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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穿了,还是没穿 ...

  •   夜色渐深,左修远看着手表,适时地打破了卡座里那微妙的、由王铁柱的憨厚、段燎的憋屈、曲宁的茫然以及虞清宴那无差别攻击的降维打击组成的僵局,他微笑着起身,动作优雅地整理了一下衣襟:“哎呀,时间真是不早了,几位,今天聊得很愉快,”他目光扫过虞清宴和曲宁,又瞥了一眼旁边快要自己把自己气冒烟的段燎,“清宴,曲宁,我们改天再约?”

      曲宁也立刻站起身,依旧是那副斯文有礼的模样,对虞清宴露出温煦的微笑:“当然,今天能认识你很高兴,清宴,我们再联系。”他对虞清宴点头示意,又礼貌地对段燎和王铁柱笑了笑,“段先生,铁柱兄弟,再会。”

      “啊,再会再会。”段燎立刻换上营业式笑容,摆手回应,心里却在狂吼:再会个大头鬼,最好永远别会。

      左修远和曲宁相视一笑,并肩离开了清吧。

      外面清冷的夜风一吹,原本在隔壁卡座就喝了不少啤酒的王铁柱,酒劲噌地就上头了,他摇摇晃晃,像一座不太稳固的肉山,被段燎勉强架着胳膊才不至于倒下去。

      “嘿嘿……嗝。”王铁柱打了个酒嗝,熏得段燎直皱眉,他醉眼朦胧地看向旁边始终身姿挺拔、气息清冽的虞清宴,憨憨地问:“清……清宴哥?你……你住哪儿啊?”

      虞清宴看了眼完全依靠段燎支撑才能站立的王铁柱,言简意赅:“找个酒店。”

      “哦……酒……酒店啊,”王铁柱努力眨巴着沉重的眼皮,试图聚焦,“那……那你啥时候回去啊?”

      “明天。”虞清宴回答。

      “明……明天!”王铁柱仿佛听到了什么好消息,胖脸上瞬间绽开一个带着酒气的傻笑,整个人顺势就要往虞清宴那边倒,“哎,那……那正好!我……我明天也回去,我……我跟你一块儿回去,回家。”

      段燎赶紧用力把他又往回拽了拽,避免他真撞到虞清宴身上去,嘴里吼着:“胖胖,站好了!别往人身上倒。”心里却在飞速盘算,机会,千载难逢的机会。

      他看着虞清宴那平静无波的侧脸,心一横,牙一咬,装作随意但又带着点强装镇定的语气开口,试图显得无比自然:“那……那个,虞大师……要不……要不去我那儿凑合一晚?”他指了指东倒西歪的王铁柱,语气带上点我也很无奈的真实感,“你看这货,醉成这样……我一个人可搞不定他,哎哎!胖胖!站直了!”他用力拍了下王铁柱的背。

      虞清宴的目光落在烂醉如泥、几乎要把段燎压垮的王铁柱身上,他沉默了片刻,像是在权衡,最终迎上段燎那双带着点期冀的眼睛,淡淡地吐出个字:“好。”

      段燎差点没蹦起来,强行按捺住内心的狂喜,嘴角努力往下压着:“走走走,打……打车去!”他一手死死揪着王铁柱以防他滑倒,一手迅速摸出手机叫车。

      很快,一辆出租车停在了面前,三个人以一种极其别扭的姿势挤进后座,段燎几乎是半抱半拖地把王铁柱塞进去,王铁柱庞大的身躯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座位,段燎被挤得紧贴着车门,而虞清宴则坐进了副驾的位置。

      车子启动,汇入城市的车流,霓虹灯光透过车窗,在三人脸上划过明明灭灭的光影,车窗外是都市夜晚的喧嚣,车内却很安静,除了引擎声,就只有王铁柱粗重的呼吸和间或一个酒嗝。

      也许是车厢的晃动刺激了胃,也许是酒劲彻底发散,王铁柱开始不安分地扭动起来,他晕乎乎的靠在座椅上,眼神空洞地盯着前方,突然,他像是被什么伟大的哲思击中,又像是憋了很久,朝着驾驶座的司机师傅扯着嗓子、用一种极其真诚又充满困惑的语调开了口:“嘿!嘿嘿嘿,师傅,你……你相信爱情吗?!”

      车厢内瞬间死寂。

      段燎和虞清宴都沉默了。

      司机师傅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这个醉醺醺的胖子,表情连一丝波动都没有,声音冷酷无情:“吐车上二百。”

      “嗝……”王铁柱打了个嗝,似乎没听懂,又似乎在进行深层次的思考,过了几秒,他又摇摇晃晃地开口,声音带着点委屈的执拗:“可……可我觉得……觉得爱情……它……它……得存在啊……”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向司机寻求共鸣。

      司机师傅眼皮都没抬,目视前方:“二百块,一分不少,现在就掏也行。”

      “……噢,”王铁柱被价格震慑住了,懵懵地点了点头,然后,像是终于参悟了司机师傅的人生哲学,脑袋一歪,靠在段燎肩上,彻底老实了,他嘴里还咕哝着:“二百……二百块……好多钱……能买好多肉……还是……还是别吐了……”

      “那.......师......师傅.......失败是成功......成功之母......那那......知道成功之父,是是......谁吗?”

      司机师傅头有人不回的说:“你下车扫码,就是成功支付。”

      “那.......那嘿嘿.....嘿嘿......让我来......来当成功支付。”

      段燎哭笑不得地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上,终于闭嘴进入昏睡状态的王铁柱,又偷偷瞟了一眼旁边黑暗中虞清宴模糊的侧影,对方坐得笔直,沉默地看着窗外。

      车子平稳地行驶着,车厢内只剩下王铁柱轻微的鼾声和规律的引擎声。

      终于,出租车停在了一栋高级公寓楼下,段燎费力地把沉重的王铁柱从车里拖出来,几乎是用上了吃奶的劲儿才把他扶稳。虞清宴付了车钱,司机师傅一脚油门扬长而去。

      段燎扶着王铁柱,对着单元门禁刷脸,门应声而开,电梯上升的短暂时间里,醉醺醺的王铁柱还挣扎着抬起沉重的眼皮,环顾了一下这宽敞明亮的高级大堂,含糊地嘟囔了一句:“段……段哥……你家真……真大啊……”

      “闭嘴吧你!”段燎没好气地把他往电梯角落里又拽了拽,努力隔开他和旁边清清爽爽、一丝酒气不沾的虞清宴。

      电梯叮一声在顶层停下,段燎半拖半拽地把王铁柱弄出电梯,来到了他那个宽敞明亮、走现代极简风格、自带无敌夜景视野的复式公寓门口。

      门一开,段燎几乎是连推带塞地把王铁柱这个大包袱弄进了客厅,任由他像一摊巨大的软泥一样,“砰”地一声陷进了他那价值不菲的大沙发里,下一秒震天的鼾声就响了起来。

      段燎抹了把额头上累出来的汗,心脏却因为身后那个缓步走进来的清瘦身影而再次不争气地加速跳动起来。

      夜还很长……空气中似乎有某种无声的紧张又期待的弦,在客厅巨大的落地窗外流淌的都市灯火映衬下,悄悄拉紧了。

      虞清宴的目光在简洁宽敞的客房里扫过一圈,最后落回段燎脸上,声音平静无波:“我住那间?”

      段燎被那眼神看得心头一跳,下意识地点头如捣蒜:“啊!对对对!楼上!楼上!我带你去!”他连忙侧身引路,带着虞清宴上了二楼,来到自己主卧隔壁的房间门口。

      “就这间,平时没人住,但阿姨定期打扫,里面东西都是干净的,床单被罩都是刚换的。”段燎语速飞快地介绍着,试图掩饰自己莫名的紧张,他总觉得虞清宴刚才看他的那一眼……好像有点不太一样?是错觉吗?怎么感觉……有点深?不不不,肯定是灯光问题。

      虞清宴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泠:“多谢。”说完,他推门走了进去,反手轻轻关上了房门。

      咔哒一声轻响,隔绝了内外。

      段燎站在自己卧室门口,对着那扇紧闭的门板发了几秒呆,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和空落感又冒了出来,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突然灵光一闪。

      他立刻像被,转身咚咚咚地冲下楼,直奔厨房那巨大的双开门冰箱,拉开冰箱门,里面塞满了各种花花绿绿的饮料,气泡水、果汁、功能饮料、进口啤酒……段燎犯了难,虞清宴爱喝什么?他好像……只见过他喝白水?

      不管了,段燎一股脑抱了好几瓶出来,有气泡水、橙汁、矿泉水,甚至还有一瓶包装花哨的零度可乐,怀里抱得满满当当,又咚咚咚地冲回二楼。

      他气喘吁吁地停在虞清宴房门口,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然后艰难地腾出一只手,正准备去敲门。

      “吱呀。”

      门,从里面打开了。

      虞清宴站在门口,似乎正准备出来,昏黄的走廊灯光勾勒着他清隽的轮廓,那双深墨色的眼睛平静地看着段燎和他怀里那堆摇摇欲坠的饮料瓶。

      段燎的心脏瞬间漏跳了一拍,随即又像被擂鼓猛敲,他手忙脚乱地稳住怀里的瓶子,脸有点发热,声音带着点喘:“那个……那个……不知道你爱喝什么,你……你挑点你爱喝的?”他像个献宝的小孩,把怀里那堆花花绿绿的瓶子往前递了递。

      虞清宴的目光在那堆饮料上扫过,最终落在那瓶最不起眼的矿泉水上,他伸出手拿走了那瓶水:“嗯,谢谢。”

      段燎怀里瞬间轻松了不少,但心里却更沉甸甸了,果然只喝水,自己像个傻子一样抱一堆上来,他正懊恼着,就听虞清宴又开口了:“我没带换洗衣服。”

      段燎脑子嗡的一声,换洗衣服!

      对!他只顾着拿饮料,忘了这茬。

      “我!我!我有!我去给你拿!”段燎像屁股着了火,话都说不利索了,转身就往自己卧室冲,冲进去后,他看也没看,把怀里剩下的饮料哗啦一下全丢在地毯上,一头扎进了他那堪比小型商场的衣帽间。

      灯光亮起,一排排挂得整整齐齐的衣服映入眼帘,段燎像个无头苍蝇一样在里面乱翻,新的,必须拿新的,吊牌没拆的最好,他嫌弃地掠过那些穿过一两次的潮牌T恤,最终在角落翻出一件纯白色、质地极好的重磅棉T恤,吊牌还在,又扒拉出一条深色的运动短裤,也是全新的。

      他抱着这两件衣服,正要冲出衣帽间,刚跑到门口,脚步猛地顿住。

      内裤,他忘了内裤,给虞清宴拿自己的小裤衩子?!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段燎的脸腾地一下红透了,这……这也太尴尬了吧?那是不是有点冒昧了,他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瞬间感觉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

      他僵硬地站在原地,内心天人交战,拿?不拿?拿?不拿?

      纠结了足足半分钟,段燎最终还是鸵鸟心态占了上风,算了,太尴尬了,万一他嫌弃呢?他心一横,抱着T恤和短裤,冲出了自己房间。

      虞清宴还站在房门口等着,姿态沉静,段燎不敢看他的眼睛,低着头,一股脑把衣服塞过去,语速快得像机关枪:“给,都是新的,没穿过,吊牌都在!”他生怕说慢了,对方就会露出那种嫌弃你用过的东西的表情。

      虞清宴伸手接过,柔软的布料触感传来,他低头看了看衣服,又抬眸看向段燎那副紧张到快要同手同脚的样子,眼底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情绪:“好,谢谢。”

      “嗯,你……你早点休息啊!”段燎丢下这句话,几乎是落荒而逃,冲回自己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后背紧紧抵着门板,心脏还在狂跳不止,脸颊滚烫。

      回到房间,段燎并没有立刻休息,他像做贼一样,耳朵紧紧贴在门板上,屏息凝神地捕捉着外面走廊的动静,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就在他快要放弃的时候。

      “咔哒。”

      隔壁房门打开的声音清晰地传来。

      段燎瞬间精神百倍,他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拧开自己房门的把手,只开了一条细细的缝隙,眼睛凑上去往外瞄。

      走廊光线昏暗,但他清晰地看到虞清宴那高挑清瘦的身影正走下楼梯,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

      下楼了?干嘛去?

      段燎的好奇心瞬间被点燃,他像只猫一样,蹑手蹑脚地溜出房间,也悄无声息地跟了下去。

      一楼客厅只开了一盏昏暗的落地灯,巨大的真皮沙发上,王铁柱庞大的身躯摊在那里,鼾声如雷,睡得天昏地暗,一条腿还耷拉在地毯上。

      虞清宴走到沙发边,动作轻缓地弯下腰,他拿起旁边单人沙发上叠放的一条薄绒毯,展开,然后极其细致、轻柔地盖在了王铁柱身上,甚至小心地把毯子边缘掖了掖,避免滑落。

      那动作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温柔和耐心,与他平日里的清冷疏离截然不同。

      段燎站在楼梯拐角的阴影里,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酸,有点涩,又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就在这时,虞清宴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掖毯子的手微微一顿,缓缓直起身,转过头来,那双深墨色的眼眸,穿透昏暗的光线,落在了楼梯拐角处那个僵立的身影上。

      段燎被抓了个正着,他心脏猛地一缩,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差点踩空楼梯,他慌忙稳住身形,脸上瞬间爆红,脑子一片空白,只能干巴巴地此地无银三百两地解释:“那个……我……我口渴!下来拿瓶水!”

      虞清宴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秒,他没有说话,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然后,他不再看段燎,转身,迈开长腿重新走上楼梯。

      段燎僵在原地,看着他清瘦挺拔的背影消失在楼梯转角处,那双包裹在深色运动短裤下、线条笔直修长、充满力量感的大长腿,在昏暗中划出利落的剪影,牢牢地印在了段燎的视网膜上。

      一个极其不合时宜、带着强烈冲击力的念头,如同脱缰的野马般不受控制地闯入段燎的脑海:他……穿那个裤了吗?

      穿了?

      还是……没穿?

      段燎瞬间被自己这龌龊又下流的想法惊得魂飞魄散,他猛地抬手,狠狠给了自己一个不轻不重的嘴巴子。

      “啪!”

      清脆的响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连王铁柱的鼾声都顿了一下。

      段燎捂着自己发烫的脸颊,羞愤欲死,他感觉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变态,他怎么会想到这个?他一定是疯了,被虞清宴那个眼神看疯了,被这该死的氛围逼疯了。

      他再也不敢在楼下多待一秒,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回楼上自己房间,再次砰地关上门,后背抵着门板滑坐在地毯上,捂着脸,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楼下王铁柱的鼾声再次响起,仿佛在嘲笑他这兵荒马乱、充满罪恶感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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