不会动你叔叔一家,我保证。"

      "你怎么保证?"楚喻安忍不住问,"如果他连谋杀都能掩盖..."

      "因为我有他更害怕暴露的把柄。"沈墨庭的眼中闪过一丝冷酷,这一刻他看起来出奇地像他父亲,"相信我,在权力和儿子之间,沈临峰永远会选择前者。"

      这句话让楚喻安不寒而栗。他看着沈墨庭转身离去的背影,突然意识到,在这场关于真相与复仇的漩涡中,他们可能都已经变得不像自己了。

      回到教室后,楚喻安魂不守舍。林晓担忧地问他怎么了,他只是摇摇头。沈墨庭的座位空着,直到下午第一节课都没出现。

      放学时,楚喻安决定去一个地方——青城市立图书馆的旧报纸档案室。如果沈墨庭给的证据是真的,那么当年的报纸或许会有更多线索。

      档案室里弥漫着灰尘和岁月的气味。楚喻安在管理员帮助下找到了十一年前的车祸报道。当地报纸的描述与警方报告基本一致——雨天路滑,酒驾货车,连环相撞。但在一家小报的角落里,他发现了不同的内容:

      "...事故现场有目击者称看到可疑车辆,但警方调查后认为与事故无关...楚明川夫妇当场死亡,其子楚喻安重伤被送往医院...值得注意的是,楚氏夫妇是近期备受争议的沈楚科技小股东,公司发言人对他们的去世表示'深切哀悼'..."

      报道旁边附了一张车祸现场照片,比沈墨庭提供的更清晰。楚喻安强忍不适仔细查看,突然在背景处发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个穿着深色风衣的男人站在警戒线外,正与一名警官交谈。虽然像素很低,但那侧影与沈临峰惊人地相似。

      楚喻安的手开始发抖。如果沈临峰真的出现在车祸现场,那么他对事故的了解就远不止"意外"那么简单。他急切地翻看更多报纸,在一期财经专栏中发现了另一条线索:

      "...沈楚科技小股东楚明川意外身亡后,其持有的34%股份根据生前协议由大股东沈临峰优先收购。至此,沈临峰完全控股该公司,原计划的专利公开议程将被搁置..."

      商业动机、可疑的现场出现、股份收购...这些零散的线索拼凑在一起,指向一个可怕的结论。

      走出图书馆时,天已经黑了。秋风吹散落叶,也吹乱了楚喻安的思绪。他不知道自己该相信什么——沈墨庭提供的证据似乎确凿,但他毕竟是沈临峰的儿子;而沈临峰的威胁又那么真实,诊断书看起来也专业可信...

      转过一个街角,楚喻安突然察觉到异样——身后有脚步声,保持着与他相同的节奏,已经跟了两个街区。他加快步伐,脚步声也随之加快。心跳骤然加速,他想起了沈墨庭的警告,手不自觉地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把小折叠刀。

      在经过一盏坏掉的路灯时,楚喻安猛地转身:"谁在那里?"

      阴影中走出一个高大的身影,路灯的光线勉强照亮了他的脸——是赵志远,照片上那个站在车祸现场的男人。十一年过去,他的面容更加冷硬,眼神中带着捕食者的锐利。

      "楚家的小子。"赵志远的声音沙哑,像是常年吸烟的结果,"长大了啊。"

      楚喻安后退一步,背抵在冰冷的墙面上:"你想干什么?"

      "别紧张。"赵志远露出一个不达眼底的微笑,"只是来传个话。沈墨庭那小子给你看的那些...文件,最好忘掉。为了你叔叔一家的安全。"

      这句话证实了一切——沈墨庭的证据是真的,赵志远确实与车祸有关,而现在他们被盯上了。

      "否则呢?"楚喻安强作镇定,手指紧紧握住折叠刀,"再来一场'意外'?"

      赵志远的表情变了,眼中闪过一丝危险的寒光:"聪明孩子。可惜聪明人往往活不长。"他向前一步,"告诉沈墨庭,停止调查。沈临峰能容忍儿子的任性,但我不会。再插手这件事,你们两个都会后悔。"

      说完,他转身离去,脚步声很快消失在夜色中。楚喻安的双腿发软,不得不扶着墙才能站稳。赵志远的出现证实了最坏的可能性——沈墨庭的调查触动了神经,而他们现在都处于危险中。

      回到家,楚喻安直接上了楼,连婶婶叫他吃饭都没回应。锁上房门,他从书包里掏出那张"陆沉"的联系方式,手指悬在拨号键上方,却迟迟没有按下。

      他应该相信沈墨庭吗?即使证据确凿,但接受他的帮助意味着将自己置于更危险的境地。而且,每次想到那些证据,想到沈临峰可能参与谋杀他父母,他就无法平静地面对沈墨庭——那张与父亲如此相似的脸,那个承载了太多罪恶的姓氏...

      窗外,一轮残月高悬,清冷的光辉洒在书桌上那枚月牙书签上。楚喻安拿起它,指腹摩挲着背面的"给小安,2009"。

      十一年前,一个男孩想送给另一个男孩的生日礼物,因为一场精心策划的谋杀而未能送出。十一年后,当年的男孩跨越重重阻碍,终于将这个迟到的礼物送到了对方手中。

      而现在,他们站在真相的悬崖边,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楚喻安不知道是否应该继续相信沈墨庭,但他知道一件事——沈墨庭不能独自面对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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