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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黎明前的那一秒,整个世界像被极薄的刀刃劈开。窗棂的缝隙狭长而锋利,第一缕光切进来,落在铁架床的钢管上,把钢管照得像一截被雪擦亮的骨,反射出冷冽的银。

      克洛弗村仍在沉睡,木屋的屋檐滴着昨夜未干的雨。

      空气像被水泡软的棉絮,带着松脂、铁锈与草籽的腥甜。

      伊安睁眼的第一秒,先听见自己的心跳——

      咚、咚、咚——

      接着是怀里莱昂的心跳——

      咚、咚、咚——

      两股节奏隔着一层皮肤,像两支鼓槌在暗中比试谁先乱了拍。

      计时器贴在伊安胸口,计时器贴在伊安胸口,红灯在昏暗中一闪一闪,数字冷冽:

      72→71→70……

      数字每跳一次,胸腔里便像被细针扎一次。

      静音咒剩余时间,一秒不少地烧进视网膜。

      铁架床在昏暗中泛着银,钢管表面结着极细的夜露,像给金属镀了一层流动的霜。

      莱昂蜷在伊安怀里,龙尾缠住床尾立柱,尾环铜铃被伊安用布条死死缠住,几乎发不出半点声响。

      却仍随心跳轻颤,发出几不可闻的金属嗡鸣。

      伊安用指腹沿着少年角根裂开的血线描摹——

      那血线极细,像一条被火焰烧红的丝,从角根蜿蜒到耳后,没入银发。

      “疼吗?”

      “疼……但比昨晚轻。”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却带着潮湿的回音——像把嗓子泡进冰水里再拎起来。

      伊安低笑,像在哄一只炸毛的猫:“那就再疼一点,疼到心跳不会说谎。”

      他指甲在血线边缘轻轻一掐,莱昂的尾巴瞬间绷直,尾鳍的薄膜在床柱上刮出细碎的颤音。

      少年咬住下唇,齿尖在唇面压出两点白,血腥味在舌尖炸开。

      ——关系刻度+0.1,疼痛成为新的信号。

      伊安把计时器贴在莱昂耳后,红灯的光透过薄薄的皮肤,把少年的耳廓照成半透明的红。

      “听见了吗?”

      “……听见。”

      “那是我的倒计时,也是你的。”

      伊安的声音像钝刀割过绸缎,缓慢却毫无停顿。

      他把少年往怀里压,掌心覆在对方心口,感受那里急促的跳动——88→92→96……

      每一次跳动都撞在他掌心,像一枚枚细小的火石,撞出看不见的火星。

      …………

      天刚亮透,矮人工匠雷奥的敲门声像一把钝斧劈开木屋的寂静。
      雷奥的靴子踏在地板上,每一步都留下细小的铁屑。
      他把工具箱往地上一扔,箱盖弹开,露出里面排得整整齐齐的银白钢管、铜铆钉、磁石与齿轮。

      “拆?”雷奥问。

      “拆。”伊安答。

      铁架床被拆成三段,钢管在地板上排成整齐的队列,像一支等待检阅的银枪。

      雷奥的掌心满是旧茧,每一次锤击都带起火星,

      火星落在潮湿的地面,“嗤啦”一声熄灭,留下极细的焦痕。

      少年站在角落,手指绞紧衣角,竖瞳随着火花一缩一缩。

      雷奥把尾环锁扣焊在床尾,铜铃被掏空,铃舌换成一枚细小的心率磁石。

      磁石中心嵌着一粒龙血结晶,呈深红,在火光里像凝固的火焰。

      雷奥咧嘴,铜牙在火光里发亮:

      “72小时后自动解锁,或者——你手动。”

      他递上一把极小钥匙,钥匙齿呈龙牙形,冰凉。

      伊安指尖在磁石上轻轻一弹,“叮”——

      声音极轻,却穿透雨声,在两人胸腔里撞出回音。

      莱昂站在一旁,尾巴不安地扫过地面,尾鳍扫起的尘埃在晨光里像细小的金箔。

      雷奥见状,从工具箱最底层摸出一小罐龙鳞粉,往磁石表面撒了一层。

      “龙鳞粉能让磁石更敏感,”矮人压低声音,“心跳每加快一次,磁石就吸紧一分,72小时后——”

      他做了个“嘭”的手势,嘴里发出无声的爆破。

      伊安抬眼,望向莱昂。

      少年也在看他,竖瞳里映出伊安的影子,像一枚被点燃的星。

      “72小时,”伊安低声说,“足够让世界听见你的心跳。”

      雷奥走后,木屋重归寂静。

      伊安把拆下的钢管重新组装,动作不紧不慢,像在搭一座祭坛。

      莱昂站在一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尾环,铜铃外壳冰凉,像一块被雪冻住的铁。

      屋外,雨后的第一缕风从山口灌进来,

      穿过铁匠铺的烟囱,带着木炭的暖与铁的冷,

      在木屋窗棂上凝成一层细白的水汽。

      水汽被阳光一照,迅速蒸腾,像一条透明的龙,从窗缝游进来,掠过铁架床,又消散在屋顶。

      …………

      雨停了,檐口滴水,像无数细小的倒计时。

      精灵副使露卡推门而入时,鞋底沾着湿泥,绿眸扫过铁架床,最后落在伊安脸上。

      “龙群明日黎明抵达。”

      她声音低得只有两人听见,却像一把薄刃,把空气划开一道口子。

      “静音咒崩裂前,你必须做出选择——

      交出钥匙,或让心跳自己开门。”

      伊安把计时器贴在露卡掌心,红灯闪烁:

      47:12:34 → 47:12:33 → 47:12:32……

      数字冷得像冰。

      “选择?”伊安笑,“心跳已经替我选了。”

      露卡垂眸,指尖在磁石上轻弹,

      “叮”——

      极轻的金属颤音,像心跳的回声,

      却震得窗外槐叶落下一滴雨珠。

      伊安在那一刻听见自己的血液在耳膜里轰鸣,

      像远山的雷,又像深夜的潮。

      他想起母亲说过:

      “龙血是火,人心是水,火遇水,要么熄灭,要么沸腾。”

      而现在,他要把两者关进同一只铁笼,

      让它们在72小时里相互摩擦,直到烧穿锁链。

      露卡抬眼,

      “龙群不会等你。”

      “我也不会等他们。”

      伊安的声音像冰层下的暗流,平静却带着无法忽视的寒意。

      露卡抬手,从斗篷内侧摸出一枚拇指大的水晶球。

      水晶球里浮着一缕极细的红烟,像一条被囚禁的血丝。

      “这是龙皇的血契,”她轻声说,“一旦龙群抵达,血契会强行唤醒他体内的火核。”

      她看向莱昂,少年脸色瞬间惨白,尾巴僵直,尾环铜铃在无声中颤抖。

      “火核觉醒,静音咒会在三秒内崩裂,”露卡继续说,“届时整个北境都会听见龙啸。”

      伊安接过水晶球,指腹在球面摩挲,红烟随之扭曲,像一条被掐住七寸的蛇。

      “那就让龙啸来得更晚一点。”

      露卡离开后,木屋再次陷入寂静。

      伊安把水晶球放在床头,红灯的光映在球面,红烟与红灯交织,像一场无声的燃烧。

      …………

      露卡走后,铁架床被重新组装完毕。

      钢管之间的焊点被雷奥锤得平整,却在日光里泛起极细的蓝光,

      像被月光吻过的刀口。

      伊安把莱昂按进怀里,掌心贴在他心口。

      计时器红灯闪烁:48→47→46……

      心跳在掌心下加速:88 → 92 → 96 → 100。

      伊安低声数秒,声音像雨夜里的钟声:

      “72小时后,铃声会加倍爆发。”

      莱昂抬眼,竖瞳里映出伊安的影子,像一枚被点燃的星。

      “那就让它爆发。”

      铁架床的钢管在体温与心跳的双重作用下微微升温,雷奥留下的焊点像极细的血管,在金属表面跳动。

      莱昂的尾环磁石与伊安腕上的银痕产生微妙共振,每一次心跳,磁石便轻轻敲击铜铃内壁,发出几乎听不见的“嗒”。

      那声音被布条闷住,却传进骨缝,像有细小的锤子在敲打脊髓。

      …………

      中午,阳光终于穿过雨云,照进木屋。

      伊安在窗台上摆开一排空药瓶,瓶壁反射出细碎的光斑,

      像把整条银河塞进掌心。

      雷奥留下的心率磁石被阳光一照,

      中心那粒龙血结晶折射出深红的光晕,

      光晕落在铁架床的钢管上,像一条流动的火。

      莱昂用尾巴尖去碰光斑,

      尾鳍被映得透明,能看见细密的血管。

      磁石突然“嗒”了一声轻响,

      像心跳漏了一拍。

      窗外,雨后第一次鸟啼响起,

      声音穿过潮湿的雾气,撞在铁架床上,

      被钢管反射成一圈极轻的嗡鸣。

      鸟啼、磁石、心跳,三种节奏在狭小木屋里短暂重合,

      像三支鼓槌同时落下,又迅速散开。

      正午,计时器跳到46:00:00整,

      铁架床上的锁链发出极轻的“咔”,

      像世界在正午时分偷偷按下了暂停键。

      伊安在日记写下:

      “铁架床尾环锁,心跳共振100%,静音咒48h。

      倒计时第4天,火与血焰,待爆。”

      墨迹未干,被阳光一照,泛起一层极淡的蓝光,

      像被月光吻过的海。

      莱昂的尾巴轻轻缠上伊安脚踝,

      鳞片边缘被阳光照得透明,像一层薄冰。

      少年低声问:“下一站?”

      伊安答:“龙脊山北坡。

      风暴降生,从不迟到。”

      …………

      午睡的时候,伊安把莱昂的尾巴重新缠回床柱,尾环磁石紧贴铜铃外壳,心跳每跳一次,磁石便吸紧一分。

      少年在昏睡中无意识地挣动,角根的血线因挣扎而再次裂开,血珠滚落,落在伊安掌心,滚烫得像熔化的铜。

      伊安垂眸,把血珠含进嘴里。

      铁锈味在舌尖炸开,带着极淡的龙息。

      他在黑暗里无声地笑,像终于等到猎物踏入陷阱的猎人。

      计时器红灯继续闪烁:

      45→44→43……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心跳。

      …………

      镜头拉远——

      正午的阳光把雨后村庄镀上一层淡金,

      瓦檐上的水珠还在滚动,每一滴都映出完整的朝阳,像无数面小镜子。

      铁架床的钢管在光线里泛着冷冽的银,

      焊点上的蓝光渐渐隐去,只留下极细的银痕,像一条沉睡的龙。

      风从山口吹来,带着松脂与雪的味道,

      吹过木屋,吹过槐影,

      吹过两条即将交汇的影子,

      像两枚即将碰撞的星。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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