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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7章 ...


  •   饭局已至尾声。

      酒精作用开始明显,几位猪场老板的话匣子彻底打开,跟蒋禾川大吐苦水。

      “这两年豆粕、玉米涨价太狠了,年前一吨两千八,现在眼看破四千!”一老板越说越激动,最后忍不住一拍桌子,震得碗碟轻轻一响,“蒋工您说,这让我们这些小猪场还怎么干?”

      林牧正专心致志地想要夹起最后一块鱼肉,被吓了一跳。

      他抬头。

      “谁说不是。今年光饲料成本就上百万了,更别说还有水电、人工。”其他老板纷纷附和。

      “大家的难处,我们神农非常理解。”蒋禾川顺手接过旁边人递过来的烟,继续说道,“大宗原料价格全球波动,确实给养殖户们带来了不小的压力。”

      递烟那人又侧身过来,“咔哒”一声擦燃火机,拢着火凑近。

      蒋禾川微微低头,就着那簇跳动的火苗将烟点燃,吸了一口,灰白的烟雾随之逸出。

      他手指干净修长,没有熏黄的痕迹,牙齿也洁白,不像个老烟民,但那点烟、吸烟的动作却异常娴熟自然,甚至带着点优雅。

      这让林牧有些意外。

      不过这种场合,几乎没有几个不抽烟的。

      就连林牧旁边的老板,两人除了最开始的礼貌微笑之外,全程根本没有其他任何交流,也还是礼貌性地给林牧派了根烟。

      “咳咳……”他被呛得咳嗽,摆手,“谢谢,我不会。”

      林牧管不住别人,只能独善其身。

      动静很小。

      却悉数落到了蒋禾川的眼中。

      蒋禾川什么也没说,转而继续和其他猪场老板交谈。

      “现在最重要的,是能够整合下游客户,集中采购,争取以量换价。”谈话间,蒋禾川随手在骨碟残渣里摁灭才抽了两口的烟。

      “饲料涨,人工贵,猪价倒是跌得欢!”又一位老板叹了口气,“去年这时候还能卖到一千二一担毛,现在九百都悬!养一头亏一头,加上这非洲猪瘟一闹……”

      “我家猪场,第一批就扑杀了一百多头,还都是快出栏的……”

      “蒋工,你们神农什么时候能够研制出非洲猪瘟的疫苗,才真是救了我们养殖户的大命了。”

      话题不可避免地谈到非洲猪瘟上,这些猪场老板苦不堪言。

      蒋禾川点头:“这次非洲猪瘟确实严峻。”

      “不过短时间内要研制出疫苗,难度太大,目前我们主要还是以防控为主。”蒋禾川目光温和地转向桌对面。

      “林牧,”他突然点名,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到了每个人耳中,“这方面的知识你应该比较了解,不妨给各位老板讲解下。”

      全桌人的目光,又都齐刷刷地看向林牧。

      “……?”林牧缩回伸出一半的筷子,像上课开小差被导师抓住,“呃……是,是了解一些。”

      蒋禾川微微颔首:“说说看。”

      现在?在这?当着这么多人?

      林牧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蒋禾川,有种在学校开组会的错觉。

      林牧本能地想要说“别了吧”,但所有人看他的目光灼灼。

      尤其是蒋禾川。

      看着他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算了,豁出去了!

      林牧心一横,深吸了口气,硬着头皮开口:

      “嗯……首先,非洲猪瘟病毒环境耐受性极强,常温下粪便中能存活将近半个月。而且传播途径非常复杂,除了直接接触,更多是通过车辆、人员、物资甚至粉尘间接传播……”

      背书是林牧从小到大的强项,这些专业知识他滚瓜烂熟。

      “现在最前沿的防控观点认为,必须建立多层次屏障,尤其是对运猪车、饲料车这类高风险载体的洗消隔离,是阻断传播的关键……”

      “所以彻底消毒是基础,但必须建立在严格分区管控的基础上!”

      林牧越说越投入。

      自信从容,眼神明亮,简直跟之前判若两人。

      就像一颗深藏在紧闭蚌壳深处的珍珠,在不经意间悄然显露温润而夺目的光泽。

      蒋禾川握着茶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顿,目光落在林牧身上,深邃难辨。

      直到一番论述暂告段落,林牧稍停下来喘了口气,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整个包间异样的寂静。

      意识到自己成为全场焦点,他脸上迅速漫起一层红晕。

      林牧看向蒋禾川。

      却见蒋禾川也正看着自己,只是那眼神似乎有些游离于此刻热烈的氛围之外,沉静得像一潭深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牧心里顿时一紧,生怕哪个环节说错了。

      直到一位老板猛地拍了下大腿,高声喝出一句:“好!”

      蒋禾川眉心几不可查地微微一动,仿佛才从某种思绪中抽离。

      他随即姿态从容地鼓了两下掌,清脆的掌声在包厢里显得格外清晰。

      林牧悬着的心这才重重落下。

      大家纷纷笑着应和,席间的气氛重新活络起来,你一言我一语地夸赞着林牧。

      这时,一位面色红润的猪场老板笑眯眯地打量了林牧好几圈,凑近陈叔,大着舌头,嗓门洪亮得全桌都能听见:“老、老陈,我可看好你们村这个后生伢子,周正!一表人才!说话条理清清楚楚,还是省城名牌大学出来的高材生……前途肯定不可限量!”

      林牧被这直白而热烈的夸赞弄得面红耳赤,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能尴尬地笑了笑,连声说:“没有没有,您过奖了。”

      蒋禾川轻笑了一声:“年轻人有潜力,但缺的是实战历练。我这小师弟刚出校门,理论知识是扎实,但实践经验还得靠您这样有丰富实战经验的前辈多提携、多指点。”

      三言两语就替林牧化解了尴尬。

      “这个好说!包在兄弟身上!”那人被蒋禾川这一捧,很是受用,得意地拍了拍胸脯,打了个响亮的酒嗝。

      “对了,”那人突然又问林牧,“小伙子,谈对象了没有?叔认识不少好姑娘,要不要给你介绍个?”

      陈叔也有些上头:“这伢子是我看着长大的,踏实!肯干!上进!至于对象嘛……”他故意拖长了调子,笑呵呵地看着林牧,等着看他的反应。

      林牧:“呃……”

      他以前偶尔跟导师出去参加学术饭局,因为年纪小,茶余饭后的话题总是绕不开他什么时候找对象这事。没想到在这种场合,也难逃这一劫。

      林牧只觉得脸颊耳朵根都在发烫,本想低头避开这令人尴尬的话题,却又下意识地瞥向蒋禾川。

      他眼里那份无处躲藏的局促和显而易见的尴尬,分毫不差地落入了蒋禾川眼底。

      眼神清澈又无助,像一颗无意间投入平静湖心的石子,在蒋禾川心里不着痕迹地漾开一圈细微的涟漪。

      蒋禾川身体朝那人倾了倾,压低声音:“张老板,说起找对象这个事,不怕你笑话。”

      张老板:“嗯?”

      蒋禾川半调侃半认真道:“老弟我今年虚岁都三十五了,还一直单着,正经的大龄剩男一个。这两年实在被家里催得紧,头疼得很。”

      他举杯,继续道:“既然你手里资源丰富,那能不能看在我这老光棍的份上,让我申请插个队,优先考虑一下?”

      张老板闻言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洪亮的大笑。

      “老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他十分热络地一把搂过蒋禾川的肩膀,两人碰杯,“就你这、你这条件,喜欢什么样的?跟哥哥说!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环肥燕瘦,保准……保准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蒋禾川顺着他的话,一本正经地摇头:“我都这个年纪了,不挑,只要人家不嫌弃我就行。”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看向林牧的。

      偏偏这会子林牧头埋得像只鸵鸟。

      “你们这些文化人,就是……太、太正经!”张老板搂着他,推心置腹般地嘿嘿笑着,声音越发含糊不清,“这男人嘛,该放松就得放松,我跟你说,那方面……嘿嘿,和谐也很重要嘛……”

      正说着,张老板突然脸色一变,喉咙里发出一声不祥的咕噜声。

      下一秒,他猛地推开蒋禾川,忍不住朝旁边“哇啦”一声呕了一地。

      桌上顿时一阵小小的忙乱。

      旁边的人立刻起身,七手八脚地扶住他,有人递纸巾,有人拍背,搀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包间。

      眼里那份无处躲藏的局促和显而易见的尴尬,尽数落入了蒋禾川眼底,就像一颗石子投入的平静湖面,在他心里漾开了一圈涟漪。

      蒋禾川身体朝那人倾了倾,压低声音:“张老板,说起找对象这个事,不怕你笑话。”

      张老板:“嗯?”

      蒋禾川用一种半是调侃半是认真的语气说道:“老弟我今年都三十五了,也还单着,正经大龄剩男一个,这两年家里实在催得紧。”

      说着他举起酒杯:“既然你手里有好的资源,那我能不能申请插个队?”

      张老板闻言一愣,随即哈哈大笑。

      “老弟,你这么说就见外了!”他十分热络地一把搂过蒋禾川的肩膀,两人碰杯,“就你这、你这条件,还愁这个?喜欢什么样的?跟哥哥说!”

      蒋禾川一本正经说:“我都这个年纪了,不挑,就怕人家看不上我。”

      他说这话时,目光却是看向林牧的。

      偏偏这会子林牧头埋得像只鸵鸟。

      “高的矮的胖的瘦的,环肥燕瘦,保准……保准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这男人嘛,该放松就得放松,我跟你说,那方面……嘿嘿,和谐也很重要嘛……”张老板说着,突然脸色一变,下一秒,忍不住朝旁边“哇啦”呕了一地。

      桌上顿时一阵小小的忙乱。

      旁边的人立刻起身,七手八脚地扶住他,有人递纸巾,有人拍背,搀着他踉踉跄跄地走出了包间去清理。

      林牧趁着周围忙乱的间隙,才稍稍从刚才的窘迫中缓过神来,抬头对蒋禾川低声道谢。

      他心里清楚,刚才蒋禾川故意把话题引到自己身上,是在替他解围。

      蒋禾川只是象征性地朝他举了举手中的茶杯,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镜片后的目光在他仍泛着红晕的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让人猜不透那平静表面下究竟藏着什么思绪。

      恰好此时,另一位猪场老板也满脸堆笑地凑过来,热情地向蒋禾川敬酒。

      蒋禾川便顺势转过头去,与他寒暄起来。

      散席后,大家在饭店门口三五成群地寒暄告别。

      夜色浓重,晚风带着凉意,林牧站在略显嘈杂的门口,等着陈叔去开车过来。

      没想到之前那位张老板竟还没放弃,他一眼瞥见孤身站着的林牧,立刻推开旁人的搀扶,脚步虚浮地直奔他而来。

      林牧下意识想躲,可张老板身宽体胖,一把就将他捞了个结实,重重的手臂不由分说地搂住他的肩膀。

      浓烈浑浊的酒气混杂着呕吐后的酸味扑面而来,熏得林牧本能地偏过头,屏住了呼吸。

      “小、小伙子……”张老板大着舌头,话语含混不清,“相信叔……叔给你介绍的姑娘,肯定……肯定不会差!”

      蒋禾川刚与其他几位老板道别,转身便看到了这边的情形,他立刻走了过来。

      “师、师兄。”林牧立刻投去求助的目光。

      “张老板,你喝多了。”蒋禾川上前一步,语气平稳却不容置疑,同时示意旁边跟来的同事上前扶人,“早点回去休息。”

      “我、我没……没喝多!”张老板心不甘情不愿地被两人架着胳膊拉开,几乎是被半扶着往车那边带。

      直到被塞进车里,他仍从车窗探出头,不甘心地大喊:“小伙子!记得……记得让蒋工推我微信啊!我们回头……回头再联系!”

      蒋禾川站在原地,挥了挥手。

      夜色重新归于平静,只剩下晚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蒋禾川身形颀长,站在路灯下,昏黄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几乎将一旁的林牧全然笼罩其中。

      夜风拂过,林牧闻到了他身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清冽的松木香气,糅杂着淡淡的酒气。

      竟破天荒地让他觉得并不难闻,反而有一种沉稳的、令人心安的感觉。

      “我明天上午回星城,”蒋禾川语气很自然,像是随口一提,“车上还有空位。你如果明天也回去的话,可以顺路捎你一段。”

      “啊?”林牧习惯性地愣了一下,脱口反问,“师兄,你今晚……不回去了吗?”

      “喝了酒,不开车了,明天再走。”蒋禾川微微摊手,露出一个略带无奈的表情。

      恰在这时,蒋禾川的同事已经将一辆黑色的轿车开了过来,稳稳地停在了饭店门口。

      林牧见状,立刻小跑了两步上前,替蒋禾川拉开了后座的车门。这个动作他做得小心翼翼,带着一种下意识的敬重。

      “谢谢师兄好意,”他微微垂着眼,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低,“不过我可能还得在家里多待两天,处理些后续的事情……就不麻烦您了。”

      蒋禾川平日饮酒极有分寸,但此刻,他低头看着夜风拂动林牧额前柔软的碎发,一丝极淡的、干净的洗发水清香掠过鼻尖,与他身上残留的酒意交织在一起,竟让他生出一丝恍惚。

      他似乎想说什么,但话到了嘴边,终究没有出口。最后只是点了点头,弯腰坐进了车内。

      “行,”他降下车窗,挥了挥手,“那你回家路上注意安全。到家了,记得给我发个消息。”

      车门轻声关上,隔绝了外面的世界。

      蒋禾川揉了揉眉心,闭眼小憩,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有些醉了。

      黑色的轿车缓缓驶离,尾灯在浓重的夜色里划出两道红色的光轨,最终汇入远处街道的车流,彻底消失在视野的尽头。

      林牧独自站在原地,晚风吹起他单薄的衣角,周遭只剩下寂静的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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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现代种田文,前期节奏可能有一丢丢慢,后面就好了! 有榜随榜,没榜不出意外的话隔日更,直到完结,欢迎小天使们多多收藏多多评论呀,谢谢大家,祝阅读愉快!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