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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孟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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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几乎是扑向桌上的电脑，手指因为残余的惊悸而僵硬颤抖。屏幕的光在黑暗的房间里显得异常刺眼。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在搜索框里输入了关键词：命案、计算机天才、孟晗……
页面跳转，几条陈年的本地新闻链接出现在眼前。时间，赫然就是他初中毕业那年的夏天。
林深的心猛地一沉。他点开了其中一则看起来最详尽的报道。
“……昨日傍晚，位于郊区102废弃商区内发生一起恶性伤人事件。据警方初步调查，一名疑似患有精神疾病的流浪汉，对二名经过的青年进行了无差别袭击……其中孟某（22岁）在试图保护同伴的过程中不幸身受重伤，送医后抢救无效身亡……林某（15岁）受轻伤及惊吓，目前正在接受心理疏导……凶手当场被警方控制……”
报道下方，附着一张打了马赛克但依然能看出轮廓的现场照片，以及一张孟晗生前参加比赛领奖的清晰照片——那张熟悉的、带着点羞涩却又意气风发的笑脸，此刻在屏幕上显得如此苍白和遥远。
林深死死盯着屏幕，每一个字都像冰冷的针，扎进他的记忆深处。他核对日期、地点、名字、年龄……所有细节都严丝合缝地指向一个残酷的事实。
“孟晗……死了？”林深喃喃自语，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这认知像一块巨大的、冰冷的石头，沉甸甸地压在心口，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怎么可能？那个总是带着阳光般笑容的孟晗哥？那个每年生日、新年、甚至他偶尔发个牢骚的朋友圈下，都会准时出现祝福和调侃留言的孟晗哥？
可是，他明明记得孟晗出国，还有他寄来的明信片和生日祝福，记得在线上互相吐槽……
“怎么会……？”巨大的荒谬感和冰冷的恐惧裹挟了他。
林深闭上眼，这一次，他的目标无比清晰——102商区，那个案发现场。
刺骨的寒意再次包裹全身。他睁开眼，并非站在季渊被荆棘刺穿的那个储藏间，而是置身于一个更加破败、更加黑暗的角落。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味、垃圾腐败的酸臭，以及……一丝若有若无、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这就是报道里描述的，那个堆放垃圾的死胡同尽头。锈迹斑斑的垃圾车散发着恶臭。
林深的心脏狂跳，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他强迫自己向前走去，好像有无形的指引，将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在垃圾车那破损的翻盖上。
他颤抖着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粗糙、沾满污垢的铁皮翻盖。一股巨大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抗拒感袭来，仿佛推开这扇盖子，就会释放出吞噬一切的恶魔。
他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猛地向上掀开！
哐当——
一股更浓烈的恶臭扑面而来。
借着昏暗的光线，林深的目光投了进去……
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看到的，不是想象中的空荡或垃圾。
而是……一双眼睛。
一双属于孩童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瞳孔因惊吓而扩散到极限的眼睛！
那双眼睛死死地、无声地望着他，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肮脏的垃圾堆里，瑟瑟发抖，仿佛一只被遗弃的、濒死的小兽。
就在林深与垃圾箱里小季渊那双惊恐绝望的眼睛对视的刹那，眼前的景象瞬间扭曲、拉伸、变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硬生生拖拽着，投入了另一个视角。
不再是林深站在垃圾箱外，而是……他变成了那个蜷缩在冰冷、恶臭的垃圾堆里的孩子！
刺鼻的腐败气味瞬间塞满鼻腔，冰冷的铁皮紧贴着后背，狭小的空间挤压着四肢，恐惧像冰水灌满了五脏六腑。
视线被翻盖的缝隙限制着，只能看到外面狭窄的一线空间——布满涂鸦的斑驳墙壁，地上散落的碎砖和塑料袋。
然后，脚步声！沉重、拖沓、混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每一步都像踩在他紧绷的神经上！
缝隙的光线被一个身影挡住了大半。
孟晗背对着他，站在垃圾箱前，瘦弱的肩膀却绷得笔直，像一堵试图阻挡洪流的单薄堤坝。
“嘿嘿…找…找到了…”一个嘶哑、浑浊、带着癫狂笑意的声音响起，如同生锈的锯子在锯木头。
一个高大、肮脏、头发如乱草的身影出现在缝隙的视野里。那人手里握着一把锈迹斑斑、沾着不明暗红色污渍的……尖刀！眼神浑浊，闪烁着野兽般的疯狂光芒。
孟晗发出一声变调的尖叫，猛地推了那个疯子一把，试图将他推离垃圾箱的方向。
疯子一个趔趄，但随即爆发出更加狂暴的怒意。他咆哮着，手中的尖刀带着风声，狠狠捅向孟晗的腹部！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被刺穿的闷响。
“呃！”孟晗的身体猛地弓起。
垃圾箱里的男孩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甲深深掐进脸颊的皮肉里，才没有发出尖叫。极致的恐惧让他全身的血液都冻僵了。
疯子拔出刀，暗红色的液体喷溅在涂鸦墙上。
孟晗像被抽掉了骨头，软软地向下倒去。
他发出微弱的气音，手徒劳地捂向伤口，鲜血却从指缝间汩汩涌出。
疯子似乎被这血腥刺激得更加兴奋，他发出“嗬嗬”的怪笑，再次举起了刀。
噗嗤！噗嗤！噗嗤！
一刀！又一刀！再一刀！
利刃反复刺入□□的声音，在这死寂的角落被无限放大，如同地狱的鼓点，狠狠敲在垃圾箱内林深的耳膜上、心脏上！
每一次刀刃落下，都伴随着孟晗身体剧烈的抽搐和喉咙里压抑不住的、濒死的嗬嗬声。温热的液体溅到了垃圾箱的缝隙边缘，带着浓重的铁锈腥气。
视野缝隙里，孟晗倒下的身体抽搐着……
他身下，暗红色的液体如同藤蔓，在地面上迅速蔓延开来，触目惊心。
而那个疯子，还在对着已经失去生机的躯体，发出意义不明的嘶吼和戳刺。
垃圾箱内，林深蜷缩在绝对的黑暗与恶臭中，目睹了全程。
巨大的恐惧、无法言说的剧痛、以及灭顶的负罪感，如同无数根冰冷的荆棘，瞬间刺穿了他的灵魂！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抓住、捏碎！
他想尖叫，喉咙却被恐惧死死扼住；他想冲出去，身体却僵硬得如同石头。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孟晗为了保护他，被活活捅死在自己眼前……
“啊——！！！”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尖啸，并非从喉咙发出，而是从林深的意识深处炸裂开来！
眼前的景象如同被重锤击碎的玻璃，轰然崩塌！血腥、恶臭、冰冷的铁皮触感……瞬间消失。
林深发现自己又站在了那个熟悉的、由荆棘构成的囚笼之中。但这一次，囚笼的中心不再是蜷缩的季渊，而是他自己。
季渊就站在他面前，近在咫尺。他身上的血迹消失了，那些刺穿身体的荆棘也不见了踪影，但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得可怕，仿佛所有的生命力都被抽干。
季渊的双眼，此刻如同两潭燃烧的血池，里面翻涌着极致的痛苦、刻骨的恨意，还有一丝……近乎疯狂的、扭曲的希冀。
泪水无声地涌出，混合着血丝，在他苍白的脸颊上留下蜿蜒的痕迹。
他看着林深，嘴角咧开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破碎的笑容。
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带着一种令人心碎的颤抖，轻轻地问：“都想起来了？”
这句话像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林深记忆的闸门。
更多的碎片汹涌而至……
林深家那扇厚重的防盗门，在父母激烈争吵并最终离婚搬走后，仿佛就焊死了。十岁的林深把自己关在里面，像一只受惊的蜗牛缩回壳里，拒绝一切外界的光线和声音。
“咚咚咚——”
“小鬼！开门！是我，孟晗！”
门外是邻居家那个上高中、笑容过分灿烂的哥哥孟晗。林深充耳不闻，甚至把头埋进枕头里。
“你再不开门，我可要爬窗户了！二楼我可熟！” 孟晗的声音带着点威胁，又有点哄小孩的狡黠。
林深依旧不动。过了一会儿，窗台真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林深吓了一跳，猛地抬头，只见孟晗的脸贴在玻璃窗外，鼻子被压扁了，滑稽又努力地朝他挥手，手里还举着一个保温桶。
“我妈炖的排骨汤！香死了！快开窗，不然我端不稳撒你窗台上！”
深夜。
“嚯，快十二点了！我最后两道大题还没写呢！” 他收拾起自己的东西，临走前揉了揉林深乱糟糟的头发，“明天继续啊！别偷懒！我检查你作业！”
林深看着孟晗风风火火离开的背影，又低头看看作业本上终于解开的难题，心里某个冰冻的角落，似乎被那盏台灯的光和孟晗咋咋呼呼的声音，悄悄地融化了一小块。
他知道，他天天来，是怕自己一个人待着会烂掉。
“我要去国外读大学了，你照顾好自己哦。”
“小鬼，收到我寄的明信片了吗……”
……
刺耳的尖叫划破空气。
两人在迷宫般的废弃商铺和走廊里亡命狂奔，身后是沉重的、如同跗骨之蛆的脚步声和癫狂的嘶吼。
慌不择路，冲进一条狭窄的死胡同！冰冷的墙壁堵死了所有去路！
灭顶的绝望……
脚步声和低吼声越来越近！
孟晗回头，看到了那个锈迹斑斑的垃圾车！
他用尽全身力气将那个幼小的身影，狠狠推进了垃圾车敞开的翻盖里！动作快得不容反抗！
然后猛地转过身，用自己的身体死死挡在了翻盖前，面对着胡同口步步逼近的阴影……
林深感觉自己的理智在悬崖边缘摇摇欲坠。
但季渊只是看着他，那双血红的眼睛里，泪水奔涌得更凶，嘴角那个破碎的笑容却加深了，带着一种近乎解脱的疯狂和深不见底的绝望。
他没有再说话……
梦境再次崩塌！
林深睁眼，茫然地望着出租屋里的天花板，眼泪不受控制地汹涌而出。
胸口像是被巨石压住，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剧痛。
孟晗死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悲伤再次淹没了他。
手指颤抖着，几乎是本能地点开了那个熟悉的聊天软件。
置顶的联系人里，那个用了很多年、从未变过的头像——是孟晗最喜欢的动漫角色，一个永远带着阳光笑容的少年。
头像右下角，一个小小的、鲜红的数字“1”赫然在目。
一条新消息。
林深的心脏骤然停跳了一拍。他屏住呼吸，指尖悬在屏幕上，剧烈的颤抖几乎让他无法点开。
一股寒意从脊椎瞬间窜遍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点开了那个头像。
聊天框弹出。
“小鬼生日快乐啊，礼物应该快到了，猜猜是啥？(笑脸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