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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梅香里的新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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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初八的清晨,画室飘着淡淡的梅香。许清安刚把窗台上的薄荷移到暖炉边,就看见傅时夜捧着个木盒进来,盒盖一打开,支新钢笔躺在红绒布上,笔杆刻着缠枝梅,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
“给你的。”傅时夜把钢笔推过来,指尖有点发烫,“前儿托老张头找的老匠人做的,说这木料是早年修老房子剩下的梅木,能存住墨香。”
许清安拿起钢笔,笔握处的弧度正好贴合指腹,像被他用了许多年似的。他忽然想起大学时那支贴橡皮的旧水笔,笔杆硌得指节发红,却被他攥了整个冬天。
“试试?”傅时夜往砚台里倒了点温水,去年的桂花墨还剩小半块,磨开时梅香混着桂香,漫得满室都是。
许清安蘸了点墨,在裁好的宣纸上写下“梅”字。钢笔划过纸面的声音很轻,笔锋处竟带着点毛笔的韧劲,像老匠人说的,把梅木的骨气节进了笔杆里。
“比那两支都顺手。”他把钢笔放进蓝印花布笔帘,正好在民国钢笔和刻梅钢笔中间,三支笔并排躺着,像串连起的时光。
王奶奶端着腊八粥进来时,正看见画案上的新钢笔,瓷碗往案头一放,笑着说:“这笔得配幅好画,我前儿在巷口看见株野梅,开得正旺,你们去画画?”
午后的阳光把雪地晒得软软的,巷口的野梅果然开得热闹,粉白的花瓣上还沾着雪,像堆着层糖霜。许清安支起画架时,傅时夜就在旁边扫雪,竹扫帚划过雪地的声音,和钢笔落纸的沙沙声竟格外和谐。
“往左边点,”许清安忽然抬笔,“雪落在梅枝上的影子,比花还好看。”
傅时夜依言挪了挪,扫帚柄上的冰碴落在他手背上,凉丝丝的。许清安看着他呵气暖手的模样,忽然在画角添了个小小的扫帚,笔尖轻点,扫帚毛上的雪粒像在往下掉。
“这是偷画我?”傅时夜凑过来看,眼里的笑意比梅香还甜。
“嗯,”许清安把笔帽扣好,“王奶奶说,画里得有个人气,才不算冷清。”
回家时,傅时夜在梅树下捡了枝断梗,上面还挂着两朵花。许清安把它插进那个豁口的粗瓷碗里,摆在窗台上,正好在新钢笔旁边。梅香顺着窗缝溜进来,和砚台里的墨香缠在一块儿,像在说悄悄话。
王奶奶正在厨房蒸年糕,糯米的甜香混着梅香飘进画室。许清安忽然翻开写生簿,用新钢笔把野梅和扫雪的人影画了下来,画角的空白处,添了行小字:“新笔写旧岁,梅香续光阴。”
傅时夜凑过来,指尖碰了碰画里的梅枝:“等开春,我们去山里找老梅树,画满整个本子。”
“好啊。”许清安把写生簿合上,看见暖炉边的薄荷冒出片新叶,嫩得像被梅香染过似的。他忽然觉得,日子就像这三支钢笔,新的带着旧的温,旧的藏着新的盼,在墨香和梅香里,慢慢写就长长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