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银发商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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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篇：伪装计划）
哈图沙，月神阿尔玛神庙。
肃穆的殿堂内，巨大的雪花石神像悲悯俯视着，在烛光中散发出清冷的光辉。
赫梯王妃，一位年近四十却依旧风姿绰约的美妇，正站在冰冷的祭坛前。她紧紧攥着手中那枚烧焦的蓝宝石耳坠，冰蓝的眼眸蒙着一层水雾，在幽暗的灯火下闪烁着焦灼与哀伤。
“这都过去十几天了…还是没有消息！”她的声音带着压抑的哽咽，在空旷的神殿中显得格外脆弱，“我的小米达文…她从小就最怕黑…那些埃及人会怎么对她？那些…”她不敢再想下去，身体因恐惧而微微颤抖。
伊兹密静静地侍立在母亲身侧。他将掌心轻轻覆在母亲颤抖的肩膀上，传递着无声的支撑与承诺。
他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神殿基石般沉稳，在冰冷的空气中清晰地回荡：“母亲，我以月神阿尔玛的名义起誓。”他抬起头，目光穿透神庙穹顶，仿佛望向遥远的、未知的命运，“无论付出任何代价，我定会将米达文，完好无损地带回您的身边。”
就在这时，路卡——伊兹密最信赖的侍卫急匆匆走进殿内：“殿下！急报！来自孟菲斯！”他双手奉上一卷冰硬的羊皮卷轴。
伊兹密抽出腰间匕首，利落地挑开羊皮卷轴上凝固的蜂蜡封印。他快步走到最近的长明灯前，将卷轴靠近那跳跃的火焰。
神奇的一幕发生了——羊皮纸上原本看似空白的地方，在热力的烘烤下，竟缓缓浮现出用特殊药水书写的深褐色密文！字迹清晰而锐利。
「埃及第一王妃爱西丝携幼子塞芮斯王子，已迁居孟菲斯王宫。」
孟菲斯！下埃及！爱西丝王妃！
伊兹密握紧羊皮卷的手指关节微微泛白，冰蓝的眼眸深处，风暴在凝聚！一个大胆而清晰的计划瞬间成型！
“备二十车最上等的宝石与腓尼基紫纱。让‘商队’拂晓前在雪松谷集合！”
“你要亲自去孟菲斯？！” 赫梯王妃紧紧抓住儿子的臂膀，“太危险了！让路卡他们继续深入打探不行吗？或者多派几队暗探…”
“探子可不懂如何讨美人欢心，母亲。”伊兹密打断母亲的忧虑，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冷酷的优雅。
他轻轻搀扶着母亲，走向神庙侧殿温暖的内室。厚重的狼皮门帘被掀起，暖风裹挟着浓郁的安息香扑面而来。
“美丽的女人都爱宝石绸缎…”他冰蓝的眼眸在温暖的灯光下闪烁着精明的光，“而商人最擅长用珍宝撬开紧闭的唇。”
伊兹密摘下额间的天穹尖冠，穿上侍女捧来的亚麻披风。他微微侧首，看向窗外被雪花模糊的天空。
“我去会会这位埃及王妃…她一定知道些什么。”
（中篇：碧眼秃鹫）
下埃及，孟菲斯王宫。阳光透过巨大的莲花形窗棂，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新漆、尘土和淡淡莲香的混合气息，许多地方还能看到尚未收拾妥当的箱笼和忙碌的侍女身影。
爱西丝王妃斜倚在铺着柔软努比亚织毯的座榻上，眉宇间带着一丝长途跋涉后的疲惫，以及挥之不去的、离开底比斯的落寞。
然而，她的目光却温柔地追随着殿内一个小小的身影——两岁的塞芮斯王子正撅着小屁股，咯咯笑着追赶一只误入殿内的圣甲虫。
“禀王妃，” 侍女轻柔的通报声打破了殿内的宁静，“卢哈图大祭司与佩拉霍姆将军求见。”
爱西丝收回目光，眼底的温柔瞬间被属于统治者的平静所取代。她微微颔首：“请他们进来吧。”
卢哈图，普塔神庙的大祭司，一位年逾六旬、面目慈和却眼神精明的老者，率先步入殿内。
“尊贵的爱西丝王妃，” 卢哈图微微躬身，声音苍老而沉稳，“后天便是赛克迈特女神的神祭日。不知王妃可愿为女神献上祭舞？”
爱西丝的目光扫过这位在孟菲斯拥有巨大影响力的老祭司，心思电转。这是她在下埃及立足的第一步，也是凝聚人心、宣示王族存在的重要机会。
“准了。” 她唇角勾起一丝恰到好处的、温和而不失威严的笑意，“赛克迈特女神守护埃及，驱除病疫，自当敬奉。也正好让所有下埃及的子民知晓，王族从未遗忘这片土地。”
“王妃仁慈！普塔神与赛克迈特女神必将赐福于您！” 卢哈图大祭司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再次恭敬行礼。
然而，不等爱西丝再开口，紧随卢哈图之后踏入殿内的佩拉霍姆将军，突然朗声一笑，大步上前！
“哈哈哈，王妃果然气度非凡！”
他身材魁梧高大，一头火焰般的红发用黄金环束在脑后，如同燃烧的狮鬃。碧绿色的眼瞳如同鹰隼，带着毫不掩饰的贪婪与欣赏，放肆地扫过爱西丝裸露在外的、线条优美的肩颈曲线。
“整个孟菲斯城都在传颂，”佩拉霍姆的声音带着刻意的恭维与一丝令人不适的亲昵，“王妃当年在底比斯为阿蒙神献祭舞时，连奔腾的尼罗河水都为之停滞！”
他一边说着，一边猛然向前逼近几步，几乎要贴上坐榻的边缘，“不知臣…今日是否有幸，能提前一睹王妃殿下的舞姿？”
浓重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
爱西丝眉头微蹙，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她并未起身，只是优雅而迅捷地抬起羽毛扇，轻轻抵在了佩拉霍姆胸前冰冷的青铜护甲上！
“将军，” 她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如同裹着薄冰的尼罗河水，“您…靠的太近了。”
佩拉霍姆碧绿的瞳孔微微一眯，他识趣地后退半步，拉开了些许距离，但那目光依旧黏着在爱西丝身上。
他大手一抖，像是变戏法般，从身后侍从手中接过一卷东西，猛地向两侧展开！
“哗啦——！”
一丈长的华丽腓尼基紫绸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质地细密如云霞，在殿内光线下流淌着深紫色光泽。最令人心惊的是，绸缎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巨大的秃鹫！那猛禽双翼怒张，锐利的钩爪向前探出，金线勾勒的眼神凶狠而贪婪，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凌空扑下！
“此乃腓尼基顶级工匠耗费三月心血织就，”佩拉霍姆的声音带着炫耀与试探，目光灼灼地盯着爱西丝，“如此华贵深邃的紫色，唯有您的娇躯，方能与之相配！”
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
就在这时——
在地上追着圣甲虫玩闹的塞芮斯，不知何时爬到了近前。他手里还攥着半个没吃完的石榴，看到那突然展开的、金光闪闪的“大鸟”，似乎觉得格外有趣。小家伙咧嘴一笑，小手用力一捏！
“噗嗤——！”
深红粘稠的石榴汁液，如同天降的血雨，不偏不倚地泼洒在紫绸上那只威猛秃鹫的眼窝位置！刺目的红迅速在金色的眼珠周围晕染开来，将那凶狠贪婪的眼神瞬间模糊、破坏！
“咯咯咯咯…” 塞芮斯看着自己的“杰作”，开心地拍着小手笑起来。
爱西丝心中暗赞儿子“捣乱”得正是时候！她立刻俯身，一把将咯咯直笑的小王子抱入怀中，避开了佩拉霍姆瞬间变得阴沉的目光。
她看着绸缎上那处被石榴汁污损的地方，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将军这份厚礼，祭神正好。猛禽…就该守护在神明的座下，震慑邪恶，护佑一方安宁。”
她抬起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佩拉霍姆，“您说…是吗？”
佩拉霍姆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碧绿的瞳孔深处闪过一丝厉芒。他听懂了爱西丝话语中的警告。
“王妃所言极是！是臣考虑不周了！” 他单膝跪地，姿态重新变得“恭顺”。
“臣有个儿子，名叫佩拉玛，与塞芮斯王子同龄，生性活泼好动。若王妃不弃，可让犬子入宫陪伴王子玩耍。”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目光如同锁定猎物的鹰隼，紧紧锁住塞芮斯懵懂的小脸。
“等王子再长大些…臣愿亲自教导殿下，如何射穿秃鹫的心脏！”
（下篇：市集邂逅）
午后，孟菲斯的市集。
阳光炙烤着黄土地面，空气里混合着烤面包的麦香、新榨橄榄油的清香、浓烈的肉桂与没药气息，还有牲畜、鱼虾和汗水的味道。铜匠铺里传来叮叮当当富有节奏的敲击声，惊得陶器摊顶的灰鸽噗啦啦飞起一片。
爱西丝换上了一身相对朴素的深紫色细亚麻长裙，脸上蒙着同色的轻薄面纱，只露出一双精心描绘着孔雀石眼线的眼眸。
她怀抱着同样换了寻常富家小公子服饰的塞芮斯，在几名低调护卫的暗中保护下，缓步融入这市井的洪流。
她想亲眼看看孟菲斯的民风，感受这片即将成为她和儿子庇身之所的土地的脉动。
“母亲！那个！亮！”怀里的小家伙不安分地扭动着，小手兴奋地指向一个装饰得格外典雅精致的摊铺。
那铺子用深蓝和金色的亚麻布搭成凉棚，下方铺陈着雪白的细沙，上面摆放着各色宝石、珍珠和精巧首饰，在阳光下折射出炫目的光彩。
宝石摊前，一位年轻的异国商人正专注地俯身整理着货物。
他身姿挺拔，穿着一尘不染的白色亚麻长袍，袍子的内衬却是清爽的靛蓝色，襟口处用银线绣着蔷薇暗纹，低调中透着雅致。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那一头如同月光织就的银发，在耀眼的烈日下流淌着近乎圣洁的光泽。他并未像很多商人那样束发，而是任由柔顺的长发垂落在一侧胸前，仅用一根与内衬同色的靛蓝发带在发尾处松松系住。
听见孩童稚嫩的呼唤，他托着盛满月长石的彩陶圆盘起身，冰蓝色的眼眸如同爱琴海最清澈的海水，温柔看向塞芮斯。
“小公子喜欢这个？”他的声音低沉悦耳，如同竖琴轻拨，“这叫月长石，传说放在枕边，能驱散噩梦，带来安稳香甜的睡眠。”
爱西丝隔着面纱，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他举止从容优雅，谈吐温和有礼，那双冰蓝的眼眸里没有丝毫市侩与算计，只有一种令人舒适的清澈与真诚。面容也俊美得惊人，轮廓深邃而柔和，竟不输于她弟弟曼菲士…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爱西丝心中便微微一震，随即自嘲地将它压下。
乱想什么…一个萍水相逢的宝石商人罢了，怎能与埃及的法老相比…
“喜欢…母亲、要！”塞芮斯显然被那温润的光泽和商人温柔的话语吸引，朝着彩陶盘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琥珀色的大眼里满是渴望。
“塞芮斯，不得无礼。”爱西丝轻声呵斥，想抓住儿子的手。然而小家伙动作极快，小手已经抓住了一串由几颗小巧月长石串联而成的吊坠，那坠子在他手中摇晃，流光溢彩。
“无妨。” 商人伊兰眼中笑意更深。他顺势微微倾身，轻柔地将吊坠小心地套在塞芮斯胖嘟嘟的手腕上。
“小心些，小公子，月长石可不能放进嘴里，会硌坏牙的。”
一阵热风突然卷过市集，吹起了爱西丝蒙脸的面纱一角！
尽管只是惊鸿一瞥，伊兰的目光却敏锐地捕捉到了面纱下那惊心动魄的、如同尼罗河初绽蓝莲般的半张侧颜！
他立刻垂下眼帘，姿态恭谨地避嫌退后一步，那恰到好处的尊重，让爱西丝心中对他的评价又悄然提升了几分。
倒是守礼…与那佩拉霍姆的粗鄙，简直是云泥之别…
就在这时，旁边路过两个提着陶罐的平民妇女，正压低声音兴奋地交谈着。
“…听说明日普塔神庙的盛大祭典，那位从上埃及来的王妃殿下要亲自为赛克迈特女神献祭舞呢！…”
“真的？那可得早早去占位置！听说王妃当年在底比斯跳祭神舞时，连太阳神拉都为之驻足…”
她们的谈话声随着脚步远去。
伊兰仿佛被这消息吸引，他抬起头，冰蓝的眼眸望向神庙的方向：“明天就是赛克迈特女神的祭典了啊…这样举城同庆的盛事，想必整个孟菲斯都会为之沸腾。”
“你…会去看？”爱西丝下意识地接口问道。话一出口，她才惊觉自己问得过于唐突，简直像是在主动邀约！面纱下的脸颊瞬间染上一层不易察觉的红晕，心跳也漏了一拍。
伊兰似乎并未察觉她的窘迫，他看着她，嘴角噙着温和的笑意，声音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真诚：“当然会去。这样难得一见的盛典，错过了岂非憾事？”
他顿了顿，眼波流转，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轻声问道：“或许…明日在那神圣之地，还能再遇见夫人？”
那声“夫人”叫得爱西丝心头又是一阵莫名的悸动。
她慌忙移开视线，将怀中的塞芮斯抱紧了些，含糊地应道：“也许吧…神庙人多…”她的声音透过面纱显得有些闷，“时候不早，我该走了。”
她匆匆转身，抱着孩子，如同逃离般，快步汇入熙攘的人流，那抹深紫色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伊兰并未挽留。
他缓缓抬起方才为塞芮斯戴手链的手，修长的指尖，此刻正轻轻捻着一枚小小的、精巧无比的金铃——那是从塞芮斯发辫间“摘”下的。
金铃的铃舌上，一个埃及王室圣甲虫徽记，正在他温热的掌心中，散发着无声而滚烫的灼热。
他的唇角，缓缓勾起一抹深不可测的弧度。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银发商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