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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徐阚择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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査金子所在的村落竹林环绕,村子里的屋子也大多是用竹子建造而成的。
齐长御他们在好心村民的帮助下,搭了两间简单的竹屋,以供四人住宿,齐长御和云霭一间,朱润和徐阚一间。
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五天,自从那晚齐长御答应教授査金子后,他们就被査金子放了出来,可以自由在村落里行走。
有了査金子的话,其他村民对四人便多了友善之心,他们本来就不讨厌四人,现在听村长说这四个人不是坏人,自然就热情起来。尤其是村里的小孩子,觉得齐哥哥、云哥哥好看得就像神仙一样,都喜欢来找齐长御和云霭玩。
朱润小孩子心性,见到这么多同胞,故态复萌,还教他们做一些小玩具,都是孩子们没见过的。他继承了千机门的技艺,糊弄小孩子简直不要太简单。
小孩子被他的玩具吸引之后,齐长御和云霭终于轻松了很多,两人趁机将村子里外转了个遍,大致了解了周围的环境。
这个村子叫鹿饮村,跟鹿饮河同名,在银手的管辖范围内,村子外面青竹环绕,清幽宁静,的确是一个避世的好地方。
朱润已经在这里玩得不亦乐乎,压根就舍不得走了。徐阚却整日待在屋子里,嘴里有时默念着什么,有时候却又发着呆,神神叨叨的,朱润虽跟他住一个屋,可这几天一句话都没说过。
他们互相瞧不上眼。
竹林里面,査金子正带着好些青壮年村民,手中拿着绳索,面向远处的一排竹子,一下又一下地扔着绑在绳头上的石头。
他从齐长御那里学到了扔石头的方法,可是他已经习惯了使用蛮力,那什么巧劲他实在是做不到,这都好几天了,连一次都没有成功过,他都忍不住去想,齐长御会不会是在骗他。
不过,这样的想法在其中一个小伙子成功做到之后,便彻底消失了。别人做到了,他自己没做到,只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没学好。
那个学会的小伙子见自己成功了,接收来自兄弟们艳羡的目光,顿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心里别提有多美了!
査金子狠狠表扬了他一番,接着又带着其余人认真训练起来。
日落时分,齐长御带着云霭回了村子,沿途还帮村民赶回了鸡鸭,村民热情地喊她们去吃饭,她们也没推脱,谢着应了。
朱润与徐阚也跟她们在一起吃饭。
吃完饭后,朱润继续带着小孩子捣鼓小玩具,齐长御和云霭打算回自己的屋子,徐阚远远地跟着她们。
两人武功高强,自然知道这事。
云霭偷笑着凑到齐长御耳边,“小姐,我看他要憋不住了。”
齐长御弯了弯唇,“徐阚是个谨慎的人,但他同时也是一个热衷豪赌的人。”
从黎国城门口献书、毫不犹豫飞跃鹿饮河这两件事情就可以看出来,徐阚敢赌。
他想要凭借自己的才华,在这乱世之中,寻求一明主得以建功立业,但择主一事,本来就是一场赌博,赢则生,输则死,这个道理徐阚一清二楚。
但是一旦赢了,他所获得的东西将无法想象。
文人所要的,不过是青史留名,倘若他赌赢了,他便是开国元勋,他将会在史书上留下浓重的一笔,而即便输了,不过是一条命,在这乱世中,一条命压根就不值钱。
徐阚一开始来西沼,想要寻求的明主是齐宁,但现在,齐长御的出现,令他纠结万分。
徐阚相信自己看人的眼光,而且,从一些蛛丝马迹可以看出,训练出令许多人闻风丧胆的齐家军的人,或许并非齐宁,而是年仅十九岁的齐长御。
这个结论足以令人笑掉大牙,可徐阚敢信。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这个明主的人选,他应当是要换一换的。可是,他读的是圣贤书,难免受了一些酸儒的影响,齐长御是个女人,一个女人又怎么可能统帅千军万马,坐拥锦绣山河?
他很迷茫。
明知前路光明,可却有一条暗渠挡住了自己前进的步伐,他不敢迈出去,不是怕输,而是怕被人口诛笔伐。
牝鸡司晨,多么糟糕的词!
他自己执过笔杆,极为清楚文字的力量,一旦他真的选择了齐长御,他就要承受天下人的辱骂。
他思考了好几天,还是没能想透彻。
望着前方挺拔颀长的身影,徐阚紧紧握住藏在袖子里的手,夕阳的余晖洒落在地,那人一步一步,踏着满目光辉,走向碧色竹屋。
从容自若,心智坚定,思维缜密,气度尊华,一时间,徐阚的脑子里冒出的都是这些溢美之词。
一颗心渐渐安定下来。
女人又如何?乱世强者为尊,只要齐长御能够震慑住这天下人,被人骂几句又何妨?世俗不允,他就要亲眼看看,齐长御到底能不能冲破世俗的桎梏,一飞冲天。
那将会是何等惊心动魄的场面!
“齐长御。”他终于还是遵从内心,喊出了这一声。
一瞬间,天地仁静,山河广阔,最后一丝浮萍也尘埃落定。
徐阚慢而郑重地来到回身的齐长御面前,从广袖中掏出了一本书,递到齐长御面前,“恕我冒昧,我想向你引荐一个人。”
面前的清秀男人不过才二十出头,他才华满腹,欲择木而栖,建功立业,他的眼神很平静,但在这平静的表象下,是他的勃勃野心。
齐长御目光平和地看着他,“何人?”
徐阚注视她良久,才缓缓单膝跪地,将手中的书高举过头顶,垂下头去,“徐阚见过主公。”
不远处的村民手拿长蒿,高声吆喝,赶着小河里的鸭子,老人们坐在门口的竹凳上聊着几十年前的往事,孩子们开心地接过新玩具,高高兴兴地回了家。
暗涌下的宁静,平凡中的幸福,尽在这偏僻的小村庄中一一展现。
齐长御伸手接过那本书,黑色的瞳仁倒映出徐阚单薄却坚韧的身体,“起来罢。”
徐阚微笑着站了起来,与齐长御四目相接。
很久之后,他还清晰记得眼前这一幕,这是一段传奇的开始,既是属于齐长御的传奇,也是属于他自己的传奇。
“徐疯子,你终于出来啦!”朱润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这几天徐阚的举止有些疯癫,朱润就给他起了这个绰号。
不过他的确是疯,要是被人知道他就这样效忠了一个女人,说他疯的人估计会更多。
齐长御见朱润的脑袋上顶着几片竹叶,觉得挺有趣,便没出声提醒,而是对徐阚道:“我先回屋,你也回去吧,对了,你以后跟着朱润一起,叫我齐老大就好。”
徐阚点了点头。
他既已认定,便会全力以赴,永不后悔。
回到屋子,云霭先是给齐长御倒了一杯热茶,这才坐下来,脸上笑嘻嘻的,“小姐,这个徐阚也没看起来那么弱嘛!至少挺识时务的。”
齐长御将徐阚的书放在桌上,“《武帝纪要》,你可听说过这本书?”
云霭摇了摇头,“没听过。”
齐长御却听说过,“据说这是一本失传已久的兵书。”看来那位黎国守将还有点见识,见到这本书便变了神色,想要杀人夺书。
但很多人并不知道,得到兵书其实并没有什么用,拿着兵书的人才是真正的强兵利器,而徐阚,就是能够解码兵书的人才。
他把兵书给齐长御,一方面是表示效忠,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试探齐长御。如果齐长御拿到书就要杀了他,他就当自己赌输了,若是不能实现理想,要一条毫无意义的命,又有什么意义?
齐长御花了一炷香的时间将整本书看了一遍,书中的内容看似是一本颇有深度的兵法,可真要实施起来却后患无穷。只有解码过后,才能领悟到真正的兵法。
徐阚是能够解码的人,而恰巧,齐长御并不比他笨。
不过徐阚除了这个,还是有很多真才实学的,齐长御留下他并不是为了《武帝纪要》。
天色渐暗,书上的字有些看不清了,云霭正打算去点灯,却被齐长御阻了。
“阿云,这片宁静就要被打破了。”她今日带着云霭去转了一圈,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小姐,你是说,要开始了?”云霭俊秀的脸上顿时布满凝重。
齐长御将书放入袖中,起身推开门,来到屋外。
不远处,竹林幽深,密影重重,端地生出些许惊悚可怖之态。
凉风携了一丝死亡的味道,钻入鼻尖。
战争,注定是要流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