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山水 ...
-
郭奶奶腹诽很久，看着明锐动作利索地整理好小茉莉的睡床。
自我安慰：虽然有缺点，人家也有优点。
起码照顾孩子也是没得说，年轻人嘛，谁不懒？
郭奶奶一边安慰自己，奉劝自己要多想想别人的优点。
然后，洗手去厨房。
明锐看着婆婆进厨房，脸上浮起笑容：有饭吃了。
她捧起手机，坐上咖啡凳，预备好好听一听接下来的语音。
明锐之所以来了兴致，想要听下去。
是她听到“似乎与外界断了联系”，深深触动了她。
她自从生了二胎后，就没上过班。
从没有给过她脸色的婆婆，却是屡次给她脸色看。
嘴里没说什么，脸色总是能看的出来，与之前大不一样。
比如，之前说什么总是和颜悦色，之后就动辄脸色不悦。
明锐不想说破，也不想打破平衡，就假装没看见。
这种没长眼睛的相处之道，倒也让外界看起来，真是一对亲如母女的婆媳，受到众人称赞和艳羡。
润邻居的大哥总是说：“人家郭老师就是不一样，与儿媳妇从没闹过别扭，两人好的像一个人。羡慕，真让人羡慕。”
润邻居：“不是您一个人羡慕，我们都羡慕。”
郭老师每每听到如此赞扬，不动声色地回一句：“明锐很好。”
家丑不外扬，能与章写作姥姥说知心话，其他人就不能说。
明锐一边等待着饭熟，一边听。
山水回来了……
明锐感觉奇怪，这是什么梗？
怎么不是小新老师了？
明锐耐着性子等待下文。
今天是星期三，是小新老师值班的时间。
明锐来了精神，终于说到小新老师了，我和她同频。
……
看到一位中年妇女抱着包裹得严实的肉球，小新老师赶忙迎了过去。中年妇女略带被冻得发红的脸蛋上有皮屑脱落，似乎是由于在外面的时间太长导致的，又似乎是早晨过于匆忙，路上没有做保护措施导致。
中年妇女介绍，每天早晨5点多起来干活，孩子跟着起床，然后自己玩，边玩边笑，可听话了，天天看见他再累也开心。
说完把装水果的盒与孩子的包，递给小新老师。
小新老师看着水果盒里装着一瓣一瓣掰好的橘子和去皮后切成一块一块的新鲜水果，似乎看到家长把满满的爱都注入小小的保鲜盒中。
小新老师正在给奇奇喂饭，大园长拎进来一位新的小朋友进门，家长进门后，环视教室几圈，大园长引荐，岩老师热情地与家长攀谈。
“这是山水，咱老学员又回来了，徐镇山的儿子，和咱多有缘分啊……”大园长眉飞色舞，精神焕发，极力和家长套近乎。
“我说嘛，这么像，爸爸长得帅，优点儿子都继承了，山水你太会长了，全是优点啊……”
岩老师配合。
“之前的幼儿园，每天晚上4点前，孩子们靠墙坐小板凳，一个挨一个坐成一排等家长来接，晚一点孩子哭得大鼻涕抹满脸，谁家不上班了，谁家不能有点事，这么早就接孩子家长还能干啥。那的老师可坏了，我儿子回家伸手给我看，手指甲都秃了，孩子不会说话，就把手递给我们看，意思说妈妈你看我手疼，老师还打电话解释说没剪好，剪多了，不是故意的。你说那老师心眼多多多、得多坏……”
“咱这不能，班级孩子少，肯定能给你看好，咱自己都有孩子，都是当妈妈的，那么做想想自己都不下不去手。”
“那面老师就让你订书，什么书都订，不学的也定。”
“咱这面都是自愿，愿定咱就给您报上去，不愿定不强求，您把那面的书都拿来，一样的就继续用，不一样的和别的小朋友一起看就行了。”
家长一听高兴了，岩老师忙问：“孩子早上吃饭了吗？咱们正好吃饭呢，今天是糖醋小排骨，地瓜粥，现在饭还热着呢。”
小新老师见状忙盛一碗，递给岩老师，孩子妈妈从小书包中掏出罩衣，女款褶皱的罩衣套在男宝山水的身上，从色度来看，应该是用了很久了。
山水坐在小椅子上，妈妈顺手拿了一个椅子，坐在孩子的身边，岩老师拿着勺一口一口喂着，饭进入嘴里后，没有嚼，直接往下吞。
妈妈在陪孩子吃饭过程中，一直说孩子爱看书，在家总拿书让家长给读故事，顺便提醒老师书包里给孩子带了书。
之前为了让孩子多学知识，在上一个幼儿园上的是中班，孩子是班级最小的，学习吃力，写字费劲，来到这面就不想让孩子提前上了。
不得不说很多私人幼儿园正在做拔苗助长的工作，小班开始学习读诗，中班学习算数、识字、学习拼音、留家庭作业，大班时难度加深，作业量增多，学前班时会把小学一年的数学、语文课本学完，很多学生在上小学一年级时不听课也会，如果二年级仍然是一年级时的听课状态和学习习惯，二年级时成绩会大幅度下滑。
明锐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
难怪章大雅上一年级的时候，还很得意。
到了二年级，就很吃力。
都是上私立幼儿园惹的祸，说什么不能让孩子输在起跑线上，结果呢？
这个祸端，谁来承担？
明锐咬紧嘴唇，拍了拍头顶，头又疼了。
与小新老师同频的感觉似乎令她受用，她接着听。
忍住头疼，往下听。
教育局已发现问题，给各个幼儿园开会强调，不允许幼儿园提前学习小学知识，但是很多家长希望孩子赢在起跑线，希望幼儿园教小学的知识，有的上公立幼儿园的家长，在孩子上小学前一年，特意从公立幼儿园转到私人幼儿园，目的就是想先学一年小学知识，幼儿园面对市场的需求，只能做面子工程，在教育部门安排好眼线，第一时间获取消息，领导抽检视察到自己时，把小学课本、练习册、试卷、作业本全都收起来，有的班级发玩具，有的教画画，有的教做手工，有的老师带孩子讲故事，一片严格遵守上级指示的和谐画面，教育局领导感到很满意，会心地点点头：嗯，你们是国家栋梁的根基地，智慧的启蒙地，你们的方向正确，孩子上小学后才会适应学校生活，党和国家感谢你们，人民群众也会知道我们的良苦用心。
待教育局领导走后，教室里又恢复到提前学习的状态。
明锐听到这里，鼻子里“哼”了一声。
王卫玉有什么牛的？
都不知道公立幼儿园的教育措施，平时总拎着章写作背诵唐诗宋词，显得我家章大雅好像很落后。
明锐鼻子里再次“哼、哼、哼”了几次，摇摇头，似乎很过瘾。
终于找到了王卫玉的短处，她觉得心理平衡了。
明锐不知道为什么，看到王卫玉总是气不顺。
不是攻击她干家务不行，就是攻击她开车技术差。
说也奇怪，我攻击她多次，她也不还嘴。
人与人之间就像打羽毛球，你来我往才能接球，才觉得打球有意思，能比较胜负成败。
她不还嘴什么意思？
没听见？
觉得与我说不清，不值得说？
哦哦，人家名校毕业生，我一个工厂出身的打工人。
有可比吗？
明锐越想越心塞。
头疼欲裂，起身去拿头疼粉。
手机语音不管她头疼不疼，继续聒噪她。
山水脾气异常大，玩玩具时，说：“老师坐、老师一起玩。”
老师走到身边陪着他，他就高兴。
老师站起来，孩子立马发脾气，拿起玩具扔满地，见扔玩具没效果，用嘴咬玩具，一边咬一边说：“真好吃，真好吃”。
老师陪在身边如果眼睛看着别的小朋友，对别的小朋友说话，山水就会说：“老师，外面有怪兽，宝宝怕怕。”
如果注意力在他身上、陪着他会相对安静一些。
班级里面有2台扭扭车，山水玩扭扭车还会漂移，速度很快，在老师和小朋友身边绕来绕去，看着很危险，这在以前是没有的画面，之前2台扭扭车小朋友玩的很开心，画面很和谐，自从山水来了之后，画风都变了，园园惊恐地围在小新老师身边，或靠墙站着，奇奇坐在角落里玩玩具，欣欣像没事人似的也跟着玩扭扭车，欣欣提高了车速，学习山水的漂移车技，无论怎么学习都没有山水滑的溜。
岩老师看到这画面，将扭扭车变为禁玩项目，山水坐在地上眯着眼睛，嘴一撅，“呜呜”地假装哭泣，见老师没有把车还给他，捡起玩具到处乱扔。
平时小新老师和岩老师还带小一班三宝去其它班坐客，玩别的班级玩具。
小新老师对山水说，我们玩滑梯啦。
山水听见后，睁开眼睛，站起后，跑着到小朋友的最前面挤来推去，差点把园园推倒，面对这么危险的小朋友，立即采取一级安全措施：岩老师单独看护。
小新老师拎着三宝来到海洋球的滑梯。
小朋友一个接一个脱下鞋走进海洋球里，山水站在滑梯上，从滑梯上往下蹦，看到这画面就不敢想象，如果出现危险可不是擦破皮的程度，很有可能是骨折。
曾经俊俊站在海洋球里，往栅栏外面看，一不小心大头冲下，头部先着地，脑袋磕出一个大红包，托班老师赶忙从厨房取出法宝——鸡蛋，在俊俊的患处滚来滚去，包下去了，一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放学时老师没有提这些事，这件事就过去了。
如果山水的胳膊腿摔骨折或者错位了，就不是老师能瞒住、能控制得住了。
岩老师立即召唤山水回教室，山水听见不让玩海洋球和滑梯，眼睛一眯，嘴一撅，看样子这个表情是经典动作，而且很容易俘获妈妈的芳心，也就是这个招牌动作一出现，妈妈对孩子的要求都被孩子的可爱拿住，慢慢演变成孩子任性，稍有不满足就使出招牌动作。
见老师没有妥协放声大哭，捡起海洋球四处乱扔，岩老师见状脱下鞋走进海洋球，抱起山水，山水在海洋球上打滚挣扎，如果从监控看，好一副老师孽待孩子的画面，实际上老师是怕山水伤害到自己和其它小朋友。
经山水一闹，玩滑梯也变成了禁止项目，另外三个小朋友恋恋不舍地离开了海洋球。
回到班级，岩老师给每位小朋友发一张画画纸、一根蜡笔，山水一手拿着自己的蜡笔，另一只手抢其它小朋友手中的画笔，小新老师见状，赶忙把山水安排在最靠边的地方，坐在山水和其它小朋友的中间，做人肉隔离板。
岩老师讲：“今天咱们画花，这样画花瓣、这样画叶子，好一朵花画完了，大家一起画，看谁画的好老师奖励小粘贴。”
园园首先画完，画作是抽象派的，画风奇特，为了鼓励孩子的积极性，岩老师拿出粘贴，让园园选一个，一旁的山水复读机模式开启，咧嘴哭道：“宝宝也要小粘贴、宝宝也要小粘贴......”
岩老师转过头对山水说：“画完老师就给小粘贴。”
山水身体里似乎存在着叛逆的灵魂，听见老师说完，把画笔一扔,双手拍着桌子，身体上下窜动着：“宝宝也要小粘贴、宝宝也要小粘贴......”
岩老师重复说了一遍，山水把画纸拿起来往嘴里放：“真好吃、真好吃......”
岩老师一口气憋闷在胸间，把山水拽起来，拖到班级监控的死角，罚站，山水罚站嘴也不停，闭着眼睛、咧嘴大哭，隔壁托班的慧慧老师来到班级串门，看到山水对岩老师说：“看到山水熟悉的面孔，我想到带他时的画面，20个月就送来了，天天尿床，尿恶骚恶骚的，还总打粑粑泥，给我折磨完了。家里老人带孩子就是不行，听说在家到处尿，像养狗似的，在我这那么长时间，孩子转学了，老岩就是有福，这孩子好带，现在是给你送钱来了。”
岩老师听到后，让慧慧老师看看墙角，慧慧老师看到山水，说：“山水啊，水儿，还认识老师吗？”
山水闭着眼睛，好像没听见一样，继续咧嘴放声大哭。
慧慧老师说：“这哭的表情一点没变，看表情可委屈了，可无辜了，给你心气的。”
岩老师无奈说：“倔强的性格光靠在幼儿园没效果，在幼儿园调好了，回到家一惯又完了，换两个地方都没变化，我看他到我这也不能怎样……”
“家长还和我说呢，她朋友都说孩子就能磨她。”
岩老师来到山水身边，说：“别哭了，不哭老师就给你粘贴。”
山水似乎听不懂话，大哭个不停，岩老师也不想和自己过不去，原本老师是想给孩子立规矩，管教孩子，让孩子听话，家长知道这样，可能会上纲上线，索性不做费力不讨好的事情。
岩老师把粘贴粘在山水的手背上，山水立即停止哭泣。
有时我们坚持自己的立场和孩子坚持自己的立场似乎一样，都在比谁狠，谁能坚持到最后，似乎到最后的就胜利了，可是这种胜利有意义吗？
小新老师在一旁看着，陷入了深思，劝岩老师说：“对于倔驴一样的孩子，家长在家娇惯，咱们也惯着，眼前我们没有毛病，将来孩子什么样让家长自己承担后果。”
岩老师秉持着教师的基本道德修养，说：“那不行，都惯这孩子不废了，将来还不把父母吃了，孩子管教不好将来对社会有多大的隐患。”
作为教师很矛盾，遇到魔鬼一样的孩子，恶魔般的家长，做的事情不少，劳而无功，反而一身骚。
而魔鬼一样的孩子，多数出现在老人带大的孩子身上，这些老人没有道德、没有文化、没有修养，孩子在家里是独子或是老来得子现象更明显。
老人见不得孩子哭，只要孩子哭，天上的星星都会想办法摘下来，孩子抓住老人这一特点，用哭来威胁老人，用哭来制服老人。为了吃糖哭、为了看动画片哭、为了出去玩哭，这些都是小事，一点一点的妥协，让家长难辨怎么做才是对的，日久天长，助长了孩子哭的技能、火爆的脾气、倔强的性格。
哈哈！哈哈！哈哈！
明锐听到这里，忽然哈哈大笑。
章写作的姥姥不就是这样的老人吗？
章写作不就是这样的小孩吗？
不让他找章大雅玩就闹，就哭，就倔强。
臭小子，才四岁多一点儿就敢亲我家张大雅的嘴巴。
小女生的嘴巴是让你臭男生亲的？
不就拿个你的玩具，就告家长。
让你姥姥来找我告状，你姥姥还来骂我章大雅。
哈哈，山水就是章写作的翻版。
明锐笑得前仰后合，天翻地覆。
章大雅看妈妈如此疯狂地笑，感觉可怕，就偷偷拿着奶奶的手机去玩。心想放暑假真好，白天也能玩手机。
之前是晚上与奶奶睡的时候，才能趁着奶奶睡着了，偷着玩手机。
现在真好，妈妈“疯”了，我能使劲玩手机。
章大雅觉得妈妈忽而笑，忽而怒。
忽冷忽热的，不太正常。
“吃饭，明锐。”
郭老师轻声呼唤。
“好的，来了。”明锐应声。
“章大雅，出来，吃饭了。”
明锐喊完话，走向餐桌，耳朵继续听。
她不想章大雅听到山水，就戴上耳机。
每天山水妈妈接近老师下班的时间来接孩子，来了之后还要和老师闲聊，因为妈妈是全职太太，据妈妈介绍，年轻时自己每天画三层大眼影，高跟长靴，盘发，走在街上那时尚劲能甩大街上的人好几条街。
明锐听到这里，觉得这不是自己吗？
自己虽然在工厂上班，也是很时尚的。
没生孩子的时候，多么自在逍遥，时尚靓丽，想吃什么吃什么，想喝什么喝什么。
就是白兰地，也敢买来喝。
就是XO，也敢点单。
没负担，没成家，啥都敢买。
生大宝的时候，立刻感觉到负担。
章大雅出生的时候，就有毛病，花了不少钱。
搞得手头拮据，奶粉差点喝不起。
婆婆至今还嘟囔，说二宝喝的奶粉比大宝贵几倍。
谁带孩子谁亲！
婆婆对章大雅舍得，对小茉莉却不舍得。
貌似是我亲自带，就吝啬。
明锐一跑神，下面的一段都没听到。
她又返回。
现在40多岁了，自己没工作，山水的爸爸打工，每个月3000多元，衣服也是穿妈妈的，极不合身，显不出自己的美丽。
原打算不要孩子，可是到了37岁时，觉得孩子不能少，条件不好就苦点，怀孕时孩子爸爸不上班，给孕妇做饭，孩子大了点后发现花钱地方多，孩子爸爸才开始出去找工作。
奶奶爷爷的工资卡一直都在孩子爸爸的手里，住的房子是孩子奶奶的二套房，也就是说这么多年一直在啃老，结了婚后带媳妇啃，生了孩子，一家三口啃。
山水妈妈每天早晨送孩子，都要在幼儿园坐很长时间，和岩老师、小新老师、隔壁班级的老师聊。说让孩子爸爸带一会儿孩子，不到十分钟，听见孩子哇哇大哭，原因是孩子要爸爸做什么事情，爸爸没满足孩子要求，孩子刚想把盆撇了，爸爸来了一招先发制人，一把抢过来撇了，效果是孩子闭着眼睛，咧嘴大哭。
为什么没有眯着眼睛、撅嘴哭呢？
是因为对象是不知道自己招牌动作的老爸，老爸不会被自己的可爱所迷惑，惹急眼了，往死里揍，只能把哭声调到最大档，赶快把妈妈叫来救援。
说带孩子不好找工作，自己这岁数也不知道干什么好，没有技术、没有手艺，就在家里呆着带孩子最适合。
明锐吃饱后去洗碗。
她想：我听是要与小新老师同频的，却怎么就与山水妈妈又同频了？
难道我也是啃老族一枚？
之前河北在家窝过一阵子，被婆婆数落：“你呆着不懂窝，谁养谁啊？”
婆婆的退休金，都贴补给我们了。
我们两都不上班了，日子怎么过！
婆婆也难，太难了。
明锐开启了理解婆婆的模式，或许是与人同频后有了新的触动。
作者有话说
第51章 山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