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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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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楸年纪小,一股气就冲了出来,身上没带钱,哪也去不了。
但他不想回去那个冰冷的大房子里,虽然房子里四季如春,每天吃的都是他喜欢的,但是宋楸就是觉得不舒服。
每个佣人看他的目光,郑老爷子打量的视线,以及郑行藏。
宋楸都不喜欢,更不喜欢每天要笑脸迎人。
他想回家,回宋千姿和他的那个家。
即使宋千姿有时候打他,可宋千姿每次打完都会跟他道歉,说爱他。偶尔也会有轻声细语跟他说话的时候。
七岁的宋楸很想妈妈。
他一边哭一边顺着山路往下走,用手腕的电话手表给宋千姿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
宋千姿在那头喘着气,声音蜜糖一样甜:“怎么了宝宝?”
宝宝。
这两个像是打开了宋楸的开关,宋楸“哇”地一声哭出来:“妈妈。”
“我不想在这里了,他们都不喜欢我,我要回家妈妈,我要回家……”
宋千姿皱起眉头,推了推身上的人,红润的脸色微冷:“所以呢?你现在在哪?”
宋楸还以为妈妈是要来接他,四下看了看,除了树木就是一条看不见劲头的柏油路,小声抽泣:“我不知道。”
宋千姿冷声道:“现在,立刻,回去。”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宋楸茫然地瞪大眼睛,似乎没想到妈妈会生气。
自从他住进碧海湾之后,每次和宋千姿打电话,宋千姿都很温柔,会耐心地听宋楸讲一些有的没的,最后告诉他别忘了讨好郑老爷子,小心提防郑行藏,要把郑家亏欠他们母子的抢回来。
“没听见我说的吗宋楸?!”
宋千姿咬牙道:“你知道我废了多少心血才让他们留下你的吗?你以为我不想和你在一起吗?你以为我是一个狠心抛弃孩子的母亲吗?!还不都是因为他们!”
“只要你得到郑老爷子的喜爱,把郑家牢牢掌握在手里,我们母子的好日子就到了!你不用再给任何人赔笑,我也不用。我们现在这么痛苦都是因为郑行藏,因为郑老爷子你明白吗?所以你不能半途而废,你……”
“妈妈。”宋楸蹲在路边轻声打断了她,“郑行藏的妈妈才是爸爸真正的妻子对吗?”
“……”
电话那头猛地陷入死寂。
片刻后,宋千姿忽然崩溃大喊道:“谁告诉你的!谁告诉你的!”
“郑晖爱的是我,他为了我已经要和那个女人离婚了,但是他死了,被那个女人害死了!”
“你现在问我这些话是在嘲笑我吗?嘲笑你的妈妈是个见不得光的小三?!宋楸,别以为你在郑家住了一年就和郑行藏一样了,我呸!你骨子里有我的血,是小三的孩子,是郑家的私生子!如果你不抢,不争,咱俩什么都得不到!”
“你甘心吗宋楸?你也看见了郑家的财力,如果不是我把你送去,那些东西都会成为郑行藏的!你应该感谢我,而不是指责我,没有我哪来的你!”
宋千姿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后槽牙咬的“咯吱”“咯吱”作响。
宋楸害怕地浑身发抖,但还是大声反驳道:“这是不对的!”
“老师说,这叫破坏别人家庭……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宋千姿冷笑一声,狠毒道:“早知道你被别人一点小恩小惠收买,我就该掐死你。”
“你身为人子不心疼我,反而去心疼抢了你东西的母子,宋楸,你去死吧。”
“你不听我的话,你就去死好了。”
似乎是老天爷在听着,在她说完后,手机那边陡然传来一声巨大的“砰”声,紧接着就是轮胎摩擦过地面发出急刹的刺耳声音。
宋千姿惶然地睁大眼睛:“……宝宝?”
“宋楸!”
小小的身体被失控的汽车撞飞出去砸到树干上,宋楸迷迷糊糊的睁着眼睛,视线内一片血色。
耳边似乎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妈妈……”
——
市三甲医院。
小小的孩子经过三天三夜的观察,带着氧气面罩从icu里推出来转入私人病房。
身形颀长的少年坐在椅子上,垂眼把肇事家属送进来的花束分开,插在床头的玻璃瓶里。
管家敲门走进来,隐晦地看了一眼床上阖眼的宋楸,压低声音道:“少爷。老爷子那边的意思是差不多就行了,两家往上数也有十几年的交情,这次还把东郊那块地给拿出来了赔礼。宋少爷既然没什么大碍,等醒来让他们再给赔个罪,就翻篇拉倒。”
“你认为怎么样?”
郑行藏拿着一支百合放在鼻尖轻嗅,神色平淡地问。
管家摸不清他心里怎么想,看了床上一眼,模糊着说道:“宋少爷虽然没有姓郑,但毕竟是郑家的人。”
“是啊,郑家的人。”
郑行藏把百合插进玻璃瓶里,“既然不会开车,那以后也别开了。宋楸躺几天,开车那人躺几天。”
“你会做干净,不让老爷子知道的,对吗?”
少年笑语盈盈地回头,眼眸幽深,无端让人脊背发寒。
管家头低下去,轻声道:“明白了少爷。”
少年转过头,一副送客的姿态。
管家没有留恋,沉默退出去,一直走出私人楼层,他才吐出一口凉气。
郑老爷子常说郑行藏待人待事太过温和,不似他年轻时雷厉风行,所以有意锻炼。
但管家想,估计郑老爷子也没想到,他这个孙子雷厉风行没有,却有和他一样的毒辣心肠。
商场如战场,毒辣未必是坏事。
只是郑行藏如今才十二岁。
十二岁,就知晓断人双腿,威胁老爷子身边的管家了。
“少爷。”
管家离开后,门口保镖敲了敲门,说道:“宋少爷的母亲想要来探视。”
宋楸出车祸后就被送进icu里,宋千姿什么都没看见,只签了几张家属知情同意书,就坐在门口大哭起来。
郑行藏定定地看着紧闭的手术室大门,神色不变,冷声道:“在哭就出去。”
宋千姿哭声一顿,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厉声道:“手术室里躺的是我儿子!我哭都不能哭了吗?!我当时把人送过去的时候好好的,这才一年就出事了,早知道……”
她忽然说不下去了。
郑行藏目光移到她脸上,讥讽地扬眉:“早知道什么?”
“早知道他会出事就不把人送回来了?”
宋千姿和他视线对上,竟觉得被浑身一僵,内心被他一览无余地看清,接受这个比她儿子大五岁的少年嘲讽。
“当时郑晖死的时候,你来过吧?我妈妈给了你一千万让你带着宋楸离开北城,你没有做到。后来把家产输干净后,又把宋楸送来换了两千万。”
“如果我没猜错,宋楸给你打电话让你接他回家的时候,你正和你的小男友上床吧?”
郑行藏毫不留情地把她慈母的遮羞布扯下来,宋千姿想要反驳却哑口无言。
她确实用宋楸换了钱,但那是郑晖欠她们母子的!
如果郑晖还活着,如果郑晖和那个女人离了婚娶她,那郑家的一半都是她的!
可是郑晖死了,死在离婚的路上。
所以她恨,恨郑行藏,恨那个女人,恨郑老爷子,也恨宋楸。
郑行藏嗤笑着转头,柔软的长发扫过脖颈,目光再次回到亮着红灯的手术室大门。
等宋楸被推出来的时候,宋千姿已经不见了。
宋楸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只能看见一个长发影子。
他想伸手去摸一摸,却提不起力气,只能无力地阖起眼皮,声音微乎其微地喊着:
“妈妈。”
郑行藏回想起宋楸那声“妈妈”,面无表情地起身。
“少爷,要请她进来吗?”保镖看着他起身又弯腰,停留在宋楸脸上一寸的位置,隔着呼吸机,说给七岁的小孩听:
“别人给你一点甜头就上当,被卖了都不知道的蠢货。”
宋楸安静地没有反应。
郑行藏直起身道:“让她进来吧。看好门口,半个小时就请她离开。”
“是。”
保镖推开门请宋千姿进来。
两人一进一出擦肩而过,宋千姿隐晦地扫了郑行藏一眼,捏紧了包包手柄。
病房门“啪嗒”一声关上。
宋千姿平复了下心神,坐在床边椅子上打量着这间私人病房。
郑家作为北城首富,跺跺脚北城都要抖三抖的豪门,住医院的待遇可以比得上外面五星级酒店。
环境宽敞,一整面的落地窗干净明亮,能俯瞰不远处的跨江大桥以及霓虹高塔。
空调24小时运作保持室内的恒温,绿植养眼又沁人心脾。
除此之外,屋里还有个屏风,隔开沙发茶几以及办公桌,方便处理紧急公务。
宋千姿心里的酸水又冒了上来:“要不是我把你送进郑家,你能住上这么好的病房吗?你居然还帮着郑行藏他们怨我,真是个白眼狼!”
“我听说你被车撞了郑老爷子都没露面?呵,好歹你也在他身边养了一年,养条狗都有感情了,他却对你不管不问,果然和郑行藏比不了。”
“宝宝,你别怨妈妈,妈妈是真心为你好,都是郑晖的孩子,凭什么厚此薄彼?我们只是要拿回属于我们的那部分。当然,如果你争气拿到整个郑家,妈妈就更高兴了。”
宋千姿絮絮叨叨的说着,不管宋楸能不能听见,只顾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呀,宝宝你哭了!”
宋千姿说的渴了,原本想要抬头去拿床头的温水,偶尔一瞥却愕然发现宋楸的眼角湿润,一滴泪无声息地滑落。
“宝宝?能听到吗宝宝?”宋千姿喜悦道,“你也在为妈妈鸣不平对不对?妈妈知道你是向着妈妈的,你要快点好起来啊宝宝,郑家……”
病房门被推开,保镖一板一眼道:“宋女士,时间到了,你该走了。”
宋千姿不满道:“宝宝刚才有反应了,他需要我这个妈妈,我要待在这!”
保镖皱眉:“你说什么?”
“我说我要待在——”
“不是这句话,你说宋少爷怎么了?”保镖急促地打断她,目光严肃。
宋千姿目光一转,恍然地“啊”了声,勾唇笑道:“我说宋楸他有反应了。”
保镖回头跟同伴说了几句话,走进屋子道:“宋女士,我们已经去请医生和少爷了,在这期间,麻烦您先和我出去等候。您在这间病房的时间已经到了,我需要等到指示才能让您再次进来。”
宋千姿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厉声道:“我是他妈妈,为什么要看他还需要问郑行藏!”
“抱歉女士,这是少爷吩咐。”保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说道:“宋少爷还在休息,麻烦您小点声。”
宋千姿猛地闭了嘴,犹如被掐住脖子的白鹅,愤愤地瞪了一眼保镖,起身走出去。
保镖跟在他身后,重新合上门。
门口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守着,即便如此也不敢懈怠,万分警惕地站在门前。
宋千姿翻了个白眼,内心几乎恨死了郑行藏。
两人并不知道,他们一走,宋楸就缓慢地睁开眼睛,黑漆漆的瞳孔毫无焦距地落在天花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