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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白骨之下 ...

  •   烛火不灭,急促的呼吸声却越来越强烈。他们仍毫无动静,只有谭宴声和伏城将视线落在封晋野的身上。

      圆桌的烛台正好转到二人面前,火光打在封晋野小麦色的皮肤上,他紧皱着眉头,搭在秦墨肩上的手臂青筋突起,似在极力抑制自己。

      秦墨抬眸扫了一眼,轻笑着,然后伸手将封晋野的头揽靠在自己的肩上。
      “太安静了,他有点不习惯。”

      接着他也低下了头,紧紧盯着对方暴露在外的后颈,抚在发丝之间的那只手往下移了几分,点在那处。指上的凉意并不刺激,只是指腹摩挲,勾得封晋野心底越来越烦躁。

      “秦墨…”他粗喘着声音,低骂一句:“…别勾我。”

      “恩。”秦墨浅浅应了一声,手却未曾停下来。他一边安抚着,一边又道:“被勾的是我。”

      封晋野没力气和他打诨,只是微微抬了下头,紧接着又埋了下去。头痛欲裂,而鼻间却充斥着熟悉的气味,半分的恍惚,一口咬在了秦墨的侧颈处。

      秦墨闷哼一声,小狗果然是小狗,净会咬人。

      而坐在对面的谭宴声原本已经移开了视线,可这二人的动静实在不小,且也没有要避人的意思,他还是没忍住瞥了几眼。

      面上没什么太大变化,但心底的震惊确实不小的。

      虽然他认清了自己对伏城的感情,可在此之前,他却从未接触过这方面的事情。接二连三的视觉冲击,还是让他有不小的惊讶。那伏城呢…

      还未等他转头去看伏城,就已经有人蒙上了他的眼睛。

      在伏城眼里,面前这个一脸错愕的小朋友显得十分无助与迷茫。

      “闭眼,休息会儿。”

      虽然少儿不宜,但毕竟是人家的事情,伏城没理由让对方收敛一点,只能手动遮眼。

      他的手并没有完全贴覆在谭宴声的眼上,而是隔着一点空隙,透着细弱的光影。偏偏是这样似有若无的靠近,弄得谭宴声也有些回不过神来。

      脑海里回闪着过去与伏城相处的点滴记忆,对方的声音夹杂在记忆的碎片里越来越模糊。

      他忽然看见伏城在睡梦中惊醒,不断喊着自己的名字。

      后来伏城在给他讲凯撒斯的故事,可是零零碎碎,拼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语。

      “那是什么时候?”谭宴声搭上了挡在自己眼前的那双手上,然后反手紧握住,。他抬头去看已经起身站在自己身边的伏城,问道:“什么时候?”

      画面里的他们处在一间房间,伏城在睡梦中哭泣,不断喊着‘宴宴’。

      除了过去画展那次,伏城再没有跟他提起过凯撒斯将军的事情。没有结局,他也未曾在意。

      可是刚才脑海里不断浮现的那些影像,分明是现在的自己与伏城在讨论中世纪公爵城堡的事情。

      然后呢?

      警报响起,天光在瞬间消逝。

      可那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伏城他…想起来过?

      “怎么了?”抓得紧了,手有些疼,但伏城并没有挣开。在看见谭宴声半臂肩上那片干涸的血迹时,忍不住皱眉,再次问道:“疼了吗,伤怎么来的?”

      谭宴声张了张嘴,却发现此刻像是哑了声,无数话语都压在了心里。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那些混杂的记忆反反复复充斥在脑海里,直到几声清脆的‘嗒嗒’响,踩碎了那些混乱的记忆。

      是高跟落在地板上的声音。

      一声又一声,并不规律。

      来者似乎在踏着轻快的舞步。

      “嗒——”
      最后一响定落,所有人不约而同地看向旋转楼梯上的那位少女。

      楼梯一侧的墙壁上有一扇很大的窗户,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打开了。茉莉花香在顷刻间涌进来,屋外的光影晃人,照得烛光都黯淡了下去。

      谭宴声闭了下眼睛,再抬起来时,茉莉却背过了身去。

      她倚靠在窗前,声如珠玉,却带着薄凉的意味,并不像茉莉花那样沁人心脾,而是直戳人心。

      “我很欢迎各位来城堡做客。”
      她转过身来,逆着窗外一片光亮。

      可话音刚落之际,身后的窗户便瞬间关上,里面原被天光压制的烛火燃得更旺。

      壁上的烛光映在那张病态苍白的脸上,眉眼精致,却见她伸手掐断了火焰,笑声从嗓子里溢出来,像是从黑暗深处爬出来的鬼魅。

      身着繁复花纹的白裙,耳间别着一朵茉莉花。

      “我知道你们来这里的目的,不就是想要公爵城堡的宝藏吗。”

      “可是尊贵的客人,你们不该擅闯后山的禁地。”

      她忽然侧了下头,勾唇笑着,眼神冰冷,仿佛在看死物一般。

      管家也不知何时站在了她的身后,礼仪得体但却瘦弱的老人家却一手拎起一个人扔了下来。

      “伏麟!”
      伏城的瞳孔瞬间睁大,那从楼梯上滚落下来浑身带血的人刺激着他。

      随后又滚落下来两个人。

      伏城正想冲上前,一旁壁炉里却喷出一团又一团火光,幸好谭宴声及时将他拉了回来。

      大团的火焰燃烧着,那些散在地上的白骨竟然开始诡异地挪动起来,像是在寻找正确的位置,然后拼凑完整。

      白骨挣扎着站起身,火焰附着在上面。而它的脚底下还躺着一副并不完整的白骨,骨架很小,看起来似乎是个婴儿。

      那首童谣又开始回荡在四周,谭宴声眼见着妇人和小孩的影子再次消失,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那副燃着火的白骨之上。

      他忍不住去联想这两具白骨与那妇人和婴儿有什么关系。

      而就在这片刻间,白骨带着火焰,一手挥向二人。谭宴声立即将伏城推开,火光中的一截白骨在眼眸间放大。

      拂尘一甩,在眼前化为灰烬。

      白骨连退三步,额间贴着的纸符在一点一点燃烧。
      四周的童谣戛然而止。

      道士扶起谭宴声,再低眸看向地上那连把子都不留的拂尘,摇头叹气,“诶,可惜了,老家伙陪了我这么久。”

      谭宴声闻言也看了一眼化为灰烬的拂尘,然后抿唇,“多谢。”
      可刚才的火焰分明近在眼前,他却丝毫不觉得有灼热之感。

      道士似乎看出他心中所想,“谁欠的债,便是要谁受罪,你自然感觉不到火的灼烫。不过白骨之下无生魂,一旦让它碰到你,便没有生还的机会了。”

      伏城急忙起身跑到他身边,“你没事吧?”

      一边的啾啾也跟着小跑过来,满脸担心。

      谭宴声伸手安抚啾啾,然后摇头对伏城道:“没事。”

      白骨似乎不能动弹了。

      而刚才还围着圆桌坐下的其余人全部散了开,唯剩妇人抱着婴儿一动不动坐在原位。面色如灰,透着一股腐烂的气息。

      “俗话说冤有头债有主,茉莉姑娘倒也不必如此。”道士下意识想要甩拂尘,手中却空无一物,只得笑两声,然后看向茉莉。

      “你们闯了我的家,你说我该如何?”茉莉勾唇冷笑,一手搭在扶梯上,指尖轻轻敲击着。

      “这一回,竟是有这么大的变动。”酒鬼从地上坐起来,死死盯着地上躺着的那三人,说:“他们既然入了禁地,杀了便是,就别为难我们了。”

      白骨额间的纸符已经烧去一半。

      “说杀就杀啊,你当家里养的猪崽呢。”秦墨大步一跨,将地上的人往后拖了拖,蹲在伏麟身边,朝伏城挑眉说道:“也是你家的崽?”

      伏城走到伏麟身边,步子急,差点就被一旁的东西绊倒。他抱起伏麟,轻拍了几下,试着去探鼻息。

      “放心,还没死透。”

      秦墨说罢,就被封晋野拽了起来,“抱歉,他说话不经过脑子。”

      云乐和阿胖离阿莉塔比较近,她也蹲下身子去查探二人是否还活着。
      “还好,只是昏过去了而已。”

      “噗嗤——”
      茉莉看着他们的举动笑了出来,“昏过去了而已,说得倒是轻巧,希望你们到时候能醒过来。”

      阿莉塔看向茉莉的神情复杂,“第七百三十二次。”

      “什么?”茉莉靠在扶梯上,一指卷着落在前面的几缕发丝。

      “我说…”阿莉塔没忍住侧了下眸子,深吸口气,然后再次对上那双淡薄却漂亮的眼睛。
      “好久不见,茉莉。”

      “好久…”茉莉下意识地想要回应,看向阿莉塔的眼神有片刻的迷茫,怔了一下,又迅速回过神。她抿住唇,由管家扶着,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

      这一次她的步子很轻,跟底落下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茉莉走到阿莉塔的面前,伸手挑起她的脸,忽然就换上了干净的笑容。
      “我们见过?”

      那个女人从进来城堡就没有变过神情,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样子。可在望向茉莉时,眼神里的柔和与怜惜半分不遗地显露出来。

      茉莉收起了笑,接着又捏住阿莉塔的下颚。
      “你在可怜我?”

      “没有。”
      一开始她的确是怜悯这个女孩子的,可是到后面,心疼占得更多。

      “你还记得贺言吗?”
      阿莉塔很温柔,声音如水,像是能将一切戾气包裹住。

      “贺…言?”茉莉的手松了几分。

      听见这个名字,啾啾的耳朵动了一下,抬头去看牵着自己的人。而谭宴声也是因为这个名字,将目光从伏城身上转移到阿莉塔那里。

      “你认识她吗?”他轻声问身旁的道士。

      “不认识,但是可以认识。”
      道士掐算一番,然后又故弄玄虚地晃了两下头,道:“阿莉…”

      “Alita?”
      这个名字不知为何就出现在脑海里。

      是那副画的作者?

      道士:“诶你这不是知道吗?”

      看着茉莉茫然的神情,阿莉塔继续追问:“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又或者…凯撒斯…”

      那三个字一出,茉莉忽然就发了狠,紧紧掐住阿莉塔的脖子,指甲刮开皮肉,深深陷了下去。

      似乎阿莉塔再多说一个字,她就会硬生生将这颗头颅从脖子处拧断。

      “Jas/mine.”
      一道沧桑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像是沉寂多年被尘土淹没的钟鼓,发出厚重的呼喊。

      可钟鼓敲响,却并不悠长绵延,反倒没有丝毫的生机。

      “茉莉。”
      “快回来。”

      “祖父在等你吃饭。”

      纸符已经被烧去了三分之一。

      白骨动了一下身子。

      妇人抱着婴儿又一次唱起了童谣。

      茉莉将手松开了,拿出帕子轻轻擦拭着指尖上沾染的血液,指腹有被火焰灼烧过的痕迹。她浅笑一声,朝楼上回道:“好的,祖父,茉莉这就来。”

      管家依旧保持着微笑,朝众人行礼后,又跟随茉莉一同上去。

      老太太颤巍巍地移动步子,“看来这一次的变动确实很大。”她牵着小男孩的手开始往外走。
      “或许这次我们都能得偿所愿了。”

      “是吗?”流浪汉自言自语嘀咕两句,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道士也收拾好桌上的笔墨与纸符准备出去,经过谭宴声的身边时停了一下,“还不走,需要算一卦吉凶吗?”

      “去哪里?”

      “去找你想要的东西。找不到,就会跟她一样陷在城堡里,当然也许她会网开一面,再放我们一次。”道士说完,还朝茉莉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又道:“定身符只能使用一次,在燃尽之前,赶紧走吧。遇到白骨只能躲,被它碰到必死无疑。”

      秦墨:“我们也走吧,她这是给时间让我们找东西。”

      “你觉不觉得茉莉变了很多,她最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封晋野总是有这种错觉,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茉莉是记得前面那么多次的。

      反复的经历同一件事情,第七百三十二次,或许她真的记住什么东西。NPC的生命虽然无止境,可不断地重启,等到结束后再次刷新记忆,这难道就不是一种残忍?

      秦墨牵住他的手,“阿野,我想这会是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见到茉莉。

      “你上一次也是这么说的。”

      “是吗,我不记得了。”

      他们从另一个方向离开。

      陆陆续续,只剩下谭宴声、伏城和阿莉塔,以及昏迷过去的三人。

      而阿莉塔也没有去管脖子上的伤口,则是去扶起云乐,“白骨只能察觉到活人的气息,只要离它不远,它就能顺着味道找过来。遇上之后能避则避,躲不开就装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5章 白骨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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