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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40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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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玄每日大多数时间都在打坐,以前虽说他也这样,但基本都是在放空,或者索性灵识脱离本体四处游荡,很少见他在正儿八经的修炼。
可这会儿,有裴戎陪在他边上,这般认真修炼的黎玄,也能算是无非山上一道百年难遇的风景线了。
安卿每天都会来天白鹤洞,远远地看上黎玄和裴戎一眼。
一开始裴戎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后来才发现,安卿几乎每回来都只待在洞门口,才意识到这两父子之间可能出了些什么问题。
大约过了几天,又到了乌蕨老翁来给裴戎问诊之时,安卿终于有了个正当理由出现在这天白鹤洞了。
可谁曾想,乌蕨老翁为了不影响黎玄修炼,只在洞外的石桌上帮裴戎号起了脉,根本不准备进到这洞内。
乌蕨拿出金丝线给裴戎号脉时,都把裴戎给看呆了,突然就没有心思在意边上坐立不安的安卿了。
她忍不住就想碰一下,想着一探究竟这丝线如此听话的秘密。
“喂,小魔头你别乱动啊,金丝线很锋利的啊,割伤了可不关我的事。”乌蕨闭着眼睛号脉,都察觉到了裴戎在乱动。
裴戎只得收回了自己的手。
安卿站在裴戎身后,说道,“既然这金丝线这么锋利又会伤人,你直接用手不就好了。”
“你这小鬼懂什么!”乌蕨把金丝线一收,“金石乃山川,温润且流泽。有道是金生水,水利万物而不争,用这金丝线号脉,必能多一份生机。”
裴戎和安卿都没听懂乌蕨在打着什么哑谜……
“小魔头,你这牵机散的毒可有些年了,你可曾数过自己毒发几次了?”乌蕨问道。
“两次吧,就是在来这里的同一天。”裴戎答。
“这次数倒是不多。”乌蕨捋了捋胡子,“看来你平时情绪起伏不大,是个心平气和之人。”
裴戎点点头,在灵因派的九年里,她确实没什么大喜大悲。
“那是不是只要控制好情绪,就不会毒发,就没事了?”安卿问道。
“你说得简单,控制喜怒哀乐难能这么容易的。”乌蕨切入正题了,“静吾堂堂主路问津,也身中这牵机散,中毒后为了避免毒发,只好避世隐居,这不静吾堂都渐渐没落了。”
“这路堂主以前总跑来无非山找掌门,是不是因为中毒了,所以就不来了?”安卿问。
“你小孩子家家的,管大人的事情做什么。”乌蕨撇撇嘴,但转头却对着裴戎说道,“说到底也是因为情爱使人心忧,容易引起毒发。”
裴戎好像有点听懂乌蕨的意思了,“老翁的意思是要将我和黎玄分开。”
“哎,二公子的事情我这个半截入土的臭老头是管不了。”乌蕨话锋一转,“但既然是魔头就应该待在魔族,玄门的环境气运不适合你,强行介入,最后受罪的还是你自己。”
乌蕨顿了顿,又说,“像我们掌门和路堂主这样各自安好不也挺好么。”
“我看是这路堂主怕死而已。”安卿嘟囔着。
凭他对黎玄的了解,硬要将他和裴戎分开,可不得要了他的命么。
“你这小鬼懂什么,掌门和路堂主都是一派之首,怎可因为个人小情小爱而至整个门派不顾。”乌蕨指着安卿说道。
“我倒是记得四大玄门掌门围剿引亥之时,路堂主受了伤,然后在风波涧枯荣子那里调理了很久。”安卿说道,“这枯荣子也是徒有虚名,连三七裂的毒都解不了。”
“逝者已逝,你少胡说八道了,你还好意思提三七裂,我好好一瓶毒药叫你偷了去,简直混账!”
裴戎早都想好了,只要还衣丹药效还在,便在这天白鹤洞能待一天是一天。若是失效之后,但凡可能给黎玄惹上一丝麻烦,不用谁来赶她,她都会躲得远远的。
安卿送走了乌蕨,又折了回来,竟然还顺便捎上了棋盘,他一边将棋盘摆好,一边问道,“义母啊,最近义父他心情有没有好些啊?”
之前和安卿在风波涧下棋的事情好像还在昨天,现在换了个地方,面前的安卿有换了一身仙风道骨的装扮,倒让裴戎有些不习惯了。
安卿见裴戎只顾着下棋,没有回答,又问,“他有没有提过什么?有没有提到过我?”
“他勤快的不得了,一直在打坐修炼,哪有什么时间生气啊,连话都不怎么说。”裴戎也不傻,没几句话就听出了安卿的小心思,“原来你不是真心想和我下棋啊!”
“没有,是真心的。”安卿被揭穿了有点尴尬,连忙找补,“白子放这儿,那我这片黑子就都是你的了。”
“你这是在教我下棋?”裴戎一颗白子夹在两指之间,明显没准备放到安卿刚刚说的那个位置。
“放这里也行,你放这里我就放这里,也是你赢。”安卿说道。
裴戎顿时觉得这棋下得太没劲了,“你这让的也太明显了,我马上找你义父来骂你。”
“唉,不要,我错了。”安卿立刻将棋盘上的黑子拿了回来,“你说让我下哪儿,我就下哪儿还不行么?”
裴戎觉得要是再这么欺负安卿,可能要被天打雷劈了,“我记得我儿时好像没那么听话,你怎么能这么乖啊,我真好奇,二郎都教了你些什么啊?”
“教了什么?”安卿很认真地想了想,“反正从我记事起,就一直跟义父待在一起。”
裴戎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将棋盘推到一边,“细细说说。”
“我本是掌门随手捡回来的弃婴,掌门说我义父平时总懒懒散散,兴许有个儿子就会成熟稳重些。”安卿说道,“然后我就成天跟着他打坐练剑了。”
“嗯,看得出,你是个乖孩子。”裴戎靠在石桌边,一副很悠哉的样子,“我能想象,你和二郎一起生活的样子。”
“哦?”
裴戎笑笑,“一定非常枯燥,哈哈。”
“谁说的,也有惊心动魄的时候。”安卿双手撑在石桌上,“有一次我打坐完,发现义父不见了,就想着去找他,谁曾想无非山的洞穴太多了,天又冷,我只得先找个山洞躲躲,没想到就被困住了。”
“困了多久啊?”裴戎问。
“十来天吧。”安卿答。
裴戎差点惊掉了下巴,见安卿不怎么精神,想借此故意逗逗他,“果然不是亲生爹啊,十来天啊!自己儿子不见了都不来找的吗?”
“谁说的,我义父找了!”安卿激动地说道。
裴戎继续假装出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他一个个山洞找,最后找到我的时候洞口已经被积雪封死了,为了不伤到我,义父还不敢用功法,只能徒手挖开洞口。”安卿越说越感动,“虽然之后他骂了我好几天。”
裴戎听着安卿的描述,觉得又好哭又好笑,“所以我当时因为仙树的事责怪二郎,你恨死我了是吧。”
“算不上恨吧,就见你误会了义父,觉得他很可怜。”安卿的形容很平淡,似乎在尽可能的收敛他对黎玄的感情。
“安卿,可能,我比你想象的还要更爱你义父。”裴戎口气坚定,“所以要不是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我定然不会弃他不顾的。”
安卿似乎有点愣住,定定地看着裴戎很久都没有说话。
突然,洞门被打开了,黎玄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本来大概是想找裴戎的,但一出洞口发现安卿也走,立马就要转身回去了。
安卿的脸上露出肉眼可见的失落。
裴戎拉着安卿,“走,进来。”
安卿没动,有点不大敢,“可是…”
“别可是,我给你撑腰。”裴戎拍了拍安卿的肩膀。
见安卿跟在裴戎后面一起进来了,黎玄什么也没说,假装没看见,继续自顾自地坐在矮桌边喝茶。
裴戎本来想找个什么话题,大家一起聊聊,想着聊着聊着什么心结啊也就都过去了。
谁知,这安卿直接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跪下来干什么。”裴戎拉了拉安卿,想把他拉起来。
可这安卿也倔强的很,一心求死般坚定的跪着,怎么拉也拉不起来。
“义父,我错了,我不该帮着掌门一起赶义母走,我不明是非,错怪了义母,还害她毒发。”安卿想了想,又继续说,“总之,都是我不好,我胡说八道,我口不择言。”
黎玄将手里的杯子重重的往桌上一放,没看安卿一眼,说道,“出去。”
“出去给我带点瓜子或者花生过来。”裴戎接着黎玄的话说道,怕安卿不听她的,还问了一遍,“听见了没?”
安卿应了一声,走出了山洞。
见安卿离开了,裴戎便对着黎玄说道,“你就别生安卿气了,说到底他也是一片孝心,而且他都难过好几天了,你不是人家亲爹,所以你不心疼对吧。”
黎玄叹了口气,“我原本以为安卿和我是一条心的,可就在他和我针锋相对的时候,我还真的挺难过的。”
“你一会儿生气一会儿难过,是不是年纪大了的关系,所以才这么情绪化啊。”裴戎说道,差点就准备指着黎玄鼻子了。
黎玄说道,“我的戎戎什么时候脾气变得这么好了,现在是不是已经没有什么事能让你生气了,你是不是永远都不会生气了。”
裴戎愣了愣说道,“也不是啊,在初芳殿空尽要利用我害你的时候,我就很生气,之前在洞外,你和你阿姐争吵,我听着你说得每个字,也是又气又难过。”
裴戎说话时太过专心,也没注意到安卿带着瓜子和花生已经回来了。
安卿也不想打扰他们,在洞口找了个角落,就开始剥了起来。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时间,裴戎才注意到角落里的安卿。见他有点怪怪的,便朝安卿走了过去。
安卿竟然哭了。
“怎么了啊?”裴戎蹲在安卿边上。
安卿攒了一手心的花生仁,伸到裴戎面前。
裴戎没接,着急地问,“你哭什么啊?”
安卿眉头一皱,可怜巴巴地说,“我亲生爹娘不要我了,我怕你们也不要我了。”
裴戎哪里受得了这样的话,揉了揉安卿的头,也略带哭腔地说道,“我要我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