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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3、冤家路窄 ...

  •   其实,玉琼和离夜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们的相识,甚至比他们与林雨期的相遇要早得多。
      中峻和东溟向来交好,离夜幼时曾随东溟的使团来到过中峻的皇宫。
      那一年,离夜十五岁,才刚刚被册立为太子。
      跟随使团来觐见中峻的皇帝,是他身为太子,接受到的第一个任务。
      从朝堂上下来,离夜被皇太后请去后花园赏花。
      中峻的皇宫九曲八弯,一个不小心,离夜居然跟丢了领路的小太监。
      正在寻路,却与拐角处迎面走过来的女孩撞了个满怀。
      那女孩看上去最多十来岁的样子,正捧着满满一怀抱的花,被这么一撞,怀抱里的花洒了满天,自己也跌坐到了地上,片片花瓣落了满脸,很是狼狈滑稽。
      离夜见她像是摔疼了,皱着眉的样子很是可怜,于是便要伸手去扶她,谁知她竟一把打开他的手,自个儿站起来,指着他就开口骂道,“你是哪个宫里的奴才?好大的胆子敢撞我!待我告诉你的主子,一定狠狠罚你!”
      离夜那时虽然年纪小,但是也已经器宇不凡,沉稳懂事,他从女孩的打扮看出她是个公主,随即抱拳道,“离夜无意冲撞公主,还请公主恕罪。”
      玉琼只道自己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叫做离夜的少年,想来也不会是什么王侯子弟,况且在皇宫里,向来没有人敢不顺着她的性子,于是便发作着骂道,“你这个该死的奴才,非但冲撞了本公主,见了本公主却连行礼都不会吗?本公主就要你跪下道歉!”
      离夜见这小公主年纪虽小,却如此无礼野蛮,十分反感,却也明白这小公主定是极受宠爱才会养成如此的性子,他既是前来中峻交善的,自然不能惹是生非,于是便抱拳深深施礼道,“离夜给公主赔礼了。”
      玉琼见他还是站着不肯跪,更是恼怒,趁他低头施礼之时,一只手猛然挥过去,就要重重地掴他一个耳光泄愤,却不知离夜自小习武,身手敏捷反应迅速,早已横空拦住了玉琼的这一记耳光。离夜自十岁打赢了宫中教授皇子们剑法的玉师傅,皇帝便安排了朝中的几员大将教授他狩猎骑马,剑术拳法,这一出手自然是虎虎生风,玉琼向来娇生惯养,手无缚鸡之力,被离夜这一阻挡,一个踉跄,又跌倒在了地上。
      玉琼却是被离夜这一出手给吓到了。
      要知道,中峻宫中的御林军也都是高手,可是她素来在宫中胡作非为,连那些御林军也常常被她这样撒气,所以她一直觉得所谓的高手根本不算什么,岂料眼前这个少年稍微一个出手就把她给打倒了。
      她当然没想过自己能打到宫中御林军的其他原因,只是觉得眼前这个少年还挺厉害。
      可是越是这样,她的心中就越是觉得羞辱,当下羞气万分,直指着离夜的鼻子,“你敢对我动手!你要是不给我跪下磕头,我立刻去告诉父皇,让他削了你这狗奴才的脑袋!”
      离夜年少时在后宫也没有少受欺辱,眼前这女孩的举止只让他心中更生厌恶,他不远再与之纠缠,便举手冷冷挡开玉琼,径往前走。
      玉琼何曾遇到过如此倨傲不驯的人,登时又急又怒,顾不得身份,上前死死抓住他的衣衫,叫道,“你不准走!你再往前走一步就叫你人头落地!”
      离夜哪里还愿意理会她,只伸手去推开他拽着自己衣衫的手,谁料一回头,竟看见这个小公主的眼眶里有泪水在打转。
      对于十五岁的离夜来说,或许也不是出于什么怜香惜玉,只是他向来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玉琼的样子总是让他想起轻罗,又好像是他欺负了她一样。
      离夜心一软,便停下了脚步,“我不走了还不行吗?”玉琼却反而更加伤心,一下子松开离夜的衣衫,坐在落满了花瓣的地上呜咽了起来。
      见她哭得可怜,小小的身体微微颤栗着,心中更是过意不去,只蹲在她身旁,“别哭啦,是我不好,我跟你赔罪,你就别哭了好不好?”
      玉琼原本以为他已经走了,这一抬头看见他,心中的羞恼一股脑的涌上来,竟想也不想,抬手便是一掌。
      离夜蹲在地上,哪里知道这小公主哭得这么可怜,却说动手就动手,先前心存的愧疚一瞬间荡然无存,一怒之下,扬起手来就要以牙还牙。
      玉琼没想到自己这一巴掌打得这么准,当下也心虚起来,可是她也知道离夜的身手了得,自己根本拗不过他,索性也不躲了,高高的仰着脸,死死瞪着眼前的人,一副“你要打我我就跟你拼了”的架势。
      离夜见她的眼眶中泪花更甚,苍白的小脸明明写着怕的,却还是一点也不肯示弱,不由地又心软下来,收了手。
      “你敢打我,我就叫父皇砍了你的头。”她的眼睛一眨,泪水便哗啦啦的淌了下来,这呜呜咽咽的一句话说得甚是委屈,恐怕是她这么久以来说得最勉强最没有气势的一句了。
      离夜见她如此倔强,倒是不忍心,坐在她身边劝道,“砍头砍头,你怎么总把砍头挂在嘴上。你当砍头是件可以说说玩儿的事吗?”
      玉琼只抹一把眼泪,别过头去不想搭理他,却看见太后的宫女急冲冲地走了过来。
      正好看到了玉琼和离夜,又看见一地散落的花瓣,只奔过来道,“公主,这是怎么一回事,这些可都是太后娘娘最心爱的花。”
      离夜这才注意道,原来这小公主方才采来的花都是一片一片的,想来是她不是采花,而是去毁了太后娘娘的花。
      谁知身边的小公主小手一指,“是他,是他太后毁了娘娘的花!”
      宫女也知晓离夜的身份,看他的穿着打扮,以为是哪家大臣的儿子,“你,跟我去见太后娘娘。”领了他便往后花园走去。
      离夜没想到玉琼非但骄横刁蛮,还这般有心机,不禁回过头定定地看了看她,仿佛要重新把这小女孩看清楚。
      玉琼终于报了仇,心中却害怕起来。太后娘娘最是严苛,她平时也最是怕她,这少年被她陷害,成了毁花的凶手,太后娘娘要是怪责下来,会不会真的砍了他的头?
      想到砍头,想到那少年方才还在对自己说砍头不是能随便说着玩儿的事,心中一酸,她望着满地的花,不禁又哭了起来。
      事后,她也不敢明着打听那个少年是不是真的被砍头了,只能在父皇面前绕着弯的询问今天是不是召见了什么人,从父皇那里听说了东溟使团和离夜太子的事,这才知道了那少年的身份。既然那人是东溟的太子,太后娘娘就算在凶,也不敢杀了他的,想到这里,玉琼才安心下来。
      可是偏偏冤家路窄,她头一次出宫,一个人女扮男装偷偷溜去了如斯城,遇到的那个救了她的男人,居然就是当年被自己陷害的小小少年。
      当时她自然不知道这一点。只是后来回到宫中,调查了一番才从中得知。
      至于离夜,甚至在进皇宫之前,他都没能将这个“琼公主”和当年自己遇到的那个刁蛮小公主联系到一起。
      直到他来到琼华殿,看见里面人头攒动,地上战战兢兢地跪着很多一整排御医。
      怯怯生生地,一个婢女将药碗端到坐在上方的琼公主手里,“可是公主……您还是先把药喝了吧……”
      “说了我不喝这些庸医开得药,你们要再是让我喝药,我就把你们的脑袋一个个都砍下来!”
      御医和奴才跪了一地,众口一词地不住说着“公主息怒”,却让玉琼越听越烦,索性将药碗猛力地向外砸去。
      离夜这才发现,瓷碗,玉瓶,陶器……整个大殿里,几乎所有能砸的东西都被她砸光了。而玉琼却始终紧绷着脸,脸上了任性和刁蛮。
      看见这一幕,离夜忽然觉得很是熟悉。当年那蛮横的小公主的面容便从记忆的深处浮现出来,他仿佛又听到那刁蛮的声音,“你给我跪下!不然我叫父皇砍了你的头!”
      原来过了这么多年,那小公主还是一点也没有改变。
      离夜不禁摇头,开始后悔当初和林雨期来中峻一探究竟的决定。
      自从进宫就一直听宫女和内侍们私下议论这个将整个皇宫闹得鸡血不宁琼公主,现在想想,当年那个毁太后的花,见人就要打要杀的刁蛮小公主的确有那样的本事。
      “谁?”玉琼虽然眼睛看不见,却仿佛感觉到了有人站在外面,“是谁站在那里?”
      离夜本是担心林雨期和彦儿,所以过来看看,不料冤家路窄,不想多生事端,于是便掉头要走,岂料玉琼听到了他的脚步声,“谁让你走的?不准走!你给我站住!”
      这话听在离夜耳中,和当年那小公主拽着自己的衣衫时说的话如出一辙,只是这一次他却不会再心软留下来哄她。
      “离夜殿下?”彦儿却从后堂跑了出来,见离夜来了就要走,不由地将他唤住。
      听到这个名字,玉琼也愣住了。
      当年那个少年并没有被砍头,然而多年之后再相见,她在他面前说出的话依然离不开“砍头”和“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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