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三张床（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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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蒙蒙亮，外面风吹着有点凉，林桀准备去医院，时间不等人，他让宋烨带着杨越凯去把小公园监控搞来，顺便去现场看看。
余思然醒得比较早，她跑去卫生间随便洗了把脸，出来时刚好撞见进门的江怀谨，看起来表情僵僵的，估计是没睡饱，手里端着杯咖啡，她默默朝进去的江怀谨点点头——咖啡像救过他的命一样。
三人出发前往清江医院，路上没人说话，余思然在后面调试联络仪，顺便还把录像设备整好。
刚下车，就把设备递给两人，江怀谨不知道弄这个有什么用，老实说，他甚至不知道特案科和总局分局的区别，相同的话依旧由余思然来说，她帮江怀谨把录像仪夹在衬衫领上，仪器看上去就是个小对讲机，不仔细看，上面的摄像装置其实不太显眼。
到医院门口时才六点多，外面已经站了很多人，有提前挂号的，有排队的，让人不禁感慨——医院就是这样的地方。
江怀川的妻子在单人病房里，此刻正在休息，而江怀川本人这会儿不在医院。
没找到人，林桀本打算先去调查罗平安母亲的事，刚抬脚打算离开，就看看江怀谨拿出手机拨号，“嗯，哥，你现在能来医院一趟吗，姐姐这里……”
挂断之后，面前的人微笑着朝他点点头，“他马上到，说是在外面交代事情。”
林桀听完后倒是觉得这江怀川还挺闲的，放着这么大一个公司不管，每天就陪着妻子，倒是挺负责，不过公司这样也能好好运行，确实是很厉害了。
没多久，他们看见拐角处出现的江怀川，他手里提着一盒粥，穿着黑色的西装，脸上干干净净一点胡茬都没有，眉眼间和江怀谨有一点点相似，但整体更加英气。
他也看见了几人，赶紧朝这边走过来，估计是看见江怀谨在里面，还以为是自己弟弟犯了什么事儿。
林桀好好解释了一遍，江怀川像是不知道江怀谨签了合作合同，也好像不关心瞿大为是否活着，甚至在说这些的时候，他的眼睛一直往病房里看。
知道大概情况之后，江怀川先去把粥放在病房里，这才出来带着他们去拐角处说这些事。
“瞿总和我们并没有什么合作，毕竟我们俩产业完全没沾边，只是老一辈人经常在一起，一来二去也就认识了，我给怀谨买了套房，确实是瞿总那边的，除此之外也就没什么来往……”江怀川一口气说完这些，双手垂落，等着看林桀怎么说，还没人说话，他便又开口，“瞿总这人性格不错，但听说前段时间他的楼盘拖了点时间，迟迟没有交房，所幸后来还是交了……但毕竟是房子，对普通人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说到开销，林桀想起来昨天杨越凯给他看的照片，罗平安家里有很多药物，查出来基本都是相对廉价的抗癌药物，而他的母亲张兰癌症自杀，开销应该是个很大的原因，至于房子……
“桀哥我知道！张兰在去年八月份预定了瞿大为地产的一套房子，首付就给了四十万，交房日期是今年一月……”余思然把她拍下来的购房记录给林桀看，但交房日期并没有明确提及，如果正好是瞿大为交房日期延后，对于他们这种家庭来说四十万绝对不少，张兰也可能会因为这种事选择自杀。
见他们在讨论案子，江怀川自觉走开，还把江怀谨也带上，他看着江怀谨眼下淡淡的青色，大抵是熬夜了。
他没怎么关注过江怀谨的学业，也没关心是什么工作，这时候看着弟弟这幅憔悴模样竟忽然有了点同情心，想好好关心一下他，但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江怀谨无情打断，“哥你现在也没必要关心我，像以前一样提供物质保障就行，毕竟外界可是流传着我是要跟你争夺遗产的啊……”话刚出口，他听见林桀叫他，最后给江怀川加了句，“尽管我知道你关心我，但像以前一样就行，只看着就可以。”
转身朝林桀走过去，他揽下头发，余思然手上正好有根皮筋，递给江怀谨时，他来愣了一瞬，随后才把头发扎起来。
“嘶，你这头发……比小余的还长那么多，啥时候去剪了，不然你看着，万一忽然遇到歹徒，揪着你头发就给你揪走了。”林桀手痒似的伸手去抓他的发尾，头发很顺，从他指尖滑下来，
余思然在旁边看着这莫名其妙的动作，感到一点点尴尬，于是转移了话题——
“啊江先生头发发质很好啊！”
江怀谨把头发揽到前面来，看着林桀一字一顿地说：“确实好啊，我用的是……”下一秒就被林桀捂住嘴。
“别打广告。”
余思然：……
江怀谨：……
林桀对余思然说不用叫先生，叫小江多好听，还是收获了两个人的沉默，两只手一边勾一个勾住肩膀就带着两人往另一栋住院楼走，这时候就听见余思然说“还是江老师吧，这个好听点……”
三人去住院部的路上梳理了江怀川的话，这么来看，最大的嫌疑还是罗平安。
不知不觉间，三人站在了住院楼下，抬头一看，一栋楼像是有二十多层，这个角度下，房子就像要朝他们倒下来一样，他们找来几个护士，得知位置之后，便上了楼。
护士站里站着几个年轻护士，江怀谨上前对着他们笑，但小护士看上去不大笑得出来。
“请问前几个月自杀的张兰是这边的吗？”见小护士不搭理他，他把搭讪那套话术收起来，开门见山地问她。
被这么一问，她看上去有点慌，看了一眼江怀谨身后的林桀，他们都穿着特案科的衣服，只有江怀谨一件白衬衫加上个金丝细框眼镜看着像人模人样的流氓。
“嗯……”她颤颤巍巍地看着林桀说，“她确实是自杀的，趁没人注意就上了顶楼，跳下去还吓到了好多人……”
“别紧张嘛。”江怀谨往站台一杵，空的咖啡杯捏在另一只手里，见他这幅样子，林桀实在是觉得太没眼看，自己上前出示证件，好好把话说一遍，这时候小护士倒不像刚才那样了。
余思然转着看了看这层楼的构造，病房门上有个透明的区域，从那里可以看见里面病人的情况，她走着看了看各个病房，里面的病人形容枯槁，基本上都被病痛折磨得没有人样。
“这些都是癌症很严重的吗？”余思然以前没有见过癌症晚期的患者，她直接接触的死人更多，这样生不如死的确实很少见。
小护士点点头，接着便说，张兰以前和另一个实习生吵起来过，只是因为实习生不让她吃她儿子带来的食物，有些东西比较刺激。
提到儿子，林桀就把罗平安的照片拿给她看，小护士点点头说：“就是他，这人看上去挺有孝心的，好多人在这里基本上没多少人会来天天守着，听说他工作挺忙，但也天天来看。”
林桀表示明白，这么说来，罗平安确实可能因为母亲的死迁怒于其他人，这种对内的孝顺和对外的报复集合在一个人身上还挺常见的。
了解完信息后，三人准备离开，临走前江怀谨看见旁边有个垃圾桶，把咖啡杯丢进去后，看着小护士笑笑说：“那个实习生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个科室？”
林桀知道他的用意，他可能担心实习生会被罗平安报复，小护士摇摇头，“不知道，叫王玲玲，我也没和她有多熟。”说完便低下头看电脑，江怀谨见她要忙就不再纠缠，留下一句“谢谢，好好休息”就跟着林桀走了。
“林哥，你说这罗平安是不是雇佣赵龙去杀了瞿大为？”余思然下楼时这么说，电梯上人来人往，实在是挤，只有七楼，他们直接走楼梯。
“有这种可能，但是如果赵龙真的接受这种雇佣，是以什么条件呢，多大的诱惑能让他顶着被抓住的风险再次出来作案的……”林桀看了眼手机，工作群里宋琛发来几张小公园的图，地形很平，如果凶手往这里走，绝对会被监控拍到。
到一楼时，他们联系了医院的人，找到王玲玲现在的科室——儿科。
他们把王玲玲叫出来，看见林桀和余思然的衣服，她看起来有点发怵。
“我……”王玲玲想说点什么，但没开口，余思然见她这样，就上去拉着她到走廊人少处说了张兰的事。
“她的死我也很难过，毕竟是我相处过的病人，你们找到我应该是我和她吵起来那事吧……”王玲玲很聪明，一下子就找到了他们找自己的原因。
余思然记下来后，王玲玲又说：“其实不算吵，她儿子也一点都不遵医嘱，我主要是和她儿子吵……况且我也不可能说什么重话，毕竟我很容易被投诉啊……”
“那他投诉你了吗？”
“没有……请问现在是发生了什么吗？”王玲玲焦急地问，她眼睛有点红了，像是要急得哭出来。余思然见这样连忙安抚她，把她的话都记下来之后，他们就准备离开，这时王玲玲也被叫了，正准备走，刚还跟一个小孩坐一块的江怀谨走过来，在她手里塞了张便利贴。
王玲玲看了眼便利贴，又看了眼江怀谨，只见这人把额前碎发往后捋了下，眼睛弯起来，露出一个很好看的笑容说：“王小姐很漂亮啊，需要我的话给我打电话哦！”
她被这么一搞，耳朵竟有些发红了，转身朝那边跑开。
这边林桀和余思然看着这一幕，吃惊于这家伙随处可撩，嘴里除去呛死人的话就只剩这样的句子，本来还对他怀有一点点念想的余思然此刻忽然祛魅了，原来不是专门对她说这种话啊……
“哪来的便利贴啊？”林桀看着江怀谨目送王玲玲离开，感觉有点窝火，“你可别败坏我们特案科的名声，出门在外别说自己是特案科合作的好吗？”说完朝他勾勾手，准备回去。
折腾这么一趟，竟已八点多了，这个点叫老李头送几盒早餐过来，回去应该还赶得上热。
想着就打算给老李头打个电话，回去还正好再趁最后这点时间好好审审罗平安，正准备拨号就看见孟局长的电话打过来，他眼皮儿猛地一跳，只听孟局长有些生气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安元路城中村水沟里发现一具男尸，你们赶紧去看看。”
最坏的结果出现了，新的受害者。
林桀连忙开车出医院，前往那个城中村，奈何村里道路狭窄，根本进不去，只好在这些小巷里穿梭，这边分局的人已经把现场围起来了，但还是围起来一圈圈人，他们够着往里看，把这一点点窄路堵得水泄不通。
三人按给的位置跑来，穿过层层叠叠的人，里面的分局同事正在尽全力疏散。
尸体被泡在臭水沟里，里面乌黑的脏水裹满了他整个身体，发出阵阵恶臭，目击者站在旁边不知所措，分局的法医把尸体抬出来，江怀谨站在林桀后面看着尸体紧锁眉心，味道实在大，周围人群甚至有人发出干呕的声音。
分局同事赶紧把警戒线拉开，让他们都赶紧离开。听到那几声“呕”，江怀谨也受不了了，他捂着鼻子和嘴，难耐地干呕一下，这才跟着林桀靠近尸体，余思然也没受住，但好在比这难闻的也见过，所以能忍住。
虽被臭水覆盖，但还是能看见他额头有个洞，法医检验时，把他的手给林桀看，发现他指纹那一块也消失了。
林桀这便站起来，打电话给施妍梦。
周围的人基本散了，分局的人把尸体带回去尸检，他们仨在这看现场。
环顾四周，他们都没看见有什么监控的影子。
这片城中村楼与楼之间的距离极窄，基本上只能通过两辆自行车，目击者是住在这条水沟里的旁边楼上的人。
“俺晚上起来上厕所，窗户就对着楼下，俺看一个黑衣服的人从这走扛着个人，俺以为喝醉了，就看见他丢沟里了……”说话的人有点外地口音，他往上指了指楼上一扇窗户，那里正好能看见下面的路。
江怀谨问他能不能跟着上去看看，那老汉直接转头掏出钥匙示意他跟上去，林桀扭扭头让余思然跟着江怀谨，三人一起上楼。
楼道很黑，灯光没多亮，老汉哆哆嗦嗦，楼层里放着很多杂物，看上去居住环境一般。
到四楼时老汉停住，开了门，门上糊了一层油烟，江怀谨转头看见放在楼道里的厨具。
“俺屋里小，你们别嫌弃……”老汉拎起一个热水壶想给他们倒水，余思然连忙制止。
屋里面积不大，只有20平左右，厕所就在窗户旁边，外面就是床和一张折叠桌，余思然走到窗前，往外看，虽说这里可以看见下面的路，但得把头伸出去。
“你……啊你叫什么来着？”余思然刚才光看尸体去了，忘记好好听老汉和林桀的话。
“叫俺马老九就行。”
“你是怎么看到下面有人的？”
马老九给她演示了一遍，走到窗前打开厕所门，“俺走到这，听见下面有声儿，俺寻思谁大半夜放炮，伸出去一看，”他把头伸出去，看着右边方向，刚才林桀带着他们就从那边过来，“哎，就有个浑身黑的人扛着一家伙走过来了，然后俺刚想伸进来，就看见他把人丢沟里，吓得俺一下子进来尿都不敢尿了……”
余思然有点疑惑，“那既然是半夜听见，你怎么不直接报警？”
“俺想着他们有啥矛盾啊……况且大半夜的，俺也不敢出去看，天一亮，俺工都不上了就下去瞧，这不就给你们打电话了吗……”
余思然听着他说，手机上记好了他的说法，江怀谨则在这二十平的小屋里转来转去，一会儿盯着有些发黄的墙，一会看着老旧电视机。
电视机前有盒泡面，上面放着落满灰的电视遥控器，屋里有一股很重的烟味，马老九说话声发黄发黑的牙也能证明他不节制地吸烟。
记好这些他们就一起下去，马老九走在江怀谨前面，这时候倒没刚才那么颤颤巍巍了，熟络地跟江怀谨搭话。
“姑娘你这身衣服不便宜吧？”马老九下着楼梯还转过头跟他说话，看起来对这楼梯着实熟悉，江怀谨听了这话就知道这人是看着自己头发，也没听见他说话就直接当他是女性了。
于是他忽然恶趣味地夹着嗓子说“不贵”，但声音听着还是不大像女性，马老九听出来后，在他面前“呵呵”尬笑。
而余思然走在他们前面，听到这声儿鸡皮疙瘩一下子爬满全身……
马老九尬笑完说：“有空常来坐坐，交个朋友。”江怀谨没直接答应，正好走到灯光下，借这点光对着比他矮一截的马老九说：“要是案子顺利解决，当然会来。”
马老九上前开了大门，满面春风地走到林桀面前，一下子上去握个手给林桀搞得不知所措。
施妍梦已经到分局，这边他们还得找点线索。
跟着马老九，他们走到一个拐角，他说看着是从这个拐角走出来的。
估计是村子里一下子出现死人，这边门外有几个大妈站一起说话，见林桀他们走过去，忙住了嘴，不去看他们。
林桀直接走过去，问他们昨晚有没有听到些什么，大妈们一会说看见一会又没看见，只是一窝蜂地围着问是谁死了，死者面上身上都是污物，身份要等分局核查，他们也没法说，只好沿着这条小巷子往里走。
走出去后就看见稍微宽一点的路，正好有人站在这，便也去问。
走近时听到其中一个妇女说“谁放炮”，余思然就上去问是什么炮，那大姐说，昨晚谁在这边放炮仗，声音很响，还说谁家毛孩儿，但平时也经常有人半夜这么搞，她就没在意。
这大姐和另一个大姐站一块，两个人家似乎不在一块，但另一个大姐也说听见一声。
大抵就是在这条路上动手的，分局同事在那条水沟边排查，他们仨则在这里处理。这边相对那条路就更加宽敞，对面也没有楼房而是一片枯草地。
林桀带着江怀谨去草地上找，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余思然在水泥路上查看。
草地上有一处被压倒的枯草，林桀猜测，凶手应该在这里动的手，紧接着就在一一片泥巴上发现了一块石头——得亏今早没下大雨，不然这块石头上的血迹应该就没了，他猜测血迹应该属于受害者。
让余思然把分局同事叫来后，他们便站在一边水泥路上。
谁知这时候江怀谨忽然一下子抓住林桀的衣服猛地跪了下去。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三张床（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