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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约吗 ...

  •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了一下,又一下,孜孜不倦。
      他烦得很,不想理。
      可能是公司那个傻逼主管又在群里@所有人,也可能是那个像恶霸一样的包租婆在催他交房租。
      震动停了没多久,又响起来。这次不是消息,是电话。
      葛明朗暴躁地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他们部门的一个同事,估计自己翘班被发现了,他没有犹豫直接摁掉。
      刚要放下手机,视线却扫到了屏幕上跳动的那几个字,吸引。
      那是某个心照不宣的交友软件推送的“新消息提醒”。
      鬼使神差地,他点了进去。
      一个极其扎眼的头像跳了出来。
      头像点开,是个男人。没露全脸,只拍了段下颚线,背景是暧昧的暖光,一股子纸醉金迷、又漫不经心的傲气几乎要冲破屏幕。
      这个人简介嚣张又简单:“及时行乐,过时不候。——林时衍”
      这类型,搁以前他连看一眼都觉得躁得慌,心里还得暗暗啐一口“不正经”。
      可现在?
      妈的。反正都快死了。
      他倒是想要离经叛道,放肆疯狂一回。
      那种极其强烈的、近乎自暴自弃的叛逆感猛地攫住了他。
      他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嘴唇,指尖在虚拟键盘上悬停了半天,才戳过去一句话。
      敲敲打打,最后发出去的,是一句他自己看了都觉得牙酸又直白的:
      【约?】
      发完他就把手机扔一边,心脏却擂鼓一样地跳,仿佛刚才那一个字,已经用尽了他积攒二十五年的全部离经叛道。
      手机几乎立刻又亮了。
      对方回得飞快,字里行间都带着钩子。
      【嗬,这么急?我喜欢。在哪儿?我家还是酒店?我活儿好,不赖账。】
      【约之前来我店里我请你喝一杯酒。】
      后面跟了个酒吧的定位,名字起得妖里妖气,叫夜来香。
      葛明朗盯着那行字,屏幕的光在他镜片上反射出两点冷芒。
      他把手机扔回沙发上,屏幕暗下去。室内最后一点光也渐渐消失了,他整个人陷进越来越浓的黑暗里,只有胸口那块,因为那条刚刚发送出去的信息,因为那个陌生又勾人的名字——林时衍,突兀地、滚烫地跳动着。
      林时衍这个帅男人是他残破生命最后遇见的新人。
      现在的葛明朗是,叛逆的,枯竭的,为自己而活的。
      而几个小时前的葛明朗是,老实的,虚假的,也循规蹈矩的。
      ——
      葛明朗站在江苏省人民医院的门口的阴凉处,手里攥着化验单,眼神空洞的望着天。
      医生的话还在耳边环绕,“葛先生,你的情况……不乐观,最多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如果你不愿意选择化疗的话,这一月尽量让自己活的轻松一点。”
      三月末的温度冷冽,他只穿件单薄卫衣,风吹进他的脖颈间,激起一阵寒颤。
      这风也让他清醒了几分,回过神来。
      一个月,三十天,七百二十个小时。
      是啊,他得了胃癌,大概什么时候得的呢,他自己不知道,只是在一次习惯性的加班后,毫无预兆的倒在了回家的马路上,才得知了噩耗。
      这病吧,你不知道的时候人还是个人,知道以后人就是开始极速走向死亡了。
      也好,他本来就是孤独,二十五年一直都是一个人,没有过朋友,没有过爱人,甚至连亲人都在他出柜之后断绝了关系。
      他这辈子算什么?
      规规矩矩上学,找个不好不坏的工作,面对着所有人都体面自持,然后呢?
      然后就是日复一日的重复,小心翼翼地藏着那点见不得光的、对“疯狂”的渴望,假装自己是个老实人,活得像个套子里的人。
      结果呢?套子还没挣脱,人先要没了。
      他在风里站了很久,那种寒冷,没有胃疼的万分之一。
      医院来往的人越来越多,葛明朗深吸一口气,往前走了一步。
      走出舒适区,午后阳光猛地砸下来,晃得他睁不开眼。
      他站在车水马龙的街边,有点懵。世界还是那么吵,那么闹,急匆匆的,没人停下来多看他这个刚刚被判了死刑的人一眼。
      他几乎是游荡着回了他在鼓楼区租得老破小出租屋,打开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霉潮气,这种气味他闻了三年,今天竟然有些受不了。
      关上门,世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老式挂钟秒针走动的滴答声,一下,一下,敲在他的神经上。
      他胡乱地踢掉鞋子,没像往常一样摆正,袜子也懒得脱,直接把自己摔进对着门单人床上。
      说气话,他自认自己是个干净的人,说不上洁癖,但是清清爽爽。
      三件套是米色的,他平时极其爱惜,喝杯水都怕洒上去。现在?去他妈的米色,舒服最要紧。
      头埋在被子里,才微微获得了一丝丝慰藉和归属感。
      睡了一个小时,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经到了晚上19点半,距离和林时衍约炮还有2个小时。
      夜来香在栖霞区,他在鼓楼区,坐地铁一号线要一个小时,他拖着疲惫的身体在房间里漫无目的的转了很多圈,将自己的第一次托付给一个陌生男人,还是浪荡的陌生男人,他紧张很紧张。
      可后来,葛明朗见到林时衍的第一面他就不这样想了。
      夜来香这个酒吧,藏在栖霞区最声色犬马的那条街背面,门店很大,甚至可以用华丽来形容。
      它是林时衍开的店,暗紫色的霓虹灯牌不时地散发着诱惑,和它的主人一样,对好学生,老实人葛明朗有些极大的吸引力。
      葛明朗站在门口,空气里弥漫着隔壁烧烤摊的油烟味和某种昂贵香水尾调混合的怪异气味,让他胃里隐隐有些不适。
      他有些后悔了,打退堂鼓,好像有来不及了。
      他抓着衣服的下摆,感受从酒吧里走出来的人,都在用异样的眼光去看他。
      妈的,来都来了。
      他心一横,推开那扇沉重的、仿佛隔绝两个世界的门。
      喧嚣的音浪和混杂着酒精、香水、人的气味瞬间将他吞没。灯光暗得恰到好处,只能勾勒出人影绰绰,眼神在昏暗中交换着心照不宣的信号。
      舞池里身体摩擦,卡座里笑语喧哗。
      葛明朗有点晕,视线慌乱的扫视,最后定格在吧台后面。
      那个人就在那里。
      林时衍。
      他比头像照片里更具冲击力。
      穿着件丝质的燕尾服衬衫,最上面两颗扣子散着,露出一段锁骨的利落线条和那根黑色的锁骨链。
      他正低头调酒,手指灵活地摇晃雪克杯,手臂肌肉线条流畅而不夸张,手背上的青筋明显,实不相瞒,葛明朗看呆了,他是一个手控,他爱上了林时衍的手。
      林时衍的侧脸在吧台上方吊灯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立体,眼角微微上挑,带着点漫不经心的风情。
      似乎察觉到视线,他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格格不入的葛明朗。
      那是一双丹凤眼,眼波流转间,带着审视,带着玩味,还有一丝了然的、仿佛看穿一切的笑意。
      葛明朗感觉像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下意识想躲开视线,但最终硬生生忍住了,强迫自己看着对方,甚至笨拙地抬了抬手,算是打招呼。
      林时衍嘴角勾了一下,对他招招手,那动作随意又勾人。
      葛明朗同手同脚地靠了过去,在高脚凳上坐下,屁股只挨了半边。
      “葛明朗?”林时衍的声音带着点懒洋洋的痞气,落在葛明朗耳朵里却好听的不行。
      葛明朗点了点头,算是回应。林时衍眼神在他身上流转,挑了挑眉,最后吐出几个字:“你这身打扮,挺像高中生的。”
      葛明朗呆呆地看着他,脸刷地红了,他知道了林时衍不是在夸他,而是在说他穿的土。
      正当他想辩解些什么时,林时衍把刚调好的一杯酒推到葛明朗面前,液体是渐变的橙红色,像落日熔金,“请你。晚霞,适合你。”
      “谢谢。”葛明朗干巴巴的回了一句,接过那杯酒,看着,很好看。
      但他没有喝,他如今的身体状态这么差,这杯酒喝下也只会扫兴。
      林时衍目光扫过他白的有些不正常的脸,又看了一眼自己亲手调的鸡尾酒。
      “怎么不喝?不喜欢?”
      “我不太会喝酒。”葛明朗看着那杯漂亮的液体,他对林时衍说了假话。
      “来酒吧不喝酒,难道来写作业?”林时衍嗤笑一声,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吧台上,拉近了距离。
      他身上有股好闻的青松香混着一点酒气,侵略性很强,“不会喝才要学。放心,度数不高,喝不死人。”
      最后三个字像根针,轻轻扎了葛明朗一下。
      林时衍觉得他扫兴了吧,大概是这样,他在心问自己。
      葛明朗咽了唾液,不再犹豫,端起杯子,几乎是赌气似的,仰头灌了一大口。
      液体滑过喉咙,先是果味的甜,紧接着是烈酒的火辣后劲,胃跟着微微瑟缩着,牵动着神经中枢。
      握着杯子缓了好一会儿,那味道在口腔中萦绕,冲得他立刻咳嗽起来,眼泪都快出来了。
      “咳咳……这……这叫度数不高?”他咳得脸通红,质问的话都说得断断续续。
      林时衍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笑得肩膀都在抖,那双眼睛弯起来,更是流光溢彩:“让你品,谁让你灌了?急什么?”
      他抽了张纸巾,很自然地递到葛明朗手里,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手指。
      葛明朗像过电一样缩了一下,接过纸巾攥在手心。
      “看着挺老实”林时衍打量着他,目光像带着钩子,“怎么?好学生今天想学点坏的?”
      葛明朗的心脏在胸腔里擂鼓。
      酒精和眼前这个男人直白的目光让他头脑发热。
      那些压抑了二十五年的东西,混着濒死的绝望和勇气,轰地一下烧了起来。
      他抬起头,因为咳嗽,眼角还泛着红,眼神却带上了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孤注一掷的直白:“嗯。想学。你教吗?”
      林时衍挑眉,似乎没料到他会这么直接。
      他凑得更近,声音压低,气息几乎喷在葛明朗耳廓:“学费很贵的哦。”
      “钱要多少。”葛明朗傻乎乎地问。
      林时衍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更响亮的笑声,引得旁边几桌人都看了过来。
      他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指尖轻轻点了点葛明朗面前的酒杯:“那我得算算,把它喝完,一会儿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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