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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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夜黄昏，夕阳被天际压入黑夜，轰然倒地。
浓重的黑色像是夜晚染上了顽固的墨子，越染越深。几道惨白的闪电从天空劈下，从黑夜深处悍然撕裂，拖拉着洒落的雨水从云层坠落，滴入不堪喧嚣的世界。
雨水撞击着玻璃从松落处斜射入，抖动着倏然滑落，雷声轰鸣，风声呼啸着像呜咽的哭吼。
小区门口的声控灯摇晃着闪着昏黄的光晕。
“要离开了？”她身体的一半掩入门内，声音和缓，拖地的黑色裙子与黑夜融为一体。
二楼惨白的灯光照射着他沉默的面孔，他看着窗户铁架处雨水被不断截落，狂风不要命似的拍打着窗户发出声嘶力竭的轰鸣。
“嗯。”雨水模糊了他的声音。
她朝着窗户看去，就这么沉默着。
过了许久，窗户外的雨水渐渐小了，只剩轻絮似的雨丝无声地坠落。
“早点回来。”女人转过头看着他，拨起散落的鬓发，眼里带着无奈的笑意，像是在看没长大的孩子。
他轻轻回答：“好。”
声音像是撕扯着，沙哑低沉。
他扭头看看窗外，转身下楼，就在他要下到一楼时，身后传来声音“注意安全”。
他脚步一顿没回头，只是嗡嗡地“嗯”了一声，像被敲击的大本钟。
女人看着屋外肆意的雨水，低头似乎想再和他说几句话，回过头时，视线里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她恍惚地呢喃几句，然后悄悄地如幽灵一般缩回了门里，隐入黑暗。
走到楼下，地面早已被雨水簇拥，他穿上雨衣，脚步不停地走进雨里，脚边雨水四溅，他直直地朝停在楼道口旁边的摩托走去。
不久，路上响起发动机的轰鸣，他双手握把，任寒风逃窜进他的黑色冲锋衣，头发被打湿在额头，下巴被冲锋衣的领口掩住，极深的夜里只剩下他清明的眼眸。
南裕娱乐有限公司五楼总裁办公室。
“你来了没啊？”费歧第三次打来电话，一开口依旧是这一句话。
沈玉珂摊在椅子上扒拉了一下头发，敷衍地说：“没呢。”
“你刚不是说的已经开车了吗？”
“费歧先生，我瞎说的。”沈玉珂将最后一沓文件收好，把手机夹在耳朵旁边，起身慢条斯理地穿起外套。
“嘁，就知道。”费歧坐在酒吧最中间的看台，敲着杯子说：“赶紧的，一会儿他们来了，你的酒就真的一瓶不剩了。”
“那你得帮我拦住他们。”沈玉珂笑着往外走。
“那肯定，我一个人就能赶在他们前面全喝完，他们想喝也喝不到。”
沈玉珂按下电梯，评价道：“吹。”
电梯里还有不少没下班的员工，看到他走进来，挥着手对他打招呼，他回以微笑，浅色的眼瞳中荡着稀碎的光，柔顺的长发从肩上滑落，较密的睫毛交叠在一起。
“真不是吹，你要是能把我上次入眼的那人给我带过来，我肯定一瓶不剩。”
“还是算了，让你这种人给糟蹋了我心慌。”
费歧那边急了似的嚷嚷：“别啊，我都一年没谈了，好不容易入我眼一个，你都不替我考虑考虑？”
“费先生，我这是娱乐公司，不是拉皮条的。”他出了电梯，往停车场走去，“你要是实在受不了，就去红楼——别在这妄想我公司的人。”
停车场在地下一层，里面空空荡荡，走进去方圆几里只能听见他自己的脚步声。
费歧一听“红楼”连忙认错，“成成成，我错了，你赶紧过来——他们好像到了，我下去接他们。”
说着费歧就要挂电话。
“行，一会儿见。”他环视一圈后，直直地走到车旁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把手机随手扔在副驾驶上，几秒后前视灯闪烁，车子启动。
车子从停车场驶出来滑入车流，路边绚烂的破碎的光线像镜面反射着这城市表面的光彩，在车身上一遍遍地扫过，由着它们继续承载。
雨水被不停地冲刷，连水面也被渲染得多彩，像是从天际撒下五彩缤纷的碎钻，在水面激起水花，似身着彩衣的姑娘在水面拎着裙角旋转。
夜色太过浓郁，一切又太过寂静。
远处路口红光乍现，他缓缓停下车，这片刻的等待也让人觉得烦闷。
他随手打开车载电台，官方而显得无聊的声音传来：“近日，晚城刑侦大队大队长李宝荣涉嫌汇资受贿达319万。据相关负责人表示，该资金来源分散、数量庞大，警方正在尽力搜集相关信息。据悉，李宝荣于3月28日已被革职，晚城警局局长张扶民向相关负责人透露，晚城市接连三年新官下马，是对警方的一次重大考验。为应对这次考验，上级部门决定将调任优秀的行政人员来担任这一职位确保晚城人民的人身安全。”
前方灯光由红转绿，电台声音还在继续。
他微愣了一下跟上前面的车辆，单手开车，另一只手拎起被丢在副驾驶座上的手机。
手机迅速被接通。
“沈哥，怎么了？”
“小林，你看一下之前有没有一个李宝荣的人在我们酒吧消费过。”
那边立刻传来击打键盘噼里啪啦的声音，“沈哥，找到了。”
“行，你把他在我们酒吧消费的账单单独列出来，回头有警察来调查直接交给他们。”
“警察？沈哥，这...这怎么了？”小林手心打着颤，慌张地问。
“李宝荣——也就是之前在我们这喝过几回酒的刑侦队长，在昨天因为受贿被革职了，新闻上说要进行调查，估计会查到我们这里。”
“啊？那我们会不会进监狱啊！”
“想什么呢？他就在我们这儿喝了几回酒，我们又没有给他行贿，捉人也捉不到你。”他声线格外温柔，估计是觉得好笑，隐约掺杂了一丝笑意。
小林红着耳朵说：“嗯。”
“行，那我先挂了。”
“等...等，费少爷来了，他说让您跟他聊。”小林把手机给了费歧，那边立刻传来费歧吊儿郎当的声音。
“沈大爷，您还还还没到呢？”
“马上。”他听着费歧一个字恨不得拖到天边的长音，很小幅度地上扬了一下嘴角。
“不是，您走的是怀阳大道而不是青藏铁路吧？”
“我正在赶了，就算是怀阳大道也得十几分钟。”
“行吧，等你到了说一声，我和洛璟他们下来接你。”费歧无奈地妥协。
“不用，我自己上去就行。”
他不等费歧回答就又接着说：“那我先挂了。”
然后不留余地地“嘟”一声切断电话。
永夜酒吧，正如它的名字，只在夜晚开放并且营业一整晚，会在不同区域随机开放不同的风格，人们在它身上似乎总能找到契合自己的区域，它就凭借这样独特的营业方式生机磅礴地在夜晚开放。
沈玉珂将车开到永夜门口的时候，负责停车的小胡看到了。
他连忙挥起手臂将沈玉珂的车引到私有的地下停车场。
等沈玉珂下了车，小胡连忙凑到他身边，“沈哥，你终于来了——费少爷已经下来三回了。”
“他下来做什么？”沈玉珂将额头前被风刮乱的发丝挽到耳后，又系住黑色亚麻外套的扣子，露出白色衬衫的打底，幻离的光线打到他皙白的脖颈，如晃动的斑点。
“费少爷说您快来了，非要等您。”
“他现在在哪？”他扭头，酒吧绚丽的光线，透过他发丝间的间隙映入他的眼瞳，使得他疏淡的眼神多了几分颜色，连带着寡淡的面孔都生动起来。
小胡愣了下，然后反应过来忙着说：“费少爷在一楼吧台。”
沈玉珂点了点头，往永夜门口走去，“你回去吧。”
小胡看着他匆匆离开的背影茫然地点点头。
沈玉珂站在永夜门口，就没怎么找就看到了坐在一楼吧台的费歧——穿着扎眼的碎金粉，头上挂着半个脸大的癞蛤蟆墨镜，一动起来就晃得人眼疼。
他走到费歧旁边，敲了敲他的背，“还玩呢？”
费歧微微转过头，表情一脸的烦闷，等看清了眼前人后猛得愣住，而后一把搂住他的胳膊，“你终于来啦!”
“嗯。”沈玉珂好笑地看着他。
“走走走，他们在楼上等你呢。”费歧一点儿也不见刚才的少爷模样，揽着他的胳膊往楼上带。
“怎么不在楼上等？”
“别提了，我以为他们好歹得顾及自己一下的身份，结果呢——一个个玩的比谁都嗨！”他一想起来一群看着衣冠楚楚的人脱着鞋坐在沙发上打牌还起哄贴白条，他就恨不得一个个捏着耳朵给他们喊醒。
“无妨，他们好久没聚到一起了，玩就玩了。”
“你也是，自己投资的酒吧，一年也来不了一次。”费歧埋怨道。
“我不来不是不管。”沈玉珂眼睛下垂，眼睛里带着点儿无奈。
“哼！”费歧不说话，斜着眼看他，白眼能翻到天上去。
他撩起头发问：“有皮筋吗？”
“我这儿没有，不过阡陌估计有。”
沈玉珂点点头，“到时候再说。”
和费歧聊着，话题刚好结束，也终于到了房间。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