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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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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莱脑袋上缠着白布，躺在床上，肚子又饿了。
一小时前他刚吃过早饭，如果一管劣质营养剂也能称作是饭的话。
“这是没办法的事，”尼克边说边拆开营养剂泡进碗里，“为了给你治伤，老子欠了一屁股债，能吃上这个已经算好的了。”
“所以伤好了就去干活，不准惹是生非了，再见到那帮家伙就跑，听到没？”
阿莱喝了一口没什么味道的液体，点点头。
他默默回想一遍那群人的长相，声音，穿着——半个月来他每天都会想一遍。
“我会跑的，尼克。”他接着说，“今天就去干活。”
“今天不行，威斯克说还得过一个月呢。”尼克没好气地说。
“那我干什么？”阿莱歪过头，有些焦急地问。
他不想躺在床上，那样没办法向尼克证明他的价值，反而更像个累赘。
“嘿，你这小子，叫你好好躺着都不乐意了，脑子是不是让人弄傻了？”
阿莱看着他，尼克以为阿莱又要说什么忤逆的话。
“一个月是多久？”
“……三十天。”
“你在家跟着艾米学点常识，知道吗，别再问出这种弱智的问题。”老文盲绝望地说。
“哦。我三天就好了。”阿莱补了句。
尼克哼笑两声，他能理解年轻人逞强的心思，根本没往心里去，毕竟那么重的伤，这才养了大半月而已。
房间的门关上。
艾米的电子音打破寂静。
“今日常识：日期。”
阿莱一心二用，他耳朵微动，能听到尼克在外面走动的脚步声。
没多久，脚步消失了，尼克走出家门，上了电梯，五米，十米，二十米，气息随之消失。
他知道自己五感异于常人，也偷偷测试过，在人群中会被很大程度影响，只能感知到方圆几米的动静，有时候还会判断失误。
所以当时他没能听到巷口的动静被抓到。
但是，他渐渐发现，这份感知并不是一成不变的。
随着伤势的恢复，感知的范围已经从十米提升到二十米。而且他能清晰分辨出尼克抬得是左脚还是右脚，他呼吸的频率，还有微弱的气息变化。
尼克总是出去，每天都很忙，但并不是忙着赚钱。
他偷偷计算过尼克的收入，清楚知道尼克的家底。
他生气的样子很明显，尼克见了不明就理，以为小鬼自己在家闷成了蘑菇，于是第二天回来总会给他带糖。
阿莱收下糖，尼克就以为他不生气了。
其实阿莱并不是生气尼克不好好赚钱养家，而是这家伙有重要的事情瞒着自己。
人类是充满戒心的，这点阿莱深有体会。
在还没被尼克捡回去前，阿莱在新安区大街到处都被驱赶。起初他找不到原因，还因此对人类的印象极差，后来才发现是他裸奔的样子太过惊世骇俗，被人类当成某种麻烦。
他不想成为尼克的麻烦，虽然他已经欠了尼克很多很多联邦币，现在连生存都成了问题。
但尼克并没有抛下他。
阿莱瞳孔变淡，全身肌肉松弛，整个人因为这个想法散发一股懒洋洋的愉悦。
艾米的声音越来越小，在接近傍晚的时候，这台人工智能为了节省能源进入低功耗模式，只维持家里最基础的水电照明。
阿莱在脑海里默默构织人类文明的蓝图，虽然现在只了解个框架，但这些也足够了。
第三天一大早，阿莱趁着尼克没起，自己尝试着下床，尽管身体某些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但他终于不用躺在床上了。
他像人类刚学会走路那样摇摇晃晃走进房间一隅，然后用饮水机接了杯温水。
水没喝完，阿莱捏着杯子在乱糟糟的客厅里巡视着，这两天学到的内容开始跟现实一一对应。
这些东西不全是旧时代的古董，很多是新时代更迭淘汰的产物，也是人类文明的底色。
阿莱用手指抚摸过一台样式奇怪的方形机器，他能感受到机械外壳上面细腻的纹理，所使用到的工艺或粗糙或精湛，他清楚知道这个大家伙的核心在哪，但那要破坏掉很多东西，尼克会生气的。
他收回手，耳朵微动。
尼克屋子的门应声而开。
他根本没看见站在角落的阿莱，趿拉着拖鞋晃晃悠悠往这边走。
“早上好，尼克。”阿莱冷不丁说了一句。
老家伙吓了一跳，“早上好……臭小子，属鬼的？吓我一哆嗦……不，等等，”尼克反应过来，“你能下床了？”
阿莱一脸那当然的表情，“我没说谎。”
说着他还原地给尼克瘸了两下，表示自己能走路。
“嘿，能耐的你。”尼克咧了咧嘴角，走过来接了杯凉水。
他咕咚咕咚灌完，喉咙里发出舒爽的声音。
他掂着杯子，想了想，“既然你能走了，那今天跟着我去垃圾站捡点生活费。”
说完他从储物柜里取出最后两支营养剂，边泡边感慨“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阿莱站在一旁看着尼克忙活，心想终于能去垃圾站了，他会像尼克证明他不是个废物。
半小时后，两个人听着艾米的出行建议出门了。
今天风有点大，尼克走在前面，身后跟着阿莱。
阿莱头上戴了顶帽子，挡住他头上缠的绷带。
去垃圾站的路两人再熟悉不过，没花多久俩人就到了。
今天运气好，大型废弃机器的芯片拆出来不少。阿莱像头铆足了劲犁地的牛，几乎犁了大半个垃圾站。
临近傍晚，尼克累的气喘吁吁，倒在垃圾袋上休息。
老家伙被旁边微微出汗的阿莱震惊得说不出话。本来他以为这小子只是能下地，就算到了地方，意思意思捡点得了。
他也做好了今天自己捡点芯片就回去的打算。
但这小子真吓人啊。看着有种要把整个垃圾站刨回去的架势。
中途的时候他实在看不下去也领着这小子后脖领问他是不是在逞强，但阿莱歪着头问他什么是逞强。
尼克一咬牙放开阿莱。
看来是真好了，尼克心想。恢复力强的跟个怪物似的，说出去威斯克说不定都得把这小鬼抓起来做研究。
“行了行了，今天就到这了。”他稍稍平复了一下。
“不捡了吗？”阿莱看起来还有点意犹未尽。
“废话，总得给别人留口饭吃。”
阿莱点点头，放下易拉罐，他觉得自己还能干，但尼克说可以了那就不捡了。
尼克站起身，心情很好的样子。
“走了，待会还有别的事。”
尼克带着阿莱去了十六街。
这不是回家的路，阿莱走了没多久就察觉到。
十六街比六十四街繁华得多，但也没好到哪去。
白天人依旧少的可怜，天桥像蜘蛛网的线，乱七八糟织在半空中。
两个人来到角落的电梯前。
电梯上挂了个电子牌，上面写着“童叟■欺”，中间的字已经不显示了。
阿莱指着牌子，问尼克什么意思。
尼克冷哼一声，说奸商的牌子能是什么好玩意。
奸商是谁？阿莱若有所思，但尼克用这种语气说，估计不是什么好人。
进了电梯，尼克低声叮嘱他，“待会到了地方别乱跑，这里不三不四的家伙多的数不清，你这样的小鬼会被他们欺负的。”
阿莱点头，表示会跟紧尼克。
而且他已经听见声音了。
嘈杂，混乱。
还有几股熟悉的气息。
“什么时候？”
“……明早七点半。”
“还是老地方？”
“……换了，天际线广场。”
阿莱捏紧拳头，他已经答应尼克了，不会惹是生非，只是记住了这几个关键词。
电梯门打开，比夜里的新安区热闹百倍的地方出现在阿莱面前。
“这里是地下城，也叫‘黑市’，在这里你可以买到任何你想要的东西，只要你有足够的钱。”
尼克的声音响在耳边，阿莱知道他们来这干什么了。
两个人在人群中穿梭。
因为身上的味够冲，走到哪都不会太拥挤。
阿莱看见尼克跟几个人打招呼，默默记住他们的脸。
尼克进了一家店，里面散发着一股奇特的味道，货架上摆满了瓶子。
阿莱皱了皱鼻子。
店老板剃着寸头，大臂上文着纹身，嘴里还叼着支烟。
这人丝毫没注意到店里来人了，只专心给怀里的黑猫梳毛，动作温柔，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和他的猫。
尼克斜倚在桌子边，目光打量着周围的货架。
阿莱能察觉到尼克眼睛里的炽热。
货架上放着什么东西，阿莱有点好奇。
等了好半天，店老板终于给黑猫梳好了毛，刚一放手黑猫就一溜烟钻进桌底。
阿莱知道那只黑猫在看他，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除了人类以外的其他生物。
黑暗里，黑猫幽绿的眼睛一眨不眨，静悄悄看着他。
尼克敲了敲放在桌上的id卡，“老规矩。”
老板终于看过来，阿莱觉得这个人的气质忽然变了，像一块冷硬的铁。
他抽了口烟，转身从货架上挑了几样东西放在桌子上。
尼克这家伙一点也不在乎老板冷淡的态度，想要的东西到手，他拍了拍阿莱的肩膀，示意他们要走了。
阿莱从桌底下收回目光，抬头冷不丁对上店老板一双铁灰色的眼睛。
他没做停顿，转身就去追快要走远的尼克，所以没有看见店老板一瞬间怔愣的表情。
店老板望着少年走远的身影，叫了声“公主”，桌子底下探出一只黑猫脑袋，猫眼遭到强光照射，瞳孔缓缓收缩成竖状。
他喃喃自语，“一模一样啊。”
出了店门，尼克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他带着阿莱，避开了几个格外热闹的地方。
阿莱默不作声，走远之后，他忍不住好奇地问，“尼克，你买的什么？闻着好奇怪。”
“这个？”尼克晃了晃袋子，里面的瓶子碰撞，哐当作响。
“这可是好东西，虽然比不上老莫店里更上乘的货色，却比巴顿那的劣等酒强多了。”尼克好心情地说。
阿莱对酒不感兴趣，他听艾米解释过了，一种麻痹神经的物质。
“老莫是谁？”
“不是才见过嘛。”
“那巴顿呢？”
“等会就见了，快走快走，问题这么多。”
当太阳最后一缕光辉隐没在天际线，新安区彻底入夜，新一轮狂欢要开始了。
阿莱坐在角落里，手边是他刚拆出来的一些零碎的小零件。
叮咚。
艾米的提示音响起，“有客人到访。”
阿莱假装没听见，专心摆弄他的零件。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尼克要用他们刚刚得到的钱换那种有害液体，还为了共享这种液体，特意喊一个他不认识的陌生人到自己的巢穴。
人类为什么这么没有领地意识？
他输入指令，怀着满腹的敌意开了门。
然而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张熟悉的脸。
零售店老板看见阿莱的表情，微微挑眉，“呦，不欢迎我啊？”
阿莱转过身就走了。
“尼克，你家小孩好没礼貌，连叫人都不会，我看你还不如换一个。”
阿莱脚步一顿，折返回来，学着艾米生硬的语调说：“巴顿叔叔您好。”
“现在才叫，晚了。”
长了一头棕色卷毛的家伙笑起来，脸上的雀斑看起来邪恶极了。
他饶有兴味地逗着阿莱，但这小孩并没有采取什么补救措施，反而因为他这句话表情相当冷淡，似乎对他更不满了。
这么不禁逗。他又不是来抢他爸爸的，这么凶干什么。
厨房里尼克正往一口锅里加水，旁边码着一排合成食材，他打开加热按钮，指示器进入倒计时。
尼克听到门边动静，扭头就看见巴顿靠在门边，眼睛先是在屋子扫视一圈。
他直觉这人没憋好屁，果然，下一秒一声贱兮兮的嘲讽从巴顿嘴里冒出来，“猪圈啊，老伙计。”
“来的正好，”尼克假装没听见，“剩下的你来吧，我可弄不了。”
巴顿哼笑一声，进了厨房，“就知道来你这准得干点什么。”
“烧个菜而已，累不死你。”
尼克站在窗边，外面黑漆漆一片，他看着面前的人娴熟地炒菜烧汤，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要换新市长了。”
厨房暖色的灯光散漫晃悠，尼克忽然觉得从窗外吹进来的风有点冷。
“什么时候的消息？”他问
“前几天。”巴顿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