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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夭儿18 ...

  •   荀舒心思微动,眼神转向贺玄。

      方晏所说之事,同她心中的疑惑不谋而合。

      自赵夫人被杀、她莫名其妙被牵扯进案件中后,贺玄一直陪着她和方晏一起,四处走访,查破此案。

      相比她的不得章法,贺玄似是擅长此道,条理清晰,有时更甚于方晏。

      他以前是做这些的吗?会不会也是哪个县的县尉?

      贺玄用手巾慢条斯理擦净手指上的油污,眼皮微微抬起,似笑非笑:“自然想起来了。”

      他的双眸黑漆漆的,在阴沉的房间里更显幽深,似乎藏着什么东西。方晏对上他的眼神,心口莫名发慌,微微拧眉:“你既想起来了,为何不与我们说?”

      棺材铺里落针可闻,所有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动作,眼睛一瞬不眨地瞧着贺玄。

      贺玄的双眼在几人脸上晃了一圈,眸中的浓墨逐渐化开,又恢复了以往那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我其实是刑部尚书,隐姓埋名留在潮州,是为了一宗大案。等我有朝一日重返京城,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定会赏你们每人黄金百两,以作酬谢!”

      话音落下,气氛重新热络,悬在荀舒心头的石头终于不再晃动,她也可以短暂地松一口气。

      她突然发现,她竟然有点不希望贺玄想起往事。

      若他想不起来,便可以一直留在棺材铺里了吧?

      方晏唇角抽搐,冷笑声逸出:“潮州离京城虽远,却也不是与世隔绝之地。刑部尚书年近半百,怎么会是你这副模样?”

      贺玄眉眼扬起,笑声爽朗:“随便说的,那么认真做甚。”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刑部尚书,该是刑狱上最大的官儿了吧?”

      “算是吧。不过大理寺也不差。听说大理寺如今的少卿很是年轻,去岁刚刚及冠,却已经破了许多大案。”方晏望向门外的阴云密布,神色中全是向往,“年轻有为,真好啊。”

      “别羡慕。”贺玄端着吃干净的碗站起身,绕到方晏身后,用空着的手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似长辈,“好好干,三十年后,升作刑部尚书,你就能和他一同上朝了。”

      “……”

      -

      三人用过朝食,拿上油纸伞,径直向衙门去。

      棺材铺离衙门不远,走到一半时,又落起了雨,将本就泥泞的路浇灌的更难行走。三人小跑着向前,脚步踏在泥水坑里,溅起的泥点子足有半人高。荀舒小心翼翼避开,却还是脏了衣摆。一旁的贺玄和方晏仿佛发现了这其中的趣味,打闹着前行,油纸伞亦成了武器。

      到目的地时,俩人一身狼藉,发髻湿了也乱了,衣服像是泥刻了杂乱的纹路,活脱脱两个半大的混小子。

      门吏瞧见三人这副模样,表情很是匪夷所思,想说什么又咽回肚子,为几人取了干净的巾帕。

      荀舒“伤”得最轻,寻了个干燥处,细细擦着发丝上的雨水。贺玄和方晏去了空置的房间,换上杂役的衣服,将发髻重梳,整理妥当后从房中走出,彻底变了副模样。

      荀舒看着二人笑弯了眼:“哪里来的两个小杂役,瞧着还挺斯文的。”

      恰在此时,倪大强带着素梅回到县衙,为了躲避雨水沿檐廊前行。看到几人愣了一瞬,旋即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对着方晏行礼:“大人,李氏带回来了。”

      方晏整了整不合身的衣裳,上前几步,板起脸:“李氏,你可知道我们为何要将你带来此处?”

      素梅今日依旧穿素衣,鬓边别着一朵白花,面色难看得紧。闻言她捏紧衣袖,笑容浮在唇边:“可仍是为了赵夫人的案子?”

      方晏颔首:“昨日本官收到消息,说是王家布庄上演了一出好戏,王家大娘指认自己的母亲是杀害赵夫人的凶手。本官既知道了这消息,就不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原本想着,将你母女二人一同带到官府,可念着王福婉年纪尚幼,所以只请了你来。”

      素梅嘴唇微微发白:“民女谢过大人。大人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民女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荀舒站在檐廊最里侧,避开屋檐下连绵的雨气,原本安静听方晏问话,此刻却忍不住嘀嘀咕咕道:“前几次问你,也没见你说实话,如今倒是配合了。”

      方晏清了清嗓子,将荀舒的嘀咕压下,不再兜圈子:“赵夫人去世的那晚,你去赵宅时,是否知晓王福婉也去了赵宅?”

      “自然不知。若我知晓此事,断会将她锁在家中,不许她出门。”素梅叹了口气,看了荀舒一眼,“那日我便同这位姑娘说过,我和夫君不同意福婉和元名之间的事。我以为他们早就断了,却没想到福婉仍旧偷偷去赵宅与元名见面。我哪里知道那日她也去了赵宅啊……”

      “那日你何时从赵宅离开?”

      素梅的面上闪过一丝迟疑,声音轻了不少:“那日我与元名在院中聊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具体时间记不得,半个时辰?又或者一个时辰。”

      “离开后你去了哪里?”

      “自然是回了布庄。”

      “布庄中有何人?”

      “那日夫君外出不在城中,布庄里只有福婉一人。”

      “你又在撒谎。”方晏平静地打断,“那日你说你傍晚到的赵宅,算算时间,离开时已是宵禁。布庄到赵宅距离不近,你一个妇人,如何能在深夜避开巡视的人,回到布庄呢?”

      素梅垂下眼,嘴唇微微颤动:“或许是这几日太过悲伤,有些记不清了……或许我是下午就到了赵宅,宵禁前返回的布庄……”

      方晏叹了口气,仿佛失了与她继续聊下去的心:“李氏,无论那夜你用了什么方式,回到了布庄,那你便该知晓,那日布庄中无人看守,令爱王福婉,那夜并不在布庄内,而是天亮后才回去的。”方晏挥挥手,“既然你那夜的行踪无法解释,那王福婉说的极有可能是真的,你就是杀害赵夫人的凶手。来人,将她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素梅睁大双眼,表情呆滞,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衙役们压着向大牢的方向去,没多时便没了影子。

      众人散去,檐廊下空荡下来。

      雨幕垂挂,连绵不绝,淅淅沥沥地搅乱这方寸之地。方晏长舒一口气,看向站在一旁的荀舒和贺玄,浑身筋骨瞬间松散:“我还是第一次,这般稀里糊涂地将一个人押入大牢。”

      贺玄笑着挑眉:“一回生二回熟,等你熟了,就离见到你崇拜的大理寺少卿不远了。”

      “什么意思?”

      “御史台和大理寺一起查办弹劾贪官污吏呗。”贺玄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越过他向门外的方向走,“这场戏你演完了,我们也看完了,下面该我们俩出场了,你且等着瞧好戏吧!”他回身向荀舒招手,“阿舒,走啦!”

      -

      从衙门出来,荀舒和贺玄再次披上斗笠,骑马向王家布庄去。

      今日下雨,王家布庄大门半开半合,只留了一条供人通过的门缝。店内没有客人,王福婉父女分别在店铺内两个角落,一个站着盘点货物,一个坐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荀舒走进店铺,将斗笠取下,略微拨了拨眼前遮挡视线的湿发,对上王福婉的眼,笑眯眯道:“王姑娘好,我今日来,想再看看上次那匹布料。”

      毕竟是做生意的,不能赶上门来的客户,王福婉心中再不情愿,还是站起身去翻找那匹布,说出口的话似带着淡淡讥讽:“竟是来买布的,我还当是来打探消息的。”

      “那倒是也没错。”荀舒一脸认真,听不出杂七杂八的意思,“那日你指认你母亲推赵夫人入水的话,已成为官府确认凶手的证人证词。如今她被抓走关入大牢,你们父女二人却像是丝毫不急般,稳坐在铺子中,我确实想知道你们二人心中是怎么想的。”

      王和顺猛地转身,一脸震惊:“那衙役不是说,只是带我夫人去问几句话么?怎么就成了凶手了!她不可能是凶手的啊!”他快步走到王福婉身边,扯住她的胳膊止住她的动作,面上是无法掩饰的焦急,“福婉,你快同他们说啊,那日全是你胡说的,你母亲并未伤人,不是凶手!”

      王福婉懵懵地站在原地,看着荀舒和贺玄,大脑中一片混乱,半晌没有反应。

      那日她所说的,都是气急了脱口而出的浑话,只是想要借此脱离父母窒息的控制,能和元名哥好好的在一起。她的心中或许有见不得光的阴暗,可她并不是真的想要诬陷母亲成为杀人凶手,让母亲白白送命啊!

      她张了张嘴,想要澄清、想要阻止,口中却像是塞满了石头一般,唇齿无法动,舌头被紧紧箍住,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急出了一身的汗。

      王和顺看她这副模样,心凉了半截,将她的手松开,佝偻着身子,小心翼翼站到荀舒面前,眼眶发红:“大人,我夫人她心肠极好,不可能杀人的,小女年纪尚幼,不懂事,整日里胡言乱语惯了,你们不能同她一般见识啊!”

      贺玄挑眉,意有所指:“我们可不是官府中人,不过就是看个热闹,顺便递个话儿。”他看向一旁的王福婉,唇角笑意不达眼底,“官府的大人说了,既然王姑娘那日瞧见了杀人凶手如何杀害赵夫人的,她就是本案的人证。她指认谁,谁便是凶手。若是王姑娘天色昏暗看错了人,或是想起了别的什么,方大人在县衙中,随时恭候王姑娘。”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章 夭儿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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