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6、嫉妒还是爱 ...
-
希腊神话传说中有一位容貌极其俊美的少年神,他是如此的美丽,以至于无数神仙男女都为他倾心,但他却对所有人的爱慕都冷漠的拒绝,表现得十分高傲和无情。
他的举动引起了众神的怒火,复仇之神涅墨西斯决定惩罚他,于是将这无比美貌冷酷的美人诱骗至一片平静如镜,清澈见底的池塘旁。
当这少年俯身喝水时,第一次在水中看见自己的倒影,他立刻就被这个倒影深深地迷住了,却不知道那就是他自己。
他无法离开水池,日夜凝望着水中倒影,不吃不喝,试图触摸和拥抱它,但每一次的尝试都只会让倒影破碎消失。最终,他因困惑,绝望和迷恋而憔悴死亡。
传说在这少年死后,在他倒下的地方长出了一株娇嫩的水边之花。
纳克索斯是这美貌早死少年的名字,而水仙是娇嫩的,孤芳自赏的水边之花。
舞台上耀眼的纳克索斯,爱称是小水仙,绝不可能是巧合。
李无涯猜测,纳克索斯就是遭受爱恋之苦折磨的修女,威廉姆就是她不可言说的爱人,一位可能抛弃了她,让她释放愤怒之火的爱人。
可是,嫉妒是对应着什么?蓝眼睛的威廉姆表现的很正常,不仅没有和除了小水仙以外的修女有亲近之举,甚至也没有和小水仙的暧昧。
根据演出时修女们的闲聊,威廉姆是美国人,年龄四十岁上下,作为这家修道院的主要投资人。既是极具音乐天赋的才子,也是虔诚的基督徒,一心痴迷向上帝献上最完美的音乐和羊羔。
他于半年前来到修道院检查,意外在一场常规晚课圣歌演唱中发现了同样极具音乐天赋的纳克索斯,于是在征得她本人和院长女士的同意下,在小教堂对她进行单独的音乐教育。
威廉姆风度翩翩,举止得体,相貌算得上英俊,未婚的钻石王老五,可能是很多人的梦中白马王子。如果纳克索斯在私人授课的过程中爱上他,似乎也说的通。
匕首在手中抛来抛去,寒光映在面上,李无涯舔舔干燥的嘴唇,心中难得焦躁,幕后的东西还没现身,而队伍里已经有人受到影响,章燕好好的突然发病绝不是偶然。看似和谐的演出里一定有什么关键线索被遗漏了……
食物的香气飘进鼻腔,李无涯皱皱鼻头,决定先填饱肚子再上班。反正有他在,那东西也不敢贸然行动,不然也不会到现在还在兜圈子……
嗯,胡萝卜,味道不甜,一般吧,豌豆,好吃,继续分辨下去,怎么还有洋葱?甜,但是气味太冲,味道也辣,不喜欢……
里面应该还有白菜之类的绿叶菜,闻了半天,李无涯有些失落和小小的气恼,为什么没有肉啊?自己忙活了大半天,虽然不是计较这点口头小恩小惠……
烦躁的挠头,李无涯把头往墙上一靠,任由身体自由下滑。
好吧,确实,我承认,有一点点寄希望于这支看上去很年轻的队伍会有一些好吃的给自己蹭一蹭,之前遇到的不都是这样吗?肉干,糖果,面包什么的,都会作为酬劳,或者说贡品送给自己。这可都是赎罪空间里找不到的好东西啊!比神武什么的有用多了。
不如就这么睡着吧,省的看见速食罐头就烦。李无涯脸上冷酷,心里暗骂自己几十岁的人了,还和小孩一样馋嘴。
不远处顾湫安已经煮好了饭,铁皮罐子挂在火上,蔬菜粥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散发着香气。
顾湫安察觉到一股幽怨的视线,不经意悄悄侧脸,余光里果然出现一只气鼓鼓的河豚。
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一不高兴就摆脸,嘴巴撅得能挂油壶,顾湫安哑然失笑,屈起手指隔空刮刮某人的鼻子。不要不高兴,这样的日子很快就会结束,你马上就能自由了……
季白盛好饭,第一碗递给据李无涯说受到刚才幻境惊吓的病患,第二碗本来是要给顾湫安的,一拍脑门想起来他哥也没吃呢,屁颠屁颠的就端碗小步跑过去,滋个大牙傻笑道:“哥,吃饭!”
李无涯欲言又止,低头看看碗里的清汤寡水,又抬头看看脸上蹭着锅灰,眼睛亮晶晶的傻子,硬是把到嘴的不要咽下去,勉强勾唇道:“谢谢。”
"不谢!哥,你也累了这么久了,应该的!"季白是名副其实的二哈,看不出李无涯的客气,还亲亲热热的拉着人要一起去篝火边坐着,“大家一起多好啊,热热闹闹的,还能边吃边讨论线索!”
李无涯拗不过他,只好坐在顾湫安旁边,在夏末初秋的暖和里烤着火。
章燕披着毛毯靠在刘婷怀里,捧着碗慢慢吸溜,刘婷不放心,一直盯着章燕,手护在碗旁边,随时准备把碗接过来,章燕觉得这是杞人忧天,还仰头非要表演独门绝技——瀑布飞川,差点把碗打了,头上挨了刘婷一巴掌才瘪瘪嘴老实,还趁刘婷收拾碗的时候做鬼脸。
黄色的火光笼罩着所有人,这点微小而生机勃勃的亮光,在幻境结束后的黑暗里像是一只漂浮在海面上的小舟,孤立而不孤单。
李无涯喝着热粥,觉得这样也很好,并且在心底肯定这几个可爱的年轻人很快就能从这个人间炼狱里脱身。他保证。
几个小骷髅不吃东西,很乖,刚刚看表演的时候也没有什么受到刺激的异常表现,只是安安静静的在台下坐着,咬着手指,演出结束了也听话跟着走。此刻大家都在吃饭,就自己找了角落团在一起,头靠着头不动了。
吃得差不多了,几人围拢在一起,绕着火堆坐一圈。章燕鬼点子最多,提出来今晚整理线索的方式是玩海龟汤,怕李无涯和顾湫安两个活化石不懂,还特意解释一番。
“海龟汤呢,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推理游戏。”章燕左顾右盼,看看左边破洞的窗户,又看看右边破损的圣母像,做作的假装发抖,压低声音道:"不过,这种推理往往都很挑战人性,很恐怖的哦!"
夜风穿过窗户,老化的窗杦发出生锈金属摩擦的猫爪抓黑板声,脏污的白色窗帘随风脬起,十分配合章燕想要塑造恐怖氛围的决心。
"通常,玩家需要根据提问来还原故事的真相。虽然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真相,但是可以把大家已知的线索再问一遍嘛,说不定会有新发现。"章燕眨眼俏皮道。
“海龟汤由汤底和汤面构成,汤底是真相,汤面是场景。而海龟汤玩家有两类,一类是煮汤人,也就是知道真相,接受提问的人,一类是喝汤人,可以向煮汤人提问获得线索。”
“喝汤人可以想到什么问什么,自由度较高,煮汤人只能回答是或者不是和有或者没有。”
“不过,因为今晚的特殊性,煮汤人也可以回答其他答案。”
最后敲定李无涯是煮汤人,其余人是喝汤人,汤底就是纳克索斯爱上威廉姆,被威廉姆抛弃,发疯烧死五个修道院孩子,且最终自焚而死。
李无涯的汤面是章燕写在纸上递给他的,据季白说章燕在文学院里成绩很好,很有才,就是爱写些惊骇世俗的东西。
咳嗽一声,李无涯念道:“耶稣圣像下……”
“等等!”季白突然叫道,把一块不知道从哪里扒拉出来的破布裹在身上,往章燕身边挤,等和章燕刘婷挤在一团才心满意足,催促道:"好了,哥,你快开始吧。"
李无涯无语,摇摇头从头讲起,“耶稣圣像下的暗格,模糊不清的爱语,是少女的怀春吗?违背教义的禁忌之恋吗?”
"微风送来的报纸,修女发疯点燃修道院,谁释放了地狱之火?"
枯叶在大理石地面上打着转儿,天幕中的月亮被乌黑的云层掩盖,凄厉的鸟叫声如同幼童的哭泣,撕裂夜色送到小房间里,蜘蛛状生物密集短暂的脚步声被风吹散,一点点的靠近目的地。
季白打了个寒颤,嘟囔一句:"怎么感觉比刚才冷了,降温这么快吗?"
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产生回音:"照片和画像重叠,是你吗,因为被抛弃而失心疯的魔鬼。"
“是你吗?是你吗?你吗……”蜘蛛状生物爬到房顶上,不再移动,像是等待着什么。
“红玫瑰下的尸骨,月夜里的红光,谁背叛了主?”
“谁,谁,谁!背叛!背叛,你为什么这么对我,你不爱我了吗?”女子哭泣着尖叫,“你不是说我们永远在一起吗?”
撕心裂肺的哭喊响彻蜘蛛状生物的耳朵,魔鬼对着它空荡荡的心吹气。一道红色的血泪从被木板钉住的眼睛里流出来,流到被大头针封住扭曲褶皱的嘴巴,诡异生物无声嚎叫着,细长的蜘蛛脚翻腾着,肚皮外翻,它痛苦的要从房顶上滚下去。
被黑色毛线缝合的嘴巴拼命撕扯试图张开,囚禁在口腔里的舌头冒出血沫,一道深深的齿痕叠在各种陈年旧伤上。
"舞台上翩翩飞舞的裙摆,小水仙,你是谁?"
“眼角上的小痣,是你的独特标志吗?你喜欢这个吗?”
"小水仙……水仙……我的宝贝心肝,我的小羊羔,靠过来,让我亲亲你……"男人舒坦的粗喘声,“哦,上帝,呃啊……好孩子。”无力地瘫倒在地上,男人大汗淋漓,白色的裙子压在他身下,裙摆颤抖。
还在嫉妒吗?还是爱呢?蜘蛛状生物僵硬的转动脑袋,八音盒云雀的欢快曲调响起,这是一首钢琴曲,歌词却复现在它眼前,和几十年前一样迷人,让它心驰神往。
“我的云雀,我的小云雀,歌声嘹亮的小云雀!”
“你向哪飞去,向着哪唱?”
“你向哪飞去?向哪?向哪?”齿轮转动摩擦的咔哒声,蜘蛛脚扶在裹着头巾的脑袋上,缓慢而坚定的转了一圈,脑后散发撩起,一张完好的,和正面一样的脸出现在月光下,她的眼里满是痛苦和泪水。
无声的张张嘴,透过石砖去看屋子里看不见的,欢乐的人群,蜘蛛状生物转身跳下房顶,迅速消失在黑夜里。
“红裙子,白裙子,哪一个是你?还是说,都是你?”火堆旁的游戏还在继续,李无涯抬头看看上方的房顶,在心里叹了口气,一群小傻子,哦,还有一个老不正经,老不靠谱。
傻孩子们对逼近又离去的危险浑然不觉,兴高采烈的向李无涯提问。老不正经摸摸袖子里的肉干,思考着待会儿怎么才能说服某个倔脾气小驴能老实也吃下他这份的肉干。
“纳克索斯有嫉妒的人吗?”季白抢先问到。
“有。”李无涯道。章燕斜眼瞥了季白一眼,意思是这么简单的问题也要问?自己转头摩拳擦掌的问道:"纳克索斯和她的关系复杂吗?"
“可能。”李无涯微微点头。"切,你也是啥都不懂瞎问,一个抢了另一个的对象,不论是男是女,关系肯定复杂啊!"季白不服气的反驳。
章燕伸出一根手指,在季白眼前晃晃,鄙夷道:"所以说你思想浅薄,大脑光滑得能当镜子照。"
“这种复杂,虽然是我猜的啊,但很有可能,纳克索斯在嫉妒她他的时候也对她他有别的情感,不是憎恨,而是类似崇拜,喜爱之类的。”
季白抓住章燕的漏洞猛烈抨击,“这怎么可能,这是你的主观臆想吧?怎么会有人喜欢抢走自己对象的人!”
章燕两手一摊,回击道:“怎么不可能!人类的情感是很复杂的,你对你的高中母校还又恨又爱呢!”
“那你对你前女友还念念不忘呢!”
眼看话题逐渐跑偏,两个小孩马上要打起来。
虽然李无涯本来就没指望今晚这个叫什么海龟汤的东西能对解密有些帮助,只是想让他们放松紧绷的神经,还是不得不吭一声提醒道:“章燕。”
“哦,知道啦!”章燕不情愿的应道,又抛出她的证据:“那如果只是恨她,嫉妒她,为什么即使在自己的日记里都不愿意提到她?”
‘‘因为嫌脏!因为怕丢了自己的脸!’’季白双手环抱胸前,忿忿不平道。
章燕摇头,“你又错了,如果一个女人被出轨,她既不会放过对象,也不会放过小三。嫌脏是可能的,但不怕丢脸,因为该丢脸的另有其人。”
咖啡色的眼珠在火光下炯炯有神,章燕的话掷地有声,惊起巨浪。
“她不提她,因为她怜爱她,因为她珍惜她,珍惜到哪怕是在自己的日记里,哪怕是知道很有可能永远没人知道她写了什么,她也不敢写,生怕有一丝可能会伤害到她,让她难过。她比她还害怕可能降临在她身上的流言蜚语。”
人们总是将女人间的关系简单分类,好像要么是嫉妒诋毁,要么是鄙视欺凌,特别是当和男人扯上关系的时候,人们的嘴唇咧得更开,耳朵竖得更高,胃部一刻不停蠕动,等待着即将新鲜出炉的八卦——什么两女争一男啦,什么正宫打小三啦,什么她守不住他,她水性杨花啦,总是巴望着女人之间彼此仇视分离。
章燕想,今天,我就要告诉你们,告诉所有男人和女人,这世上,女人最懂女人,女人最爱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