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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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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前听见身后汩汩似流水声,待他回头之际,腰间被人腾空揽住。
而离前在滞停间竟听见衣袖划破的声响,随着身体被放下,他蓦然发现身后躺在地上的上官宸化作一具干尸,手中还握着那把用血化成的长剑。
而揽着他的,正是师尊!
“师尊!”离前转过身来检查,他刚刚听见了撕裂声。
【别,不要受伤!】
离前急着拽过知北游垂下的左手,入眼只见被血剑划破的手臂上,一道赤红的伤口正往外渗血。
几名仙侍上前打扫擂台,千字迅速来到了两人身旁,挥手取出药粉撒在知北游手臂,止血的药撒落时候见他依旧一声不吭,他的眼神则一直锁在离前的脑袋上。
离前一手拉着师尊的衣袖不肯放,一手甩着须弥镯找药。
千字按住离前的手腕,在他顿时抬起头那一刻,千字和知北游都清晰看见他通红着急的眼眶。
“阿离。”知北游将他拉到近身前安抚道:“小伤,风云台有仙医。”
千字舒了口气轻声说道:“带师尊去吧,顺便换身衣袍。”
离前后知后觉平复下来,也只是紧抿着唇点头。
两人快步离开了风云台,仙医在风云台的另一处宫殿中,离得不算远,但是离前走这段路时觉得很漫长,漫长到他一步三回头去看师尊的手。
角逐战第一场就死人,仙医更是万万没想到,离前快到时正好瞧见他们从宫殿中陆续赶出来,其余仙医连忙去风云台候着,只留下一人在为知北游疗伤。
用灵力和血肉凝成的仙器增伤的作用威力强大,哪怕是修为再高的神仙也躲不过这种耗尽性命制造的仙器。
仙医的手脚利索,处理起来也是相当快,离前看着师尊止血的手臂沉默不言,直到快包扎完时,才去换上新的衣袍。
待回来后,他便默默蹲在一旁仔细检查伤口处。
【如果不是我,师尊根本不会受伤。】
知北游听见他自责的内心抬起另外一只手抚摸他的脑袋:“不要胡思乱想。”
离前根本不敢抬头看师尊,心中愧疚何止万分:“我应该用白刃直取他的内丹捏碎。”
【吊着那口气也是毫无作用的废物罢了。】
然而知北游却问道:“为什么要杀他?”
哪怕是修为高的神仙,也没有必杀的理由。
但离前却借此机会光明正大将人斩杀于剑下,而上官宸在离前看向宫粼的最后时刻竟也不顾一死,抽干血液选择出手。
“和月昇门有关?”知北游续问。
离前沉默须臾后点头:“是他引我被景延储打伤的。”
知北游还触碰在他后脑勺的手一顿,此刻他掌心放着的位置,正是他回来天池门那日留下伤口的位置。
听闻离前所言他敛去眼中的神色说:“所以你想在风云台上揭穿宫粼的阴谋。”
“嗯。”离前应声。
“但是最后为何不说?”知北游想起他杀掉上官宸时只是看着宫粼却没有开口。
离前思忖道:“没有证据。”
而事实证明的是,上官宸最后一口气不等人救起来也要杀了自己,可想而知他到死都想守住这个秘密。
知北游捏着他的脸颊抬起,却见他羞愧地闭上眼,掩耳盗铃的模样,独独不敢看向自己。
但没想到须臾听见一声失笑,离前睁开眼抬头看见师尊含笑的双眸。
“不要躲,这件事情交给为师处理。”知北游温声说道,指腹轻轻抹去他脸颊上的零星血迹。
离前看见他苍白的唇色拒绝:“徒儿想自己处理。”
知北游说:“那你带上为师。”
离前一愣:“那不如师尊带我。”
“好,为师带你。”
知北游话落,怀中被猛地扎进来一颗脑袋,他轻叹一口气揉了揉,任由着他将情绪藏在自己怀里。
两人回到风云台时,齐肃伦结束了一场和魔界的大战。
他们下意识对齐肃伦的修为用神识试探,发现有暴涨的趋势。
知北游回了掌门坐席上,离前上前找到齐肃伦和风巧。
“和谁打了?”离前问他。
齐肃伦兴奋说道:“霍不羁!”
风巧也雀跃地说:“那魔界少主竟是用扇子之人,实在是想不到他模样看起来吊儿郎当,竟还是位风流倜傥之人。”
“看你们这么开心,一定是打赢了吧。”离前说。
齐肃伦:“......”
风巧:“......”
这话问得,让本就不快乐的心情又雪上加霜。
两人示意他朝四周看去,离前转头看了一圈,发现个个都是目光不善,指指点点。
风巧小声朝离前说:“霍不羁修为堪比上神,这群人方才还羞辱齐师弟自取其辱。”
懂了,天池门多了个和他同甘共苦的人。
离前冷笑高喊:“谁行谁上啊。”
话一出,四周登时变得鸦雀无声。
齐肃伦随意包扎了一下伤口装作可怜说道:“这个世上,又多了个伤心之人。”
风巧闻言转身拍了拍他受伤的肩膀安慰,生怕他不够痛,哭不出来。
离前和两人笑着笑着便转过头去,刻意看了眼师尊的方向,结果四目相对,令他又立马转头闪躲,眼神飘忽不定地乱看。
许久之后,风云台上的巨幕镜像抽中了风巧。
离前和齐肃伦给她鼓励打气,风巧一鼓作气上了擂台上。
她挑战的是同为植物系法器的仙界弟子,台下的两人为她齐声欢呼,在两刻过后,只见风巧的蓝雪花搅碎对方的爬藤拿下这一局的胜利。
待她从台下回来时,离前和齐肃伦忍不住对她进步的速度表示夸赞,让风巧羞涩地不断说谢谢。
风云台的挑战仍在继续,但离前目光却锁在了观台上月昇门的方向。
今日让他难以理解的唯一一件事情便是宫粼欲将宫雪甯嫁给师尊。
眼下的一切渐渐不按照书中的剧情去走。
他原本打算今日杀了上官宸后才让事情发生改变,但事实证明在这之前宫粼就有了变动。
宫粼不可能知道今日他要对谁下手,包括死者本人皆不知。
也就意味着南虚门中还藏着其他人,亦或者是景延储早已和宫粼暗中联手。
可这却不符合逻辑。
离前想不懂,此刻一切的线索出现了混乱,在他脑海中乱如麻。
今日遇到的事情太多,令他不免有些疲惫。
天际的一抹金色残阳散落在人烟渐散的风云台上,这一场角逐战至此落幕。
离前回到流云宫后去汤池泡了个澡才回来,晚膳时他胃口欠佳,师尊因为受伤吃得不多。
他有些担心师尊的伤势,折身朝流云塔中走去。
敲开了流云塔的门才发现师尊并没有在修炼,离前反复检查他的伤势,渐渐有了愈合之势。
“师尊,今夜能不能不修炼?”离前低声问道。
虽然这样问实在是大逆不道。
知北游看出他心情欠佳:“为何?”
【我想你陪我。】
离前踌躇:“那我陪师尊修炼。”
知北游听着他心口不一的回答,起身走出流云塔:“走吧,想去哪?”
离前勉强扯出一抹笑,尽可能让自己看起来少一些沮丧,随后靠着知北游不受伤的一边贴着走。
但两人走出片刻后,知北游感觉到掌心钻进来轻挠的手指,偏头看了眼他果断牵起。
流云宫中有一处峭壁悬崖,御剑去到上方能眺望整个天池门,亦能欣赏仙界漫天云河里的星辰。
这里曾是离前幼时逃避修炼最爱去的地方。
离前摆弄出一大朵云层软榻翻身上去,将脑袋枕在师尊的膝盖处,侧躺看向天池门仍旧璀璨的夜色。
“要是有尾巴都要垂丧落到地上了。”知北游将他脑袋抱近了一些。
离前无心赏景色:“那得要多长的尾巴?”
知北游垂眸看他:“需要能让你在南虚门受伤时,轻轻一拉就能回到为师身边的长度。”
离前心头一震,连忙转头躺着仰望师尊,双眼如星。
他不禁回想起那日在倒下之时见到师尊伸来的手,即便是幻想也让他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安慰,就像被和煦春风拥抱,令他在反悔和回忆中撑过了那煎熬的三天。
“不敢瞒着师尊,徒儿受伤那日,见到了师尊。”离前说道。
【还见到了很多很多。】
知北游问:“还有吗?”
离前不敢说:“那些都是梦了。”
【一场终身难忘的梦。】
他还是没有办法开口说出关于那书中剧情的内容,眼下的计划令他赶不上变化,如果说出来,师尊岂非觉得荒谬。
知北游不再追问,他有无穷无尽的时间留给他。
只要他在就够了。
“明日去上天庭找千字玩。”他抚着怀里的脸颊轻声道。
离前嘟囔:“千哥坏。”
知北游轻笑:“有人比他更坏。”
“那师尊还要我去被围殴吗?”离前道。
知北游挥开他扬起的碎发:“无妨,傅酒只欺负千字。”
“为何?”
但知北游却被他追问得哑然,只觉得在他顶着这懵然呆滞的神情,问那些令自己难以启齿回答的问题时,总会令自己失了措词,忘记风云台上杀人不眨眼的身影。
心中难免又责怪一番千字丢三落四的启蒙。
索性让离前去旁观揣摩学习。
知北游无奈:“不重要,睡吧。”
离前乖乖闭眼,他今夜足够的疲惫,那是他杀人后感到的脱力。
是无法掌控局面带来的焦虑。
但是他知道,在师尊怀里这些都能被慢慢消化掉。
清朗月色下的天池门如同明珠,夜风轻拂,天边挂着两颗依偎的星辰。
久久后知北游在这静谧的深夜听见怀中人梦中呓语。
他垂耳顷身去听,唯有不断重复的话。
“师尊......别走......”
知北游心口颤动,下意识转头过来只见近在眉睫的睡颜,那因睡得不宁而扑闪轻动的长睫,均匀起伏洒在他脸上的呼吸。
眼帘轻垂,徒留柔光。
从前的遥不可及。
他轻屏呼吸将吻蜻蜓点水落在微蹙的眉心上。
如今的触手可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