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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第 8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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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过天晴之后,一行人继续上路。
楼小渔驾着马车,问道:“师爹,那咱们还去无极宗吗?”
“去什么去,带着你这张催命符还不赶紧回羲山?”
楼小渔略有些失望道:“我还想去长长见识呢。”
景霁缩在角落里,裹着毛毯抱着暖手炉,笑眯眯道:“说起来前面就到梓山教的地界了。”
酒鬼头骑在马上,听见景霁说话,连忙“哎哟”了一声,拉着嗓子自说自话道:“不知是不是这几天雨下的狠了,我这老腿又疼的不行。”
景霁撩开帘子道:“酒大哥,我来骑马,你来马车里坐着。”
巫婆子拍了拍景霁的手背,皮笑肉不笑道:“腿疼不能光歇着,还是让我来给他治治吧。”
“谁用你看,你要是能看的好,我当年能巴巴的去梓山教求医吗?我酒鬼这些年看了段鸿血多少脸色?”酒鬼头啧啧道,“只有高禄世才是有真本事的人,论医术,我老酒鬼只服他!”
巫婆子不理会他,抿了抿唇合眼假寐。
景霁笑道:“既然都到了,不如就绕去梓山教,请高先生复复诊。”
陈道真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景霁连忙又道:“酒大哥一个人去就行了,我可不去,我一点也不想去,一点也不想,陈师兄,你说是不是?”
陈道真忍不住笑了起来,捏了捏他的耳朵,对酒鬼头道:“绕道去梓山教。”
酒鬼头摇着他那肥硕的大脑袋,咋咋呼呼道:“不去,说、说不去就不去,景老弟说了,他不想去,我老酒鬼也不去了。”
陈道真板下脸来:“那你留在原地,只我们去。”
酒鬼头连忙笑了起来:“师父消消气,我给你们开道,前头陷阱多,都跟紧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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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小渔自小便听闻过魔教的故事,只是这些年所谓的魔教逐渐没落,无事无非,仿佛消失在了江湖之中。
楼小渔跟着酒鬼头进了山谷之间,景霁撩开车帘目光沉沉的望着山林景色。
“我也是头一回来这里。”景霁喃喃道。
楼小渔道:“师父,这里风景宜人,地势大气凛然,虽不如我们羲山钟灵毓秀,却也算是风水极佳。”
景霁忽然笑弯了眼,颇有些孩子气的抱着膝盖,将下巴搁在膝盖上,笑眯眯道:“师祖小时候便是在这里长大的。”
“师祖?”楼小渔回头看他,却见他两腮泛红,嘴唇却有些苍白,浑身泛着病气。
楼小渔这几日时常看他的面色,有时候他面色红润,精神极好,有时候却又病气孱孱,十分虚弱。
两种神态以可见的速度在他身上转变。
景霁颔首道:“师祖的事情就先不提了,小渔,你不是爱听故事吗?等往后有了空闲,我好好给你讲一讲师祖的往事。”
楼小渔点点头道:“师父,风大了,您先休息会儿吧,我把帘子放下。”
车马到了山谷幽径间,穿过那幽闭的小道,眼前豁然出现一片湖光水色,四周皑皑白雪,湖光晶莹剔透,栈桥旁的小舟轻轻摇摆,山林鸟儿啼鸣。景霁的小百灵自马车中飞出,遨游在广阔的天际间。
几人陆续下马,改乘小舟前行。
楼清风从另一辆马车下来,他嘴角含笑,精气神焕然一新,酒鬼头好奇道:“楼大侠,怎么今儿个心情这么好,不担心我小师父吃了你了?”
楼清风讪讪的笑了笑道:“让酒大侠见笑了,昨夜我卜了一卦,雨过天晴了。”
“这般神奇?你可否给我也卜一卦?”
“当然当然,等上了小舟我给你卜一卦。”
林姚耳朵动了动,跟着酒鬼头凑了上去。
封澄似乎也有些好奇,脖子伸长了往那看。
“别看了,我爹占卦不准。”
“为什么呀?我看楼前辈很厉害。”
楼小渔把马绳系在树上,嘀咕道:“你从哪儿看出他厉害?”
封澄认真道:“因为楼前辈是你爹,你这么聪明,你爹一定更聪明!”
楼小渔扑哧一笑,侧头看着他,复问:“真的?”
“真的啊。”
楼小渔道:“我告诉你啊,这人的命数自你出生便已经落定,你窥探了天意,谋求了变化,自以为是改了命,殊不知这本就是天道安排之下。”
“我听不懂。”
“这么说吧,你若是提前知道了自己的命运,改变了自己的命数,但自你改变之时起,过往所看到的命运也就不算数了,凡人无法勘破天机,卦象所展示的从来不是你的命运,而是老天爷想让你看见的东西,所以测了也是白测。”
封澄眨眨眼道:“还是听不懂。”
“你耍我呢?”
楼小渔气的牙痒痒,伸手挠向封澄的下巴,封澄笑的直躲开,反反复复道:“真的听不懂,真的真的。”
楼小渔气的把他抱在怀里,狠狠的捏他的脸颊,一抬眼却瞟见陈道真阴森森的眼光。
楼小渔清了清嗓子,表情自然的放开封澄。
封澄笑停了才问:“那楼前辈和酒前辈他们为何还要测?”
“图个乐子呗,你要是问些无关紧要的,还是有些准的。”
“小渔,你测过吗?”
“测过啊。”楼小渔道,“我姐出嫁后,好几年没怀上孩子,我爹给她卜了一卦,说她命里多子多福,我爹顺便也给我卜了一卦,我起初还不信,现在想想有些道理。”
“卦象说了什么?”
楼小渔面色平静道:“说我断子绝孙。”
封澄的情绪一瞬间低落了下来,他苦着脸,却不知说些什么。
楼小渔好笑道:“这有什么好难过的,我都不难过,前面好像有人来了。”
几人入谷时,梓山教便得到了消息,派人来接陈道真等人过去。
酒鬼头对来人哈哈大笑道:“客气了,我还能不认识路吗?”
来人笑道:“教主听说景掌门来了,心情十分高兴,哪里还管得了这么多,恨不得让我等长上翅膀带你们飞回去。”
景霁笑道:“那就快走吧,我也很是想念段大哥。”
几人分别上了两条小舟,封澄一直闷闷不乐,待楼清风坐定后,忽然走到他身边,迟疑道:“楼大侠,晚辈有一事想请楼大侠帮忙。”
楼清风见他如此正经,不禁敛起笑容,认真道:“封少侠请说,楼某能帮得上忙的地方,自然义不容辞。”
楼小渔呐呐道:“小师叔,你干嘛呢?”
封澄道:“劳请楼大侠帮晚辈卜一卦。”
“原来是这事,我当是什么。”楼清风松了口气,笑道,“你说,卜什么。”
“卜一卦子孙运。”
楼小渔道:“……小师叔,你别闹了。”
楼清风从袖中拿出龟壳,摆开阵势,严肃端正的卜起了卦。
楼小渔无可奈何,亦无计可施,心情却忽然变得比谁都紧张,他生怕听到封澄子孙满堂,却也害怕听到封澄断子绝孙。
那是比他春心萌动之时更为纠结与惶恐的情感。
楼清风捻动着手里的铜钱,笑道:“封少侠命中只有一子,虽不算子孙满堂,但此子极为孝顺,也算是阖家欢乐。”
楼小渔像是被人挖了心剐了肉,浑身都在淌血。
封澄却似乎是松了口气,他走到楼小渔身旁,小声对他说道:“小渔,以后我把我的儿子过继给你。”
楼小渔伤上加伤,他小师叔嫌他伤的不够深,非得给他补上一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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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山教创教已有一百多年,百余年前梓山教无恶不作,为江湖人士所不耻,然其势力之庞大、名声之响亮却又令武林中人闻风丧胆。
其后的今天,梓山教早已非当年的盛况,也早已不再作恶,但江湖中依旧惯称它为魔教。
楼小渔凡听景霁说起教主段鸿血,皆称他侠肝义胆,豪气万丈,酒鬼头有时说起他,也称他是少年奇才,天资根骨只逊陈道真一筹。
楼小渔又听闻段鸿血擅长刀法与拳法,脑子里隐约出现了一个满脸络腮胡的壮汉。
小舟摇曳在湖水中,靠近对岸栈桥之时,楼小渔远远瞥见岸上站着几个人,为首者一袭红衣甚是显眼,寒风中翩翩的衣袂像极了展翅的蝴蝶。
小舟停靠在栈桥边,楼小渔这才看清了那人的面貌。
那人五官惊为天人,面容似笔墨绘就一般,无半点瑕疵,轮廓分明,一双桃花眼熠熠生辉,明明是唇红齿白的容貌,却并不令人觉得柔弱,眉目间反而蕴含着一股森森的冷冽。
楼小渔正在想那人是谁,天下间竟还有如此绝色的男子,正纳闷间,却见他师父径直向那人走去,满脸惊喜道:“段大哥,好久不见了,你近来如何?”
段鸿血顿时绽开笑容,笑容满面道:“一切都好,舟车劳顿一定累了,我让人备了酒菜,我们进去坐下说。”
楼小渔惊愕的瞪大了眼。
景霁拉过楼小渔,炫耀似的说道:“段大哥,这是我徒弟楼小渔,小渔,这是我义兄段鸿血,我常和你说起的那位高手。”
楼小渔恭恭敬敬道:“见过段教主。”
“看上去倒是乖巧。”段鸿血笑了笑,继而走到巫婆子面前,恭敬道:“见过沈夫人。”
巫大娘面色微微一顿,继而笑了起来:“从来也没人这么喊过我,你和他们一样,叫我巫大娘吧。”
“好,巫大娘,里面请。”
巫婆子笑道:“不用管我老婆子,你们先走,我在后面和大家一起慢慢走。”
段鸿血吩咐弟子照顾好巫大娘,随即带着景霁往里走,全然未与其他人说话,陈道真也似乎是习以为常,看表情也不大愿意和段鸿血说话。
“各位别介意,他平日就是这样,不喜欢与人寒暄,还请各位担待。”
说话之人年纪与陈道真相仿,衣着端庄,笑容温润,浑身充斥着一股书生的儒雅之气,稍作寒暄之后,又对楼清风抱了抱拳道:“我刚听楼小渔叫你爹,想必阁下应该是楼清风楼前辈吧,久仰大名,一路过来旅途劳累,里面备好了酒菜,先喝些酒暖暖身子。”
楼清风回礼,笑道:“我许久不在江湖上走动,没想到还有人认得我,你是?”
“在下赵裴染,是无极宗弟子,之前师兄命人传话,说你们要来做客,我还当是笑话,没想到真的来了,还把楼前辈给带来了。”
陈道真笑道:“我倒是不想来,可景儿想来,我也拿他没办法。”
楼小渔道:“师爹,原来你一早就打算好了要来,还骗我师父说不来。”
陈道真睨他一眼:“多事。”
几人跟着赵裴染进去,楼小渔窃窃的问林姚:“你师叔怎么在这儿?”
林姚耸耸肩道:“脸皮厚。”
赵裴染突然回过头,朝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林姚讪讪的打了打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