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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戒不掉的月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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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那次送出(并被收下)了那个造型狂野的青提蛋糕后,犬饲猛感觉自己彻底不对劲了。
如果说之前对月本静的感觉是朦胧的好感、酸涩的醋意和热烈的期待混合体,那么现在,这种情绪仿佛被投入了一个高温熔炉,炼化成了某种更加炽热、更加粘稠、甚至让他自己都感到些许惊慌的东西。
他发现自己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月本静。
练习素振时,竹剑破空的声音会幻听成月本平静的指导;吃饭时,会想起月本说他吃得太快;甚至晚上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也会自动播放月本静弹贝斯时低垂的眉眼,分析力学时专注的神情,调侃他时嘴角那抹细微的弧度,还有那句轻飘飘的“特殊样本”……
这种全天候的、无法控制的想念,让犬饲猛坐立难安。他感觉自己像是得了某种奇怪的病,症状就是心跳失常、脸颊发烫以及尾巴不受控制地胡乱摆动。
而真正让他感到“魔怔”了的,是某个夜晚过后。
那是一个极其…逼真而炽热的梦。
梦里没有道场,没有图书馆,没有那些若有若无的触碰和调侃。梦里的气息更加滚烫,触感更加清晰…他梦到了月本静。梦里的月本静不再是那般冷静自持,他的呼吸是乱的,平时平静的眼睛里蒙着一层水光,带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让人心悸的神情。梦里有低低的、压抑的喘息,有月本静修长的手指陷入他银灰色皮毛的触感,有他自己喉咙里发出的、不像样的呜咽…
“呜——!”
犬饲猛猛地从梦中惊醒,弹坐起来,心脏疯狂跳动,几乎要撞破胸腔。全身的血液似乎都涌向了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耳朵和尾巴上的毛发彻底炸开,蓬松了一大圈。
黑暗中,他剧烈地喘息着,梦里那些碎片般的、却无比真实的触感和画面还在脑海里疯狂闪回,每一个细节都让他面红耳赤,羞耻得无地自容。
他、他怎么会做这种梦?!
对象还是…月本君?!
兽人的感官本就比人类更加敏锐,情感和欲望也往往更加直白和强烈。但犬饲猛一直觉得自己是个例外,他心思单纯,除了剑道和成为武士的梦想,很少被其他杂念困扰。
可现在…这个梦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他身体里某个未知的、汹涌的开关。
他冲进浴室,用冷水狠狠浇了好一会儿,才勉强让身体的燥热和悸动平复下去。但那种深刻的、带着极致羞耻和一丝罪恶感的画面,却牢牢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从此,他更加无法直视月本静了。
* * *
第二天剑道部练习,月本静依旧准时出现在门口。
当那道熟悉的身影倚在门框上时,犬饲猛感觉自己的血液“轰”地一下全涌上了头顶。他几乎是瞬间就僵住了,手里的竹剑差点脱手。
昨晚梦里的画面不受控制地跳出来,月本静那双平静的眼睛,在梦里是如何染上情动的水色…修长的手指是如何…
“啪!”犬饲猛猛地用竹剑敲了一下自己的头盔,试图用疼痛驱散那些荒唐的念头。声音之大,把旁边的部员都吓了一跳。
“犬饲前辈?你没事吧?”
“没、没事!”犬饲猛声音发虚,慌忙摆好姿势,却根本不敢往门口看一眼。他能感觉到月本静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那目光仿佛有了实质的温度,烫得他后背发麻,尾巴紧紧夹在护具之下,耳朵也因为极度紧张和羞耻而微微颤抖。
整个练习过程,他表现得比最开始还要糟糕,动作完全变形,反应迟钝,好几次差点自己把自己绊倒。他所有的感官似乎都集中在了门口那个人身上,无法集中一丝一毫在剑道上。
“猛!”铃木部长忍无可忍地喊道,“你今天到底怎么回事?!魂被勾走了吗?!”
“对、对不起!”犬饲猛慌忙道歉,脸颊烫得能煎蛋。他感觉月本静的视线似乎在他身上多停留了几秒,这让他更加无地自容。
练习结束,月本静像往常一样走进来。犬饲猛几乎是立刻背过身去,手忙脚乱地拆卸护具,假装忙得不可开交,心脏却跳得像擂鼓。
他听到月本静的脚步声停在了自己身后不远处,正在和部长说话。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尖叫着感知着那个人的存在。月本静身上淡淡的薄荷清香,说话时平稳的声线…这一切都和他梦里那些混乱炽热的片段形成鲜明对比,几乎要把他撕裂。
他拆护具的手都在抖。
忽然,月本静的声音近了,似乎就在他身后一步之遥。
“今天的动作,比上次更退步了。”
那平静的声音像羽毛一样搔刮过犬饲猛的耳膜,让他整个人猛地一颤,手里的胴甲(护胸)“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僵硬地、几乎是同手同脚地转过身,低着头,根本不敢看月本静的眼睛,耳朵红得透彻,声音细若蚊蚋:“…对、对不起…”
月本静没有说话。
犬饲猛能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低垂的头上,甚至觉得对方可能察觉到了自己异常的心跳和过高的体温。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尾巴在护具下可怜兮兮地蜷缩着。
过了几秒,他听到月本静似乎极轻地吸了吸鼻子?
然后,月本静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低了一些,带着一丝难以捉摸的意味:
“你今天的味道…有点不一样。”
“!!!”
犬饲猛的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兽人的气息会比人类更浓郁,也会根据情绪和身体状况有细微的变化。月本静他…他闻到了什么?难道闻出了他因为那个梦而产生的…混乱和冲动吗?!
巨大的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犬饲猛彻底淹没。他再也待不下去了!
“我、我先去洗澡了!”
他几乎是吼出了这句话,也顾不上捡起掉落的护具,像个逃兵一样,顶着那张红得快要冒烟的脸,同手同脚、脚步虚浮地、几乎是踉跄着冲出了道场,留下了身后一脸错愕的部长和依旧看不出表情的月本静。
月本静看着那个几乎是落荒而逃的巨大背影,目光深邃。他确实闻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气息——一种混合了极度紧张、羞耻和某种…躁动的、属于成年兽人的、极具侵略性的味道。
这和他平时身上那种阳光干燥的气息很不一样。
月本静的指尖无意识地轻轻摩挲了一下,眼底掠过一丝极深的好奇和…兴味。
“吓跑了啊…”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比想象中,还要单纯。”
* * *
犬饲猛冲回宿舍,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上热度未退,心脏依旧狂跳,梦里那些画面和月本静最后那句“味道不一样”的话,像两股炽热的火焰,交替炙烤着他的神经。
太糟糕了!
这样下去真的太糟糕了!
他可是要成为像祖先一样强大、冷静、克己的武士的男人!(大概吧…)怎么能因为这种…这种乱七八糟的念头和梦境,就在练习中屡屡失态,甚至连直视月本君的勇气都没有?
这简直是对剑道的侮辱!是对武士之名的玷污!
犬饲猛猛地站起身,眼神里燃起一种近乎悲壮的决心。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进行“特训”!不是剑术的特训,而是…而是控制自己那该死的反应和念头的特训!
他要学会在月本静面前保持冷静!像一个真正的武士一样!(再次大概…)
但…该怎么训练?
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管理?可他一看镜子里的自己,就会想起月本静调侃他时自己那副蠢样子,耳朵又会不争气地红起来。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背诵清心咒?他试了,但脑子里会不由自主地把经文里的“魔”自动替换成“月本静”…
苦无计可施之际,犬饲猛的目光落在了墙角的剑道护具上。一个绝(荒)妙(谬)的主意诞生了。
* * *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剑道部的部员们发现了一个奇景。
平时总是最早到、最晚走,训练最拼命的犬饲前辈,开始在一些奇怪的时间段独自一人留在空旷的道场里进行“加练”。
但他加练的内容很奇怪。
他不再是对着木桩疯狂素振(空挥),而是…穿戴整齐全套护具(包括面),然后…正襟危坐在地板中央。
是的,坐着。一动不动。像一尊披甲戴胄的狗熊雕像。
有好奇的后辈偷偷观察过。
他们看到犬饲前辈紧闭着双眼(透过面罩的金属格栅能看到),巨大的身体绷得笔直,拳头紧握放在膝盖上,那条毛茸茸的大尾巴被死死压在胴甲下面,只有尾巴尖偶尔会不受控制地抽搐一下,暴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嘴里似乎还在念念有词,声音透过面罩闷闷地传出来:
“月本君是指导…月本君是恩人…”
“心如止水…形如枯木…”
“不动心…不动念…”
“武士道就是…忍耐…”
“不能摇尾巴…不能红耳朵…”
“他不是青提蛋糕…他不是贝斯…”
“他是月本静…是同学…是…”
他的声音时而坚定,时而迷茫,时而痛苦,仿佛在进行一场极其艰难的精神搏斗。
后辈们面面相觑,完全看不懂这位前辈是在修炼什么绝世武功。
这,就是犬饲猛想出的“特训”方式——“月本静抗性特训”。
核心思想就是:在绝对安全(穿着护具,月本静本尊绝对不在场)的情况下,通过高强度地、反复地默念和想象月本静的存在,来锻炼自己的神经,达到“习以为常”、“麻木不仁”的至高境界!
简而言之,**脱敏疗法(兽人武士青春版)**。
效果嘛…似乎微乎其微。
因为他每次试图想象月本静平静地看着他,脑海里就会自动切换到梦里那双水光潋滟的眼睛;试图想象月本静普通地说话,耳朵里就会自动回放那句低沉的“味道不一样”。
然后的结果就是——穿着护具的“狗熊雕像”会突然发出一声压抑的哀鸣,猛地颤抖一下,或者更加用力地掐自己的大腿,试图用疼痛来驱散那些不该有的画面。尾巴在胴甲下面挣扎得更厉害了。
偶尔,他也会换一种方式。比如,突然对着空气大喊:“月本君!请指教!”然后试图以最标准、最冷静的动作完成一次击面。但往往动作做到一半,就会因为想象月本静可能出现的调侃表情而瞬间破功,动作变形,最后沮丧地一屁股坐回去。
这种近乎自虐式的、“悲壮”的特训持续了好几天。犬饲猛的精神状态在“觉得自己快要成功了”和“彻底没救了”之间反复横跳。
他并不知道,自己这些古怪的行径,早已通过那些好奇后辈的嘴,传到了部长铃木健吾的耳朵里。
铃木部长摸着下巴,表情复杂地听着部员的描述,最终叹了口气,拿出手机,默默地给某个联系人发去了一条短信:
「喂,月本。你再不管管你家那只大型犬,他怕是要在道场里坐化成佛了。他最近进行的‘特训’内容…有点过于精神污染了。」
片刻后,对方回复了,只有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地址。」
铃木部长翻了个白眼,把道场的地址和时间发了过去。
于是,这天晚上,当犬饲猛又一次全副武装,坐在道场中央,紧闭双眼,额头冒汗地与脑海中那个“魅魔版”月本静进行艰苦卓绝的斗争时…
道场的门,被悄无声息地拉开了。
月本静斜挎着贝斯包,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道场中央那个穿着护具、坐得笔直、嘴里念念有词、尾巴在护具下显然极不安分的大型犬兽人。
他听了片刻犬饲猛那闷在面罩里的、含糊不清的“静心咒”,又看了看他那副如临大敌、浑身紧绷的模样。
月本静的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混合了了然、无奈和…浓厚兴趣的光芒。
他轻轻关上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然后迈步,朝着那个正在进行诡异“抗性特训”而浑然不觉的大型目标,走了过去。
道场内异常安静,只有犬饲猛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和那闷在面罩里、含混不清的碎碎念。
“月本君是指导…不是…不是梦里那样…”
“心如止水…形如…形如…”
“尾巴不许动!耳朵不许红!”
“他是月本静…是…是青提蛋糕…”
他正进行到最关键的“心无杂念”阶段,努力将脑海里那个眼含水光、气息不稳的月本静替换成平时冷静毒舌的模样,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全部的意志力都用来对抗那些不受控制的画面和身体本能的反应。
完全没注意到,一个真实的、带着淡淡薄荷清香的月本静,已经悄无声息地走到了他的面前。
月本静低头,看着这个坐在自己面前、对自己到来浑然不觉的大型“盔甲狗狗”。他能透过面罩的格栅,看到犬饲猛紧闭的双眼和微微颤抖的睫毛,能听到他努力压抑的、紊乱的呼吸声。
月本静的目光缓缓扫过他因为紧张而攥得发白的拳头,以及那即便被胴甲压着、也依旧能看出在不安分地微微抖动的尾巴根部。
他忽然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别的什么。
他弯下腰,将自己的脸,凑近了犬饲猛面罩的金属格栅。距离近得,如果他此刻开口,呼吸都能直接喷在对方脸上。
然后,他用他那把平静无波、此刻却如同惊雷般清晰的嗓音,轻轻地、一字一顿地,对着面罩里的犬饲猛说道:
“心·如·止·水?”
“!!!!!!!”
世界仿佛瞬间静止了!
犬饲猛所有的血液“轰”地一下全部涌向头顶!他猛地睁开眼,透过格栅,对上了近在咫尺的、月本静那双平静却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
“呜——嗷!!!”
一声极度惊恐、羞耻、崩溃的悲鸣猛地从面罩里爆发出来!犬饲猛整个人像被高压电击中一样,猛地向后弹去,但由于是坐姿,身体彻底失去平衡,“哐当”一声巨响,连人带护具四仰八叉地摔倒在地板上,活像一只被翻过身的巨型乌龟,手脚和尾巴(虽然被压着)都在剧烈地扑腾!
“月、月月月月本君?!!”他的声音因为极度震惊和恐慌而彻底变调,透过面罩传出来,嗡嗡作响,还带着哭腔。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什么时候来的?!他听到了多少?!他是不是什么都知道了?!包括那个梦?!
巨大的羞耻感和社交性死亡的预感如同海啸般将犬饲猛彻底淹没。他恨不得当场晕过去,或者立刻用竹剑把自己敲失忆!
月本静直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在地上狼狈扑腾、试图爬起来却又因为护具和过度惊慌而屡次失败的大型犬。他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只是眼底那丝兴味更浓了。
他没有伸手去拉他,反而好整以暇地环顾了一下空旷的道场,语气平淡地像是在做现场评估:
“铃木说你在进行‘精神污染’式的特训。我还在想是什么,”他的目光重新落回地上那团“盔甲狗狗”身上,“原来是对着我的名字…坐禅?”
犬饲猛终于挣扎着坐了起来,但依旧不敢抬头,脑袋几乎要埋进胴甲里,声音发抖:“对、对不起!我不是…我没有…我只是…”
他语无伦次,根本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尾巴在护具下疯狂地左右拍打地面,发出“砰砰”的闷响。
月本静向前走了一步,靴子踩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声响,却像踩在犬饲猛的心脏上。
“只是什么?”月本静的声音里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来克服…”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微微俯身,声音压低,带着一种致命的穿透力:
“…看到我时就脸红心跳、尾巴乱摇、连剑都拿不稳的…条件反射?”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锤子,重重砸在犬饲猛的心上!他他他…他果然什么都知道了!连尾巴乱摇都知道!
犬饲猛彻底放弃了挣扎,自暴自弃地瘫坐在地上,连面罩都透出一股绝望的气息。耳朵在头盔里烫得快要烧起来,幸好有面罩挡着。
“还是说,”月本静的声音更近了些,仿佛就贴着他的面罩,“你想克服的,是别的…更‘深入’一点的…反应?”
“深入”两个字,被他咬得极其暧昧。
犬饲猛猛地一颤,全身的毛发(包括尾巴)瞬间炸开!他惊恐地抬起头,透过格栅看向月本静:“你…你怎么会…”怎么会连那个梦都知道?!难道兽人的梦会通过气味散发出来吗?!
月本静看着他那副吓到快要魂飞魄散的样子,终于低低地笑了一声。那笑声清朗,却让犬饲猛更加毛骨悚然。
“我猜的。”月本静直起身,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看来猜对了。”
犬饲猛:“……”他现在只想原地消失,立刻,马上!
月本静不再逗他,目光扫过他那一身沉重的护具:“所以,你觉得穿着这个,就能‘戒掉’我?”
犬饲猛羞愧地低下头,默认了。
“方法笨了点,”月本静评价道,语气听不出是褒是贬,“不过,精神可嘉。”
他顿了顿,忽然问道:“效果如何?”
犬饲猛沮丧地摇了摇头,尾巴在护具下无力地扫了一下地面。效果?效果就是现在这样,被当场抓获,羞愤欲死。
月本静似乎对这个答案很满意。他点了点头。
“看来,常规方法对你无效。”他像是得出了什么结论,语气变得有些微妙,“需要一点…非常规的‘脱敏治疗’。”
脱敏治疗?犬饲猛茫然地抬起头。
月本静看着他,嘴角缓缓勾起一个极浅的、却让犬饲猛后背发凉的弧度。
“从明天开始,”他宣布道,语气不容置疑,“你的‘特训’,由我亲自负责。”
* * *
月本静那句“亲自负责”像一句魔咒,把犬饲猛彻底钉在了地板上。脱敏治疗?由月本君亲自?那会是怎样的人间酷刑?!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画面:月本静面无表情地在他面前弹奏让人心跳加速的贝斯solo;月本静用那种平静的语调复述他梦里的细节;月本静甚至可能…可能会触碰他,在他完全无法躲避的情况下…
“不、不用了月本君!”犬饲猛几乎是惨叫出声,手忙脚乱地想从地上爬起来逃跑,“我、我自己可以!我真的可以!我保证再也不…”
“保证?”月本静打断他,语气轻飘飘的,却带着千钧重量,“你保证看到我不会再脸红?保证尾巴不会摇?保证不会做那些…”他意味深长地顿了顿,“…需要穿着护具才能面对我的‘梦’?”
犬饲猛的动作瞬间僵住,像被点了穴。完了,他果然什么都知道。在月本静面前,他简直像一本摊开的书,还是带彩色插画和气味注释的那种。
月本静看着他这副万念俱灰的模样,终于纡尊降贵般地弯下腰,伸出手——却不是拉他,而是开始帮他解开头盔的绳结。
微凉的手指不可避免地擦过犬饲猛滚烫的耳廓和下颌皮肤。犬饲猛猛地一颤,喉咙里发出一声极轻的呜咽,全身僵硬得像块石头,只有尾巴在护具下剧烈地哆嗦了一下。
月本静仿佛没感觉到他的反应,动作熟练地解开了绳结,取下了沉重的面罩。
骤然接触空气,犬饲猛涨得通红、布满细汗的脸完全暴露出来,那双湿漉漉的、写满了惊慌羞耻的狗勾眼无处遁形,银灰色的耳朵也“噗”地一下弹出来,因为刚才被压着,毛发凌乱地炸开,还可怜兮兮地抖动着。
月本静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尤其是在那对抖个不停的红耳朵上,眼神深了些许。他没说什么,又开始沉默地帮他解身上胴甲的绳结。
犬饲猛完全放弃了抵抗,像个木偶一样任由月本静摆布。他能闻到月本静身上淡淡的薄荷香,能感受到他手指偶尔划过道服布料下的皮肤,每一次轻微的触碰都像电流一样窜遍他的全身,让他心跳失序,呼吸困难。
这…这就是“治疗”的开始吗?太、太刺激了!他快要不行了!
卸下所有护具,犬饲猛感觉自己像被剥了一层壳,更加无所适从地暴露在月本静的目光下。他低着头,不敢看他,手指紧张地抠着地板。
月本静将护具一件件放到旁边,然后在他面前蹲了下来,保持着和他平视的高度。
“抬头。”命令简洁明了。
犬饲猛挣扎了一下,还是慢慢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了头,但对上月本静视线的那一刻,又立刻像被烫到一样想要移开。
“看着我。”月本静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犬饲猛深吸一口气,逼迫自己直视月本静的眼睛。那双眼睛平静无波,像深潭,却能清晰地倒映出他自己此刻慌乱失措、满脸通红的蠢样。
“你的‘症状’,”月本静开始冷静地分析,像个真正的医生,虽然诊断的内容极其诡异,“主要表现为:面对特定刺激源(我)时,出现面部充血(脸红)、体温升高、心率过速、肢体协调性丧失(同手同脚)、尾部不可控摆动(摇尾巴),以及…”他微妙地停顿了一下,“…夜间特定情境下的认知活动异常(春梦)。”
犬饲猛的脸随着他的每一个字越来越红,几乎要滴出血来,耳朵烫得快要冒烟。被喜欢的人如此直白、冷静地剖析自己的“病情”,简直是公开处刑!
“治、治疗方法是…?”犬饲猛声音发颤,几乎不敢听答案。
月本静嘴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脱敏疗法的核心,是逐渐增加暴露剂量,降低敏感度。简单来说——”
他忽然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犬饲猛炸毛的、滚烫的耳尖。
“就是让你…习惯我的存在。”
“咿——!”犬饲猛猛地倒吸一口冷气,全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差点直接向后仰倒!那轻柔的触碰带来的刺激远超任何竹剑的击打!一股强烈的酥麻感从耳尖瞬间窜遍全身,尾巴“唰”地一下彻底炸开,蓬松得像个大扫帚,并且不受控制地疯狂摇摆起来,砰砰地敲打着地板!
月本静的手指一触即离,仿佛只是拂去一片尘埃。他观察着犬饲猛剧烈的反应,点了点头,像是在记录数据:“嗯,初始反应强度,超敏。”
犬饲猛捂住自己被“袭击”的耳朵,眼眶都红了,大口喘着气,看着月本静的眼神像看着一个可怕的、却又充满诱惑的魔鬼。
“月、月本君!这、这样不行!我会…我会死的!”他哀鸣道。
“死不了。”月本静语气平淡,“只是生理反应而已。习惯了就好。”
他站起身,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今天的‘暴露剂量’足够了。明天同一时间,这里继续。”
说完,他不再看地上那摊快要融化的大型犬,转身干脆利落地离开了道场。
留下犬饲猛一个人,瘫坐在空旷的道场地板上,捂着依旧发烫、残留着触感的耳朵,身后的大尾巴还在不受控制地、傻乎乎地左右乱晃,心里一片狂风过境般的混乱。
习惯?
这怎么可能习惯得了?!
月本君的“亲自治疗”…根本就是最高级别的折磨和…撩拨!
但他可悲地发现,自己那颗不争气的心脏,在经历了刚才那番“酷刑”后,除了羞耻和惊慌,竟然还可耻地冒出一种巨大的、前所未有的…期待。
他好像…真的没救了。
* * *
那个夜晚,犬饲猛又一次坠入了那个光怪陆离、气息滚烫的梦境。
这一次的梦,比上一次更加清晰,更加…肆无忌惮。触感不再是模糊的,他甚至能“感觉”到月本静微凉指尖划过他背部皮毛的战栗,能“听到”自己喉咙里发出的、不成调的呜咽和低吼,能“看到”月本静那双平时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氤氲着一种让人疯狂的水色和…一种近乎残忍的冷静。
梦境与现实的分界线变得模糊不清,那种极致欢愉与极致羞耻交织的感觉,几乎要将他撕裂。
“呜——!”
犬饲猛再次猛地惊醒,弹坐起来,胸膛剧烈起伏,全身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一样被汗水浸透。兽人敏锐的感官让梦里的每一个细节都残留着惊人的真实感,尤其是身体某处不容忽视的、湿黏的窘迫,更是将他瞬间拖入冰冷的现实。
又来了…
又来了!
他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进浴室,打开冷水,用力搓洗着自己,试图洗掉那不该有的痕迹和脑海里挥之不去的画面。冰冷的水流刺激着皮肤,却无法浇灭心底那股灼烧的火焰和随之而来的、铺天盖地的自我厌恶。
他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滑坐下去,把脸埋进膝盖里,湿漉漉的耳朵无力地耷拉着,尾巴湿漉漉地蜷缩在腿边。
为什么…
为什么会一直做这种梦?
是因为月本君那些曖昧不明的触碰和话语吗?
是因为自己那该死的、不受控制的兽人本能吗?
就在他沉浸在混乱的自我谴责中时,一个冰冷刺骨的念头,像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滑进了他的脑海。
月本君…他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他知道自己会因为他而脸红心跳,知道自己在偷偷做那些荒唐的“抗性训练”,甚至…可能连这些难以启齿的梦境,他都…
犬饲猛猛地抬起头,瞳孔因为震惊和恐惧而收缩。
是了…
月本君那么聪明,观察力那么敏锐。他闻得到自己“不一样的味道”,他看穿了自己所有笨拙的掩饰。他什么都知道。
那他这些天的行为——那些故意的触碰,那些意味深长的调侃,那句“亲自负责”的脱敏治疗…
是什么?
是觉得好玩吗?
像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样本一样,看着自己因为他一点点的靠近和触碰就方寸大乱、丑态百出?享受着这种完全掌控对方情绪的感觉?
就像…部长说的那样…月本君开始一段关系,只是因为“觉得有趣”?
那自己呢?
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在他眼里,是不是特别可笑?特别…廉价?
一个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只需要一点点的暧昧和触碰,就会摇着尾巴凑上去,甚至连梦里都迫不及待地献上一切的…愚蠢的野兽?
巨大的难堪和羞耻感如同冰水浇头,瞬间熄灭了所有躁动的火焰,只剩下刺骨的寒冷和恐慌。
那他…也会像对待那四个人一样吗?
觉得“有趣”的阶段过去了,觉得厌倦了,就干脆利落地“结束”?
甚至…自己可能连那四个人都不如?他们至少还拥有过“恋爱”的名义,而自己呢?可能从头到尾,都只是月本静眼中的一个“特殊”的、用来观察和取乐的…玩物?
“特殊样本”…
原来…是这个意思吗?
不是特别的、独一无二的…
而是指…特别容易操控、特别容易产生反应、特别适合用来做“实验”的样本?
犬饲猛蜷缩在冰冷的浴室地板上,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先前所有的期待、雀跃、甜蜜的悸动,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冰锥,反复刺穿着他的神经。
他想起月本静那双总是平静无波、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睛,那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以前觉得迷人,现在却只感到一阵寒意。
自己所有的真心和窘迫,在对方眼里,恐怕只是一场精心设计的游戏里的笑料吧。
他是不是…正在心里嘲笑自己呢?
嘲笑这只轻而易举就被撩拨、被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大型犬?
犬饲猛把脸深深埋进膝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受伤小兽般的呜咽声。尾巴无力地垂在地上,沾着未干的水渍,显得格外狼狈和可怜。
他第一次,对明天将要到来的、“月本静亲自负责”的脱敏治疗,感到了深深的恐惧和…抗拒。
他不想再去了。
他不想再像个傻瓜一样,被看得透透的,被随意拨弄情绪,然后可能在不久的将来,听到对方用那平静无波的声音宣布“实验结束”。
可是…
那是月本君啊…
即使想到了这种可能,心底那份蠢蠢欲动的眷恋和渴望,依旧像顽固的野草,无法被彻底铲除。
这种矛盾的撕扯,让他痛苦万分。
天快亮了。
犬饲猛依旧蜷缩在浴室冰冷的地板上,仿佛失去了一切力气。昨晚的梦境带来的不再是羞赧的悸动,而是沉重的、令人窒息的阴影和自我怀疑。
月本静…
你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
* * *
第二天下午,剑道部的练习气氛有些微妙。
所有人都注意到了犬饲猛的不对劲。
他依旧准时出现,穿戴护具,拿起竹剑,完成每一个动作。但那种蓬勃的、甚至有些笨拙的热情消失了。他像一台被抽走了灵魂的机器,只是机械地重复着动作,眼神空洞,注意力明显不集中,甚至比月本静出现之前的状态还要糟糕。
他的耳朵不再警惕地转动搜寻某个特定的脚步声,而是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贴在头盔两侧。那条总是诚实地表达情绪的大尾巴,也像是失去了所有活力,沉重地垂在护具之下,一动不动。
就连最基础的素振(空挥),都透着一股心不在焉的疲惫感。他被对手击中时的反应也变得迟钝,只是默默地爬起来,重新摆好姿势,连一句洪亮的“面!”都喊得有气无力。
部长铃木健吾皱着眉头,几次想开口说点什么,但看着犬饲猛那副魂不守舍、仿佛笼罩在一层无形阴霾里的样子,最终还是把话咽了回去。这小子,昨天被月本“治疗”过头了?
* * *
当时钟指向那个熟悉的时刻,道场的门被准时推开时,几乎所有部员都不约而同地、小心翼翼地瞥向犬饲猛。
月本静依旧挎着贝斯包,懒洋洋地倚在门框上,目光习惯性地扫向那个最显眼的身影。
然而,今天他看到的,却不是那个会因为他的出现而瞬间僵硬、脸红、同手同脚或者尾巴乱摇的大型犬。
犬饲猛甚至没有回头。他背对着门口,正在进行缓慢而沉重的素振练习,每一次挥剑都像是在拖着千斤重担。他的背影透着一股浓郁的、无法化开的沮丧和…疏离。
月本静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极快地掠过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讶异。他的眉梢几不可见地挑动了一下。
这反应…不对。
和他预想的完全不同。既不是昨天那种羞愤欲死的剧烈反应,也不是他期望中可能出现的、稍微适应一点的迹象。而是一种…彻底的、消极的、仿佛被抽空了所有能量的沉寂。
月本静的目光在犬饲猛耷拉的耳朵和沉重垂落的尾巴位置停留了几秒。空气中,似乎也嗅不到昨天那种混合着紧张、羞耻和躁动的复杂气息,只有一种淡淡的…像是被雨淋湿了的、无精打采的失落感。
月本静脸上的那点随意和玩味慢慢收敛了起来。他依旧倚在门框上,但姿势似乎稍微正了一些,看着犬饲猛背影的眼神里,多了一丝审视和…不易察觉的探究。
练习结束的哨声响起。
部员们开始解散,收拾器材。犬饲猛沉默地、缓慢地拆卸着身上的护具,动作僵硬,全程低着头,避免与任何人视线接触,尤其是门口那个方向。
月本静没有像往常一样立刻走进来去找部长或者直接走向犬饲猛。他只是站在那里,看着。
铃木部长走过去,拍了拍犬饲猛的肩膀,低声问了句什么。犬饲猛只是摇了摇头,依旧没抬头,快速地把拆下的护具抱在怀里,转身就朝着另一个方向——不是月本静所在的门口——快步走去,几乎是想要逃跑。
“犬饲。”
月本静的声音响了起来,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清晰的、不容忽视的穿透力,在略显嘈杂的道场里准确地传到了犬饲猛的耳朵里。
犬饲猛的脚步猛地顿住,后背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下。但他没有回头,只是停在了原地,抱着护具的手指收紧了些。
月本静迈步走了过去,脚步声不疾不徐,却像踩在犬饲猛紧绷的神经上。
他在犬饲猛身后一步远的地方停下。他能看到犬饲猛后颈的毛发似乎微微竖立了一些,那是紧张和抗拒的信号。
“今天的‘治疗’还没开始。”月本静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听不出情绪,“想去哪里?”
犬饲猛的身体更僵硬了。他沉默了几秒,才用一种异常沉闷、甚至带着点沙哑的声音低声回答:“…今天不用了。月本君。”
这是第一次,他如此直接地拒绝月本静。
月本静微微眯起了眼睛。他绕到犬饲猛面前,强迫对方与自己对视。
当看到犬饲猛的脸时,月本静眼底那丝讶异更深了。
没有脸红,没有闪躲,甚至没有太多的羞耻。那双总是亮晶晶的狗勾眼此刻有些黯淡,眼底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红血丝,像是没睡好。里面盛满了复杂的情绪——难过、困惑、自我怀疑,还有一丝…小心翼翼的抗拒。
这完全超出了月本静的预料和所有计算模型。
“不用了?”月本静重复了一遍他的话,语气依旧平稳,但目光却锐利地在他脸上搜寻着,“为什么?昨天的‘暴露剂量’产生抗性了?还是…”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向前微微倾身,像昨天那样拉近距离,试图施加压力:“…产生了别的,‘副作用’?”
如果是昨天的犬饲猛,此刻恐怕已经脸红心跳、语无伦次了。
但今天的犬饲猛,只是睫毛颤抖了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又硬生生止住了。他避开了月本静的视线,低下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声音更低了,带着一种疲惫的固执:
“没有副作用…只是觉得,这样太麻烦月本君了。我的问题…我自己会解决。”
“自己解决?”月本静的声音里终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几乎听不出的波动,像是觉得这个说法很有趣,“像昨天那样,穿着护具坐禅?还是打算以后见到我就绕道走?”
犬饲猛抿紧了嘴唇,不说话了。抱着护具的手臂收得更紧,指节有些发白。那是一种无声的、笨拙的对抗。
月本静看着他这副油盐不进、仿佛受了天大委屈却又死死憋着的模样,沉默了片刻。
道场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只剩下他们俩和远处假装收拾东西、实则竖着耳朵偷看的铃木部长。
空气变得有些凝滞。
月本静脸上的那点轻松和戏谑彻底消失了。他第一次发现,这只总是直来直去、情绪外露的大型犬,闹起别扭来,似乎比想象中要…麻烦一点。
而且,这种麻烦,并不让他感到有趣,反而有点…
他忽然伸出手,不是像昨天那样触碰耳朵,而是用手指,轻轻抬起了犬饲猛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来看向自己。
指尖传来的皮肤温度有些低,不像平时那样总是暖烘烘的。
犬饲猛似乎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到了,眼睛微微睁大,里面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又被那种黯淡的失落覆盖。他没有挣脱,但也没有回应,只是僵硬地任由月本静动作,像一尊失去生气的雕塑。
月本静仔细地看着他的眼睛,仿佛要从中读出他情绪突变的密码。
“告诉我,犬饲,”月本静的声音降低了一些,少了几分平时的调侃,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认真,“发生了什么?”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摩挲了一下犬饲猛的下颌线。
“是什么让你觉得,‘麻烦’我了?”
那双平静的眼睛里,似乎没有了平时的戏谑和调侃,反而带着一种犬饲猛看不懂的、近乎专注的探究。这种专注,比之前的任何一次触碰都更让他心慌意乱。
他猛地别开脸,挣脱了月本静的手指,后退了一小步,抱着护具的手臂收得更紧,像是抱着最后的盾牌。
“没、没什么!”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带着明显的抗拒,“就是我突然想明白了!月本君很忙,没必要在我这种…这种笨蛋身上浪费时间!”
他说着自贬的话,语气里却带着一种负气的、受伤的倔强。
“浪费时间?”月本静重复着这个词,微微偏头,视线依旧牢牢锁着他,“你觉得,我每天‘顺路’过来,给你做‘脱敏治疗’,是在‘浪费时间’?”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让犬饲猛感到一阵无形的压力。
“难道不是吗?!”犬饲猛像是被逼到了绝境,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一直压抑的情绪终于找到了一个突破口,不管不顾地倾泻出来,“月本君明明什么都知道!知道我那些丢人的反应!知道我…我那些乱七八糟的梦!知道我就是个控制不住本能的白痴!”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委屈和自暴自弃的愤怒,尾巴在护具下激动地拍打着,发出沉闷的响声。
“看着我像个傻瓜一样因为你的一举一动就惊慌失措…是不是特别好玩?!是不是就像部长说的!只是觉得‘有趣’?!等‘有趣’的劲头过去了,就会像对待之前那四个人一样,干脆利落地‘结束’掉?!甚至…甚至我可能连让他们都算不上!只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被撩拨的…‘特殊样本’?!”
他几乎是吼出了最后那几个字,胸膛剧烈起伏着,吼完后像是耗尽了所有力气,眼神更加黯淡,却又带着一种破罐破摔的解脱。他终于说出来了,把那个让他彻夜难眠、冰冷刺骨的恐惧说了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月本静,像是在等待最终的审判,等待着对方露出被戳穿后的冷笑,或者干脆利落地承认“是啊,就是这样”。
然而,月本静并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犬饲猛,看着他那副激动又绝望、像是被抛弃的小兽般的模样。道场里安静得只剩下犬饲猛粗重的呼吸声。
过了好几秒,就在犬饲猛以为月本静默认了的时候,月本静却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不是嘲讽的冷笑,也不是平时那种带着玩味的轻笑,而是一种…似乎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好笑的笑声。
“原来如此。”月本静低声自语般说了一句。
他向前走了一步,再次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次,他的目光不再带着审视,反而有一种奇异的…了然和…一丝难以捕捉的柔和?
“所以,”月本静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一些,“你一个人胡思乱想,给自己判了死刑,认定我只是在玩弄你,然后今天就开始躲着我,拒绝治疗,嗯?”
犬饲猛被他直白的话噎了一下,脸颊微微发热,但还是倔强地抿着唇,默认了。
月本静叹了口气,这声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伸出手,这次不是抬他的下巴,而是——轻轻放在了犬饲猛紧紧抱着护具的手臂上。
掌心温热的温度透过道服布料传来,犬饲猛猛地一颤,下意识地想挣脱,却被月本静稍稍用力按住了。
“犬饲猛,”月本静叫了他的全名,语气是他从未听过的认真,“看着我。”
犬饲猛挣扎了一下,最终还是缓缓抬起了眼。
“首先,”月本静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如果我觉得一件事是‘浪费时间’,我连一秒都不会投入。这一点,你应该清楚。”
犬饲猛的瞳孔微微一动。
“其次,”月本静继续道,手指无意识地在他手臂上轻轻摩挲了一下,这个细微的动作让犬饲猛的心脏漏跳了一拍,“我确实觉得你很有趣。”
犬饲猛的眼神瞬间又黯淡下去。
“但有趣的点,”月本静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立刻接了下去,“不在于你那些‘丢人的反应’,而在于你这个人本身。你的单纯,你的直率,你明明害羞得要死却还是努力想要靠近的样子,还有…你那种莫名其妙的、坚持要成为武士的笨拙信念。”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上了一点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温度:“这些,比任何实验数据都有趣得多。”
犬饲猛彻底呆住了,耳朵下意识地竖起来一点,眼中的黯淡被震惊和一丝微弱的希冀所取代。月本君…是这么看他的?
“至于那四个人…”月本静微微蹙了下眉,似乎不太想提,但还是说了,“他们和你是完全不同的存在。开始和结束的原因很复杂,但绝不是什么‘觉得有趣就扔’。”他的语气变得有些冷淡,“我没有那种低级趣味。”
“那…‘特殊样本’呢?”犬饲猛忍不住追问,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月本静看着他,嘴角终于勾起了一点熟悉的、却不再让犬饲猛感到寒冷的弧度。
“样本之所以特殊,是因为它具有唯一性和不可替代性。”他的目光深邃,仿佛要看进犬饲猛的灵魂深处,“我暂时…还没找到第二个像你这样,能让我每天‘顺路’过来,甚至亲自制定‘脱敏方案’的个体。”
他微微倾身,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种蛊惑人心的力量:
“所以,犬饲猛,不要擅自给自己下定义,也不要擅自解读我的行为。”
“你是不是‘浪费时间’,是不是‘好玩’,是不是会像那四个人一样被‘结束’…”
他的指尖微微用力,按了按犬饲猛的手臂。
“…决定权在我手里,不在你乱七八糟的想象里。明白了吗?”
犬饲猛傻傻地看着他,大脑仿佛停止了运转。月本静的话像一阵强风,吹散了他心中积压的阴霾和冰冷的猜测,虽然还有很多不确定,但那种被全然否定的绝望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滚烫的、汹涌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悸动。
月本君没有玩弄他…
月本君说他是唯一的…
决定权…在月本君手里…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还有希望?
看着犬饲猛那双重新亮起来、却依旧带着懵懂的狗勾眼,月本静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看来,脱敏治疗得暂停了。
得换一种更直接的方式,才能让这只单细胞生物彻底安心。
他松开了手,退后一步,恢复了平时那副冷静的样子。
“今天的治疗取消。”他宣布道,“回去好好睡觉,不许再胡思乱想。”
说完,他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又像是想起什么,回头添了一句:
“还有,梦是自由的,我不介意。但因此影响状态…”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犬饲猛一眼。
“…我会用我的方式帮你‘解决’。”
犬饲猛的脸“轰”一下全红了,刚刚建立起来的信心瞬间又被羞耻感击垮!
月本君果然什么都知道啊啊啊!
但这一次,那羞耻感里,却混杂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滚烫的期待。
月本静看着他那副再次红成虾子、尾巴却在护具下蠢蠢欲动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终于真正转身离开了。
留下犬饲猛一个人站在原地,抱着护具,心跳如雷,整个人仿佛在冰火两重天里走了一遭。
他好像…又活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