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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小家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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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风环绕过他们腰身,陆随骑得四平八稳,路灯一盏接一盏地向后退去,在柏油路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程知思绪飘走,转向她刚应下的那顿饭,在心里盘算着冰箱里的食材,和她能驾驭的菜式。
总不能在小孩面前丢脸。
但下一秒,车子猛然刹车,惯性使然,程知整个人猛地向前撞去,胸口重重贴上陆随的后背。
慌乱间,她的双臂亦本能地环住了陆随的腰。
少年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料传来,程知意识到自己的姿势有多暧昧,触电般松开手。
指尖仿佛还残留着他腰间肌肉的触感。
车子停下,陆随单脚撑地,回身看她,眼睛里是闪烁的光亮。
夜风吹乱他的额发,露出那双带着得逞笑意的眼睛:“姐姐,抱都抱了,现在跑是不是太晚了?”
程知目光越过陆随的面孔往前看,只见前方路面平坦开阔,连颗小石子都没有。
陆随顺着她的视线解释道:“刚刚有只猫窜过去,一下就刹车了,抱歉。”
“没事,走吧。”程知懒得究其原因真假,镇定下来。
坐他单车后座之后几天,程知忙着修炼厨艺,毕竟不能在小孩面前丢人。
周六中午,她提前给陆随发信息,叫他来家里吃饭。
但计划显然不如变化,此时厨房里场面一时混乱。
此刻程知站在厨房里,盯着平底锅里滋滋作响的煎蛋,额头沁出一层薄汗。
“第三次了……”她小声嘀咕着铲起边缘焦黑的鸡蛋,瞥了眼垃圾桶里前两个失败品。
明明按照食谱精确到秒,可蛋黄不是流心到不成型就是凝固成焦炭样子,程知简直要失败到怀疑人生。
门铃突然响起,程知手忙脚乱地去开门。
陆随倚在门框上,手里晃着两罐冰镇汽水:“我来监工。”
“谁要你监…”程知话音戛然而止。
因少年已经自来熟地挤进厨房,鼻尖凑近灶台:“嗯,焦糖化美拉德反应很充分。”
“这是煎糊了!”
“我知道。”他拧开汽水递过来,气泡在玻璃杯里炸开细小的彩虹,“但姐姐为我手忙脚乱的样子,比米其林三星还珍贵。”
程知闻言耳尖发烫,抄起锅铲虚晃一招:“再废话下去,午餐就吃炭化蛋白质吧。”
最终端上桌的午餐虽说不至于完全碳化,却也卖相惨烈——溏心蛋边缘带着焦痕,青菜火候过大导致水分流失,口感也不好,而小酥肉又被她做得太过于咸。
但陆随却夹起很大一筷子送进嘴里,咀嚼时腮帮鼓起像只松鼠。
“其实……”他突然放下叉子。
程知下意识攥紧了餐巾纸。
“虽然盐放多了。”陆随舔掉唇角的蛋黄液,笑得见牙不见眼,“但因为是姐姐做的,所以全部评价都是满分。”
“你别逼自己吃了,我点点外卖好了。”程知摸手机点进外卖软件,“烧鸟套餐怎么样?”
没有得到回应,她抬眼,见陆随还在往嘴里扒饭,嘴角都沾上米粒。
“你就这么不挑?”
陆随点头,“好吃,有家的感觉。”
程知抬手,拇指擦过他嘴角的酱汁,这个动作太过亲昵,等她反应过来时,手腕已经被陆随握住。
很逾矩的亲昵。
窗外蝉声震耳欲聋,掩盖了心跳。
……
八月底程知关店回了趟家,她家乡是西南地区的一个古镇。
正值暑假旅游潮末尾,景区里各处都是天南海北的游人。程知懒得出去凑热闹,回家以后就是每天待在家里,翻闲书,看电影,倒也乐得自在。
这天她难得出门,是为帮家人去古镇北边闲置的房子收租。
办完事后,程知走在石板路上,阔别日久,家乡的一切寻常景致都显得新鲜,连巷口那家糕团店蒸笼冒出的白雾都透着几分亲切。
她买了份糕团,坐在道旁的凉亭里吃。
身边忽然传来一声低沉的声音,“好吃吗?分我一口。”
熟悉的声音让程知手一抖,抬头猝不及防就撞上陆随这张脸,她心头一跳:“你怎么来这?”
陆随在她身边坐下,笑得明朗又扮作一副可怜样子:“快开学了,来找你陪我去报道,不然其他同学全家出动,岂不显得我很可怜。”
程知无语:“这点小事你打个电话发个信息说一下不就行了,我就会在你开学前回去的。”
“不亲自跑一趟,显不出诚意。”
“吃饭了吗?我请你吃饭。”
于是他们相对在程知从小吃到大的馄饨店吃一碗热馄饨。
陆随满足地喝空汤底,“如果我们认识更早一点,那就有口福了,姐姐会请我吃更多顿饭。”
“你想得美。”
他们便说着些无意义闲话,其中大半是陆随开口,边沿着古镇的小河漫步。
陆随像个好奇的孩子,对什么都感兴趣。他要程知推荐当地特产开学分给同学舍友当礼物;尝了路边摊的,被辣得直吐舌头;还在桥头让程知帮他拍照,说要发朋友圈。
最后溜进程知的小学。
“我一年级的时候,就坐那个位置。”程知指着教室第三排的座位,回忆起久远的童年,“有次上课偷吃零食,被老师罚站了一节课。”
陆随笑得前仰后合:“原来姐姐小时候还有这副面孔,真想穿越回去做你同桌,跟你分食一包小零食。”
夕阳西下时,他们靠在石栏边,看仿古画舫缓缓驶过,陆随的侧脸在暮色光晕里显得分外柔和,“这里真美。”
第三天程知在家收拾行李,第四天他们一起回安市。
飞机上陆随睡着了,脑袋一点一点的,最后歪到了程知肩上。
她本想推开他,却在他均匀的呼吸声中最终没开口。他的重量压在自己肩膀,程知感到少年的发丝蹭着她的脖颈,痒痒的,带着淡淡的洗发水香气。
有种奇异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
程知依然把它归咎于对留守小孩的一种长辈式关爱。
归家后陆随再次把花花草草托付给她,“要开学了,之后它们就再交给你了。”
“现在是秋天了,跟夏天的注意事项有什么不同?”
“绿萝喜阴,一周浇两次水。多肉要晒太阳,但不要直射...”他一边念叨一边给植物浇水,“总之手册上都有,姐姐照着做就好。”
开学那天程知陪他去报道,陪他到宿舍楼下,程知止步,“你自己上去吧,进男生宿舍…我还没做好心理建设。”
“姐姐不是去我家很多次,那难道不算是…男生宿舍?”
“你不要得寸进尺!”程知佯装炸毛。
实际也确实有点。
陆随放软语气,声音听来更温柔:“嗯,那就到这里吧,记得给我发…小家伙们。”
程知反应过来指的是那些花草,想起他之前这么讲过。
“嗯,会的。”她点头,忽而福至心灵,“你也自己照顾好自己,小家伙。”
最后三个字被加了重音。
程知看到陆随嘴角上扬得肆意,忽而有些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
九月份陆随军训,一直持续到国庆假期前夕,程知跟他的链接只剩下他家那些花草。
直到放假前一天晚上,陆随又推开夜风的门,熟门熟路把同伴带到到卡座处落座,又只身来吧台边跟她打招呼:“我带他们来姐姐店里照顾生意。”
程知瞥了眼他身后几个男男女女,大概是同学。
“我谢谢你,你看着点他们别喝大了在我店里耍起酒疯就谢天谢地了。”
陆随将头凑近,同她距离拉近,程知能清楚感知到他的呼吸温度,“那姐姐管好我,我只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