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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电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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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庆放假前的月考林弈夏还是发挥很稳定。
  王可乐坚持整整一个月没有嘲笑过他了,现在终于忍不住了,看到他的分数憋笑憋得差点没缺氧晕过去,最后像是被扎破的气球一样飞流直下三千尺地仰天长笑。
  林弈夏收起考试卷只觉得很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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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是宁静的路灯,今晚没有风,听不到树叶乱晃的声音,连蝉鸣声也不知不觉的快要消失了,秋天要来了。
  房间没有开灯,一片昏暗中看不清许燎的表情。
  他盯着窗户发呆。
  今晚又是他自己在家,他爸妈感情比较好,一般他爸爸上晚班的时候他妈妈都会搬到员工宿舍去陪他爸。许燎小时候是爷奶奶爷带大的。后来他上初中的时候爷爷患上了阿尔茨海默症,每天都念叨着要坐火车去湖南找他的女朋友,他是在湖南打工时候认识的许燎的奶奶。但爷爷固执地说要去火车站那时候奶奶已经去世快十年了。
  关于爷爷的爱情故事。年轻的时候爷爷羞于启齿,在年纪大了之后想要讲述就只剩下许燎这一个听众了。后来爷爷自己都忘记了那些事,许燎在某天意识到只有他还记得,所以很有责任心地告诉自己不能遗忘。
  许燎从小在很有爱的家庭中长大,所以耳濡目染地成为了一个很重视感情的人。从他上初中的时候班里就有男生女生在背地里偷偷有些情感往来。他忘了从什么时候开始认为只要有林弈夏就够了,所以他继承了家族从一而终的优良传统,这些年都只和林弈夏这样那样。
  爷爷得了阿尔茨海默症后几乎忘掉了所有人,但是还记得自己的乖孙,看到许燎就从口袋里掏钱要给许燎让他留着花,然后又会看他身后问那个小孩呢?那个小孩就是爱哭鬼林弈夏迷你版,是爱哭鬼鼻涕虫小短腿林弈夏。
  许燎盯着窗外看了一会儿,路上很安静,林弈夏还没过来。他习惯在这个时间看窗外等林弈夏回来,从他能看到林弈夏背着书包走过来到他家门铃声响起的时间正好够他抽完一根烟。但是上回林弈夏皱着鼻子说讨厌烟味之后他就很久没有抽烟了。
  许燎拿起手机给林弈夏打电话。
  林弈夏在电话里小声说他决定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正在头悬梁锥刺股背诵单词,为了证明决心大声朗读abandonabandon,读了两遍就abandon了,带着微弱的鼻音小声问许燎看到成绩单能不能别打他也别骂他。
  “自己过来还是我去接你?”
  林弈夏大喊,“你先说好不要欺负我!”
  许燎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我不说,你别来了。”
  林弈夏那边发出推开椅子蹭在地板上的愤怒的声音。他很生气,他晚上都快要走到许燎家楼下了但是背着一书包分数难看的卷子他又不敢过去,他苦思冥想觉得可以回家等许燎来找他,许燎一定也会很想见到他的然后他再让许燎保证不会欺负自己再过去。
  可是许燎很讨厌,林弈夏想对着手机大喊“臭王八蛋”,想得连脸都热起来了。他抽了抽鼻子很小声说,“我想你。”
  许燎把拿远的手机又拿近了一些紧紧贴着耳朵。
  “那你快点过来,非要折腾一下麻不麻烦?”许燎说,“把这几天的作业都装到书包里,和你爸妈说一声来我家住。”
  林弈夏蹲下来找被他踢到床底下的书包,“你来接我吗?”
  “嗯。”许燎摸到床头的摩托车钥匙握在手心,看了一眼窗外忽然起风了,黑色的云被吹得移动很快,顺嘴说了句,“多穿点。”
  林弈夏在那边重重地“哦!”了一声。
  许燎下楼的时候又觉得很烦,林弈夏真能折腾人,也就林弈夏能这么折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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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弈夏到许燎家时已经很晚了,他吃过饭了不想吃宵夜,这个时间学习也学不多久。林弈夏想让许燎带他一起在电视上打游戏,许燎却把客厅的灯关了说要找个电影看。
  林弈夏很期待地趴在沙发上问,“看什么哦。”
  许燎现在看林弈夏很不顺眼,他想要找一个喜剧片让自己心情好点,但是林弈夏盯着屏幕指挥他,“不看这个也不要看这个。”
  许燎故意在林弈夏的喋喋不休中找了一部标签是惊悚悬疑的恐怖片。
  林弈夏害怕,但是许燎已经按下播放键了,所以他缩头乌龟一样蹭到许燎怀里眯着眼睛看。
  电影的色调从一开始就阴沉压抑,女主人公听到厨房下水道有奇怪的声音,镜头跟着女主的视角缓慢移动,林弈夏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不敢看又很好奇,眯着眼睛看不清楚,他挡住自己的左眼只露出了右眼。
  电影演到男主听到撞墙的声音,以为是邻居在装修,去浴室看到了一墙的血,他的妻子面无表情地撞墙。
  林弈夏尖叫了一声缩进许燎怀里闭紧双眼,许燎的身上热乎乎的,胸口到腰腹的肌肉都温热结实,摸着让人安心。他太害怕了迫切需要人的体温,所以一直在许燎身上摸来摸去。许燎不知道看个鬼片为什么林弈夏要一直摸他,又不是在看那种东西。
  他是一个正常人被这样摸就会有很正常的反应。
  林弈夏真的很害怕,他太需要同胞的体温了,隔着衣服摸已经不能缓解他的恐惧了所以他双手灵敏且麻利地(……)
  他突然脸色涨红地问许燎为什么看鬼片还会这样?林弈夏目瞪口呆面红耳赤心跳飞快地问怎么回事啊你怎么回事啊?
  他会心跳快是因为看电影吓的。
  ……许燎在电影昏昏暗暗的光线中看到林弈夏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睁圆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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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客厅黑灯瞎火的只有白墙上的投影在亮。
  林弈夏胆子那么小还非要把电影看完,振振有词地说,“就是没有看到结局才害怕的,看到结局我就不会害怕了!”他还保持着童真的心,认为所有故事最后都一定会有团圆美满的结局,可能是鬼都被打跑了或者都被南宫问雅感化了,他坚信一切都会是这样。
  许燎陪着他看完,林弈夏越看越害怕整个人都扑到他身上,许燎坐起来以后林弈夏也立刻当仁不让地坐到了他的腿上。
  电影的结局不是什么大团圆,但是看到最后是比只看一半要稍微好些。林弈夏平复了一下心情,“也没有很吓人嘛其实我都能猜到。”
  许燎没好气地说,“快点站起来,我腿都要让你坐麻了。”
  “我屁股也麻了,”林弈夏连忙抱怨,然后更用力地搂住许燎的脖子,“我害怕嘛让我再坐一会儿。”
  许燎好笑,“有鬼来了我能打得过他吗?”
  林弈夏紧张兮兮又认认真真地想了想然后说那我们一起死吧!
  “滚蛋。”
  许燎去捂林弈夏的嘴,说着他招人烦还是让他坐在自己麻得快没知觉的腿上了,林弈夏的脑袋在他的脖颈乱蹭,呼吸吹在他脖子上。许燎一低头还能闻到林弈夏嘴里的水果糖味。
  “今天吃了几块糖?”
  林弈夏还在乱蹭,“你好烦哦。”
  许燎捏他的脸,学他的语气说话,“你好爱撒娇哦宝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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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弈夏小时候身体很不好,从他一岁的时候他父母就积极备孕想要再生一个宝宝。林弈夏在刚能听懂人说话时就知道自己马上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讨厌的亲戚又总是故意吓唬他说“等有弟弟妹妹,你爸爸妈妈就不要你啦”,每年都像是固定的NPC一样说类似这样的话。
  林弈夏从刚能听懂人话就生活在爸爸妈妈不要他了的恐惧之中,但是很多年了他家里都没有第二个小孩。在他高三的时候妈妈怀孕了,在他复读这一年他有了弟弟。
  林弈夏小的时候因为恐惧那个即将出现却一直没有出现的弟弟妹妹,所以原本就体质弱经常生病又变得很容易情绪不稳定很爱哭。他爸爸妈妈像两个孜孜不倦的科学家一样只认真研究备孕,同时很开明地放弃对林弈夏望子成龙的期待只需要他活着就好。
  林弈夏的童年时期很少跟父母撒娇,他努力想表现出很懂事的样子但是他连加减法都学得很慢,他很想撒娇但是他爸爸妈妈不是经常会配合他。
  但是他没有觉得爸爸妈妈不好。林弈夏是在很多年以后才明白一个人做出的选择都是看似是个人的选择其实是种种因素叠加的结果,比如那时候的传宗接代在他们那里是一件很重要的事,他爸妈担负的舆论压力也很大所以必须要再生一个身体健康的小孩。
  林弈夏能给自己解释清楚并且理解这件事已经是很多年以后了。那些年他也有了很多改变,他应该没有随着年纪的增长更加成熟,但是他能自洽地生活着,并且很乐观开朗地认为人生种种其实可以化作一句哎呀我操算了。
  时间回到林弈夏的童年时期。还好他凭借小狗之神的保佑和某种本能,成功找到了一个可以撒娇的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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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弈夏抱着许燎用力地亲了一口,亲得特别响亮,许燎耳朵都被震了一下。
  许燎嫌弃地说着好吵,但得意的连眼睛都眯起来,又觉得自己被林弈夏亲一口就神魂颠倒找不到北很丢面子。他拍拍林弈夏的屁股让他去床上。
  去床上比去写作业好。林弈夏不敢自己从客厅走到卧室,让许燎在前面走他在后面跟着,快要走到灯的开关的时候许燎突然转过身幽幽地说,“看你身后。”
  林弈夏大叫一声扑进许燎怀里,像只热带蟒蛇一样手腿缠得特别紧,许燎一边哈哈大笑一边打开灯,客厅顿时明亮安全。林弈夏气得用力咬他的肩膀,还是不敢松手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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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了一跳之后就一直缠得特别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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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弈夏全身的皮肤都泛起一层淡粉色,因为身体紧绷突出的两片蝴蝶骨清瘦又性感,许燎忍不住咬下去,尖锐的犬齿刺破了薄薄的皮肉,在他雪白的脊背留下红痣似的一颗小血珠。
  房间像是蒸腾着雾。
  林弈夏沉浸在另一种感觉里所以没觉得疼,意识不清的连脚背都弓了起来。
  许燎低头亲他的耳朵,手指缠着他的舌头搅弄起来,林弈夏抖得有些痉挛。许燎温热的嘴唇覆盖上去,撬开唇齿舔舐着他的上颚,舌头又纠缠打转着扫过他口腔的软肉。
  林弈夏突然皱眉睁开眼睛,流着口水含糊不清地说床单弄脏了,声音很委屈,因为许燎在出来的时候威胁他弄脏床单就用别的堵上,他哭得突然有点崩溃呜呜呜委屈嗫嚅不要不要。
  许燎本来只是顺口说的现在觉得林弈夏真的活该那样。
  ……
  林弈夏双眼涣散地盯着天花板放空。平时他写作业经常神游外太空,许燎看到他走神就手痒想揍他,但是现在林弈夏脸红红的,湿润柔软的嘴唇张开着轻轻喘气,看起来漂亮死了。许燎盯着林弈夏的眼睛,对他涣散失焦懒懒散散的眼神有些上瘾,低头在他嘴唇上啃咬了好一会儿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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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空泛起鱼肚白。
  许燎早上拧着眉毛醒来看到闹钟,干净利落把林弈夏往床下推让他去上学,林弈夏睡眼惺忪地反抗说今天不上课,许燎“哦”了一声又坚持不懈地推他说让他快点去写作业。
  林弈夏很生气。
  他生气地去洗漱,回来之后肚子饿了,拉开窗帘让阳光照进房间。许燎遮住眼睛,但是被光晃了一下也彻底醒了,起床气很严重地抓着林弈夏的胳膊按到床上问他是不是一早上就欠/操。
  ……林弈夏目瞪口呆地被压着不能动,原来只是想叫许燎去买早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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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弈夏吃过早饭坐在书桌旁边又开始写作业。
  他写着写着很崩溃觉得日子看不到头了然后呜呜呜地哭起来,许燎问他哪道题不会,他说他没有因为题太难了哭他只是觉得人生很痛苦。
  许燎想要是自己也念三年高三只会比林弈夏还痛苦。林弈夏说完人生很痛苦后又突然神使鬼差地追问那人生的意义是什么,许燎说他神经病啊快写作业,没有承认他自己前几天也在想这个问题。两个人才十九岁有什么好思考人生的意义的。
  但是林弈夏就是很想知道这件事,想不明白他就不要写作业了。于是许燎为了让林弈夏快点写作业陪他一起思考人生的意义,他想了一下说人生的意义就是我和你在一起。林弈夏剧烈地抖了一下胳膊小声说,“好肉麻哦。”
  林弈夏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就心安理得地写作业了,但是该意义对他做出立体几何并没有什么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