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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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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少年御剑飞行,行色匆匆。
“你说宗主召集我们干什么?”
“我听闻师父和师伯竞选宗主之位,最终所出的票数相同,所以宗主要参考内门弟子的观点。”
“那你选谁呢?”
他的声音变得有些不容置疑的严厉:“还能是谁,自然是师父。”
*
晨曦空气微冷,深林鹿影重重,有一只还未长角的幼鹿睁着湿漉漉的眼睛,越过丘陵,踏步走近人群。
英华宗师徒皆待于此,看着眼前景象,云又白想到一个古籍上的故事,叫人抓来小鹿,带到面前指着说:“柳师兄,你看这马挺有灵性的。”
柳安苍白的脸好似大病一场,还未痊愈,他撇眉问:“师妹,这难道不是鹿吗?”
云又白不禁叹服师兄的沉稳,佯装无事,把问题递给身后的弟子们:“哦?怎么会呢?你们看看这是鹿,是马?”
韩素也认为是鹿,他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看着师父的侧颜:“师父这不是……”
机灵的萧应城立马上前打断他,挤眉弄眼带着笑说道:“我看也是鹿……师父说得对。”然后拍了拍韩素的肩膀,调侃地补上一句,“韩师弟啊,你刚刚准备说什么来着?”
气氛已经到这里了,就算他再木讷也听懂了其中意思,这是要站定立场,他收敛表情,点头回应:“依师父所见,确实是马。”
其余的大多数人犹豫片刻,纷纷应是。
听到想要的答案,云又白内心难得舒畅,她勾唇,转身姿态坦荡地看着宗主庄年,眼中笑意不减,问他:“宗主,您老人家说呢?”
庄年那张满是皱纹的脸,头一回对活人露出肃穆的神情,他额头渗出细汗,嗓音嘶哑答:“老身,眼神不好……”
云又白朝巍巍颤颤的宗主哼笑。
柳安还手足无措地愣在原地,好似没反应过来。
众人身边的空气滞塞,呼吸困难,金黄的太阳开始驱散湿冷的雾气,柳安最终收到的,只有云又白一记充满厌恶的刀眼。
她云又白平生最讨厌,就是这种惯会装模作样,却可以获得所有的白莲花。
*
酒在火炉上煨着,屋内并不寒冷。
“若是宗主执意要扶我师兄上位,我也没有办法,可是人呐,总会心有不甘。明明该是我的,为何要拱手让人?”
室内静默,无人接话。
“哦,也怪我天性愚钝,没有想过:宗主您自有打算。但我在此奉劝一句,大家都是明白人,有些事瞒在鼓里,迟早会出来,您说,是吧?”
云又白坐在宗主的洞府内,玉指携瓷杯,品饮杜康,一饮一啄,漫不经心地又提了一嘴:
“我也知晓宗主爱惜名声,定不想此事流传宗派之间,落得个受人耻笑。既然不想,那您便拿出诚意来,我要的东西不多,宝塔最顶层的我全要了,反正你管了五百年也捉摸不透,留着也是落灰,给我又何妨。”
庄年嗫嚅,唇角下撇。
云又白一看他就是赖着不想答应。
于是乎,她托着下巴,静等那窗边树枝上的黄莺惊叫飞走,突然拔出腰侧宝刀锵地一声,插在案台上,剑气震地窗棂摇晃,酒壶上的热气被震散。
她没留半分情面,厉声呵斥:“我再问一遍,你给不给?”
“……给,给的。”
这事就算告一段落了。
时间一晃过了十年,庄年力排众议让柳安坐上了宗主之位,云又白则带着追随她的几个弟子,离开缥缈峰,同那些不属于任何一派的江湖人士往来,也算得上潇洒自在。
亏得她运气不错,偶然寻得一处隐蔽的桃源秘境可以容身。
不过祸福总相依,没过多久,陪伴了她多年的挚友——张乾,病逝,她的内心并不能说悲痛,只能说怅然,毕竟这种好友普天之下难寻第二个。
望着又一年秋天的圆月,云又白酌酒低头弄影,信步来到青冢前,看着灰白石碑,物是人非的虚幻感袭上心头,和后起的酒劲一样令人昏沉。
那一刻,她居然触摸到了一股文人骚客才有的伤感之情,在这种莫名的情绪敦促下,她深觉自己还有事未做。
于是她当日便安置好弟子,嘱咐完重要的事后,孤身离开。
在浓稠的夜色里,云又白回望桃林叹道:“狐狸眼,我会带你回来的。”
*
海浪击打漆黑的礁石,日复一日的自然暴力之下,沿岸的陡壁泛出独属于大海的神秘色彩。
还算平整的石板上有一串湿漉漉的脚印,残破的木舟撞击石壁,发出力竭的响声,一只内脏裸露的奇形怪物瘫软地趴在岸边,爪子抠进石头里,呼吸微弱,性命垂危,它的旁边躺着一把断成两截的长刀,刃上沾血。
眼神追溯脚印的朝向,水渍脚印变浅,最后消失在一处幽深的洞口处。
云又白攀着凸出的石块,足尖试探往下走,头顶有冰冷的水滴掉落,发出碎玉般的清脆声,莫约走了百步,转身一瞥,一团幽蓝的水光充盈右手边整个石室,荧光小虫在潭水畔上上下下悠然飞舞。
她愕然,探头观察,很明显,眼前出现的景象超出她的预料。
不想,真有这个地方。
莹蓝的潭水闪着光,虽然是没有源头的死水,但好像有生命一般,不断涌动,水池呈弧状,簇拥中间高出不少的残破石台,台上放置一座布满青苔的老旧石棺。
由苔藓的厚度可推测:鲜少有人落足。
云又白朝棺材走去,使劲推开沉重的棺盖往里一瞧,平躺在盒子里的骷髅,额上缠绕绣着繁复图腾的蓝色丝巾,金银珍珠装满肋骨,铺在它的身侧,几乎要把它淹没。
在众多财宝诱惑中,骷髅那双空洞的眼睛突兀地直视来人,犹如地狱鬼火,暗藏警告和训斥。
就在棺盖被打开的那一刻,潭上莹绿的飞虫缓缓移动,集聚成头戴丝巾的站立骷髅,和棺材里的一模一样。
空灵诡异的音调响在她耳后:“你是有备而来?”
她闻言呆怔,僵硬地转身,直视身后徒然出现的岛灵,沉默片刻后,说道:“我早听闻六界的边缘地带,有一位无名氏可以通过交易,达成人的愿望,所以特地来此。”
岛灵歪头注视着她,腐烂的皮肤带着尸臭味,它没有开腔,莹绿的瞳孔没波动时,盯得人瘆的慌。
若是常人,早就被吓得跪地求饶。
不过好在云又白此前查阅古籍、四处打听传闻,了解面前岛灵的秉性,性情古怪善变,行为狡诈阴险,初次见面,会当面恐吓前来交易的客人。
可即便如此,这些并不影响它在六界的地位,因为它无事不成,且重诺守信。
想到这里,她放下心来,挑明来意:“我到这里是想复活我死去的友人,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包括生命,大人能否答应?”
岛灵淡瞥她一眼。
片刻后,意料之中的,它发出怪笑,腐皮缩卷脱落,露出长满黑色鳞片的表皮,鼻翼愉悦地翕动,尖锐细长的手指在空中画了个圈,启唇答道:
“我要你的命做什么?拥趸我又不缺,我想要你为我做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她满脸期许的模样成功取悦了它。
“我要你去往千年后的世界,让几个爱捣乱的坏种好好听话,他们……啧嘶,太不乖了,才一点挫折就受不了,难成大器。”岛灵的身体有些无法自控地抖动,手不知道往哪搭的抚摸脸庞。
虽然云又白知道,事情绝对不止口头上那么简单,但还是半开玩笑,试图让交易的交谈过程变得轻松:“管教小孩对我来说不难。”
“呵,你有些自信过头了,待会儿我跟你说详细些……”
*
如毛细雨,烟笼青山,淡粉的桃花吹落潺潺流水中,羽翼湿润的黄莺于疏叶惊叫,黄黑绒毛的幼鸭欢快戏水,绿衣白裙在田间停驻。
耳坠中传来一道平和的女音,眼前出现一面光屏。
欢迎来到千年后,接下来我会为你展示周遭情况和身份信息,请注意及时查看。
光屏上显示:
【所在地:人间】
【介绍:英华宗长老醉泉仙人,医术高明,为人孤傲,对待弟子一视同仁,因不满宗内弟子选拔规定,在各界广收门徒,占山立派,是为杏林峰玉树宗。】
【身份:醉泉仙人新门徒】
【任务对象一:A,玉树宗弟子。】
“其余信息隐匿,尚待探索。”
雨沫子在空中乱飞,云又白带着所有家当踏上上山的台阶,现在她的身份是杏林峰的新门徒,今天要去拜见尚未蒙面的师父。
想要从人间去往仙界,只需要登上山顶,并带上通行信物。
石阶边缘布满湿滑的青苔,稍不留神就会滑倒,她步履略快,外加在专心观看光屏信息,脚没站定差点摔下阶梯,惊乱之下,手中握着的竹骨油纸伞滚下青阶。
她回首一望,恰巧看见一对谪仙般的男女走来。
少女俯身拾起她掉落的伞,起身时青丝无风自动,眉宇裹藏温柔,玉面樱唇,香腮微红,抿唇淡笑的模样宛如桃花坠玉渊。
她的声音也如本人,温软绵和:“姑娘可得小心点,莫要摔着了。”
少年容貌俊逸,身着鲜红劲装,眸光清冷,微乱的黑发被银冠束在脑后,墨绿眼睛和淡青衣裳衬出他与生俱来的距离感,抱剑无言静立,好似一块无暇美玉。
她接过伞道谢,少女颔首与她擦肩而过,一旁的少年无言跟随。
秦雨眠停在原地,目送两人背影远去,讲实话,她看的不是背影,而是少年头顶上硕大的荧光标识【A】。
她想说自己没瞎,看得见。
光屏弹出【人物信息】
A出生于官宦之家,当时的赵家因为在朝堂上站错位,惹怒重臣,迅速败落,最终落得个徒有官衔。
而A是妾生子,没有继承家产的权利,官途也走不通,主母恶毒善妒,母亲不得已下,把年幼的他送到玉树宗拜师学艺。
在杏林峰上孤独陌生的环境里,敏感自卑的A,寡言少语,独来独往。
转变发生在:他遇到了一个善良温柔的师姐,师姐看他年纪小对他极为照顾,从不让他被欺负。
久而久之,师姐的偏袒和关心,让他萌生了隐晦的爱慕之情。
故事如果平稳进行,本应该是青梅竹马终成眷属,虽然过程曲折,但胜在结局温暖,可奈何师姐早就心有所属,她喜欢的是洛青,玉树宗的天之骄子。
此事全宗门人人尽知。
所以A,只不过是个卑微的暗恋者。
一日情伤之下,他倚墙买醉,一夜不省人事,本以为吹点儿夜风,就是宿醉头疼和着凉那么简单的事,不料昨晚却和师妹发生……
次日清晨,看到自己卧房内衣衫不整的师妹,他的神色又是崩溃,又是凄凉,脸色一变再变,努力回想:分明昨晚自己是靠墙上睡的,现在却在屋里。
再多回想也没用了,就在他转变思路,思索该如何解决眼前棘手的难题时,平日的死对头带着一帮人轰轰烈烈撞门而入,厉声指控他光天化日之下,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龌.龊事……
最后A被推上惩戒弟子的明镜堂,以猥.亵同门之名遭受酷刑,剔去仙根,逐出杏林峰,撤销宗门大比的资格,永不可再入玉树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