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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70、找到西藏之前 ...

  •   “明白了吗?”

      段岁寒眉头很深地皱起来,看向应觉,摇摇头。

      一点也不明白。

      应觉用更直白的语言解释:“你就理解成,我是个没长性的人,打游戏累了,腻了,要休息。”

      “没长性的人,怎么会做一件事九年呢?”

      “谁知道呢?”应觉耸肩,“被什么热爱、梦想之类的纪录片骗了吧。”

      “你现在一点热爱也没有吗?”

      应觉顿一下,又说:“谁知道呢?”

      “我知道了,”刚刚还摇头的段岁寒,突然两眼放光,非常激动地靠过来,“我知道你是什么情况了,应觉,你迷茫了。”

      应觉莫名觉得有些害怕,后仰着贴在椅背上:“……可以这么说吧。”

      段岁寒说:“你不是不热爱,只是你的梦想已经实现了,你找不到一个目标,就像有公务员干了二十年突然辞职去西藏旅游一样——你甚至不知道你的西藏在哪里。”

      听段岁寒说这些有点幼稚,又莫名贴切的话,应觉生不起反驳的心,也没有反驳的必要。

      他带笑问:“你哪儿找的例子?”

      急速旋转的大脑卡巴一下,段岁寒回忆:“应该是浏览器上的新闻……”

      “你知道新闻的结局是什么吗?”段岁寒问。

      应觉摇头。

      “为了旅游,他花光了积蓄,回去后,又找了一份更差劲的工作。”

      应觉皱眉:“这什么破新闻?”

      “嗯,那个浏览器下载量很差。”

      言归正传。

      “应觉,也就是说,在你找到你的西藏之前,你可以做任何事,对吗?”

      应觉大概知道他下一句要说什么,他抱着胳膊:“也得看什么事。”

      “回来打比赛吧,”段岁寒没有高明的谈判技巧,一切想法都是颅内生产直出,“我不觉得你一点也不喜欢电竞了,你只是热爱能量不足,需要充充电。可是电竞这个地方,离开了就很难回来。先留下来,才不至于后悔。”

      应觉:“这只是你一个人的独断。”

      “我有证据。”他掏出手机,调出一张截图,“如果你一点也不喜欢了,怎么会在三天里打了五十场大师赛呢?”

      应觉吓一跳:“你怎么发现这个号的?”

      “我叫人查了你所有的直播。”

      查了好久,才发现这一点蛛丝马迹。

      应觉自己都不记得直播有漏过这个小号,他叹一口气:“还得是少爷有手段呢。”

      “就当你说得全对,”应觉靠着椅子,十分固执地说,“可如果我就是找不到一个理由坚持打下个赛季,并且无论以后的人生有多后悔这个决定,我都认呢?”

      “我给你理由。”

      应觉唇角勾起,露出真正愉悦的神情:“什么?”

      “我需要你留下,应觉,不是想,是需要。”

      “哈?”应觉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的人生有什么缺陷居然是我可以填补的吗?”

      “有的。”段岁寒肯定道。

      “败者组淘汰那天,我很难过,不光是因为我们失败了,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还因为巅峰对决我的表现很差。我总觉得,是因为我才输的。”

      “错觉,”应觉宽慰,“你那两波决策都没有大问题。”

      只是有人棋高一着罢了。

      “你当然这么说,但我只会觉得是我害得你退役。但凡我有一波打好了,我们进决赛,之后的事都不会发生。”

      “什么跟什么?”应觉困惑,“你原来是这么想不开的人吗?”

      “我一直是,”他说着,毫不在意把自己的丑相袒露剖白,“我想不开,回去哭了一整夜,昏过去之后就开始发烧。如果不是孟哥找到我,我可能已经烧死了。病好之后,我也一直一直想这件事,想得抑郁症都差点复发了,装得好辛苦才把医生骗过去。”

      “所以应觉,如果你不继续打,我真的会愧疚一辈子的。”

      话音落下,应觉不再紧贴着椅背坐。

      他往前移,撑着桌子,托腮凝视段岁寒。

      他说:“破晓,我感觉我认识了一个新的人。”

      一个新的矛盾体。

      脆弱无比,因为他的退役痛苦到生一场大病;又如此鲁莽,把这些话一股脑地说到他面前来,恳请他——

      不要退役,不然我会愧疚而死的。

      正常人会这么不讲道理,不尊重老选手本人意愿的吗?

      真是没见过。

      他笑起来:“你的意思是,让我像幼儿园的陪护家长一样,为了保护你的心理状态不出问题,收回已经昭告天下的决定,明知整个电竞圈都会嘲笑我出尔反尔,也要先陪你打完下一个赛季吗?”

      好难听的话,段岁寒第一次知道应觉也可以这么刻薄。

      但没说错。

      他盯着应觉,恬不知耻地点头。

      “不止我,”段岁寒说,“其实乌有也不想你走的,他是最在乎队友的人,我们说过的话他都记得。还有纵春,你们好不容易练出来的射辅配合,他肯定不想从头再来。眠火看着大大咧咧,但他真的把大家当朋友,谁离开他都难过。”

      应觉问:“他们告诉你的?”

      段岁寒摇摇头:“我看得出来。”

      谁都看得出来,只是除了他,没有人会把话说破。

      这就是段岁寒应对感情的方式,没有技巧,纯稚也卑鄙。

      应觉更加大声地笑出来。

      他说:“好啊,那就打吧。”

      段岁寒惊喜抬眸:“真的吗?”

      “你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我还能怎样?”一旦说服自己,应觉又变得很善解人意,仿佛之前油盐不进的那个只是他的第二人格。

      “本来就是矫情一下,觉得差不多时候该退了。刚输比赛那会也冲动,想着既然说过那样的话,不如就此轰轰烈烈地退场。”

      平心而论,除了沉星退役那几天,以及刚输掉比赛的瞬间,他满心都被强烈的疲惫占据,想退役,其他时候,还真不怎么想得起来。

      从最初萌生退意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赛季整。这期间,无论是当替补还是做辅助,他过得都不算无趣。

      现在,有了段岁寒这一番长长的,听起来很有逻辑,其实根本没道理的话作为开头,应觉想,这个新赛季,怎么也不会太无聊。

      找到他的西藏之前……吗?

      段岁寒大喜过望。他没想到真能心想事成,雀跃的同时有些后怕:“你下次做决定不要再这么冲动了。”

      应觉眼睛一眯:“我现在就挺冲动的。”

      “……当我没说。”

      坏心眼得逞,应觉拍着桌子笑了。

      “破晓,你太有意思了。”

      看着这个穿家居服,笑得前仰后合的男人,段岁寒困惑地挠挠头。

      总感觉,队长哪里不一样了。

      -

      段岁寒和应觉说话的时候,孟旌扬就在桃李斋周边四处逛。

      野辅两位实在聊了很久,孟旌扬把有趣的没趣的都看完了,天色暗下来,人还是没回来。他就回到桃李斋门口,站着等。

      他个子高,穿一身质感极佳的黑色风衣,人又长得清俊贵气。此时恰巧是人流量高峰期,行人来来往往,或多或少的,都看他一眼。

      有放学回来的小姑娘,头一次路过没注意,只听见同伴议论。不一会,几个人各捧一杯奶茶,说说笑笑,故意脚步缓慢地逛回来。

      恰好碰上孟旌扬打着电话抬起头,因为在吩咐下属,神情冷峻些。

      理所当然,一阵隐秘的惊呼。

      孟旌扬没觉得不自在,只是笑笑。

      目光这种东西,从小到大,收到的多了,便成为平常的注视,钦慕或恶意都没什么,左右不会对他的人生造成什么影响。

      段岁寒回来时,孟旌扬正在被一个打扮得特别时髦的女孩子搭话。

      女生短裙冷帽堆堆袜,头发染成极漂亮的樱粉色,光是看一眼,就觉得自己正身处S市最繁华有活力的街区。

      同窃窃私语的路人不同,她举着GoPro过来,见到孟旌扬就停下脚步,从一开始的纯粹欣赏到后来的果断出击,前后不过五秒。

      摄像机持续在录制,她礼貌询问:“你好,我是来这边探店的,请问你住这附近吗,可不可以带我逛一逛?”

      “不是,”孟旌扬指一指她的机器,“不好意思,我可能不方便上镜。”

      “哎,为什么?你长得这么帅。”她本来还打算,无论他同不同意一起逛,这一段都会剪进去。

      高品质路人是吸引流量简单又有效的方式。

      “职业原因。”

      “好吧,这一段我会剪掉。”

      女生关掉摄像机,以私人的身份询问:“你是S市人吗?”

      孟旌扬摇头。

      “桃李斋点心不错的,我请你吃吧。”

      “不用,”孟旌扬婉拒,“我已经买完了。”

      “那你为什么还在这里?”

      孟旌扬弯唇笑一下:“等我对象。”

      不远处,段岁寒和应觉一起往回走。他远远就看见孟旌扬和一个好漂亮的女孩子站在一起,心下一紧,慢走变成小跑。

      “他来了,”孟旌扬冲她点一下头,以作道别,“再见。”

      “孟哥!”段岁寒在他前面两步停下,眼睛紧紧盯着他。

      他没有问女生是谁,也没有不信任孟旌扬的心情,只是多少有些被那个场面刺激到,所以要这么看着。看一会儿,确保孟旌扬的眼睛里一如既往,全都是他,他的心就安定下来。

      孟旌扬问:“话说完了吗?”

      “嗯,”段岁寒点头,兴奋而感激,“他改变主意了,孟哥,幸亏你让我来!”

      刚刚谈话的时候,他一直在回想孟旌扬跟他说话的语气,学着孟旌扬的样子。身体有一个更强大的灵魂做支撑,说话都有底气很多。

      孟旌扬这三个字现在在他心里特别神圣,万能咒语一样。

      孟旌扬莞尔:“那就好。”

      应觉慢悠悠赶到。

      他不明白段岁寒为什么突然跑了,现在跟过来,眼看着孟旌扬牵住段岁寒的手,段岁寒转过来,两个人并肩而立。孟旌扬跟他打招呼:“应觉,好久不见。过去你在俱乐部对小寒很照顾,多谢你。”

      应觉心里发出长长的一声:哦~

      “没什么,都是我该做的,”他问,“你们今晚在S市住吗?”

      孟旌扬摇头:“我们马上开车回A市。”

      那就好,应觉在心里叹一声。

      孟氏的太子爷,和腾越的小少爷,要是今晚在这儿吃饭,他可尽不起这个地主之谊。

      “那我就不送了,”他看向段岁寒,“我明天回俱乐部,乐驹大概已经在找新辅助了,得尽快把话都说清楚才行。”

      段岁寒:“快到了跟我说一声,我也去。”

      应觉:“好。”

      -

      回去的路上,段岁寒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孟旌扬把车停在一片草坪旁边。

      这里离段家还有一点距离,是段岁寒和段知远跑步会经过的地方。

      他问:“孟哥,你开车累了吗?”

      孟旌扬不否认:“是有一点。”

      “我明天请你吃饭。”

      今天已经太晚了,他们都要回家休息。

      “我不是因为这个停下来。”

      “那是为什么?”

      “小寒,”孟旌扬转过头看着他,“你的心事都解决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段岁寒的身体里有了针对孟旌扬的警报系统。具体表现为,每次孟旌扬看着他,用这种想攻城略地的眼神,他都会很紧张。

      他咽一下口水:“嗯。”

      “那我的呢?”

      他问,那我的心事呢。

      未得到回应的告白,有实无名的暧昧身份,以及此时此刻,涌动在他们身体里的,早已互通的情意。

      孟旌扬语气很温柔,没有半分逼迫的意思,可那双眼睛又出卖了他。

      他分明就很心急。

      放在膝盖上的手心握紧了,段岁寒第一次说这样直白的话,以至于还没出口,脸颊就飞起红霞。

      “我喜欢你,孟旌扬。”

      段岁寒喊他的名字,和以往生气了才威胁性喊全名不一样,这三个字那么确切,一下下敲在孟旌扬心上,同此刻段岁寒盈盈的目光一起,烫得他的心头化成一片软腻的滚水。

      段岁寒问:“所以,你要和我谈恋爱吗?”

      “要。”

      视线相接,孟旌扬目光灼灼,段岁寒表白之前眼睛里的侵略性非但没收回去,反倒更浓郁了,好似要把他吞吃入腹。

      段岁寒红着脸,鼓起勇气看回去,可那么一点小小的气势,在碰到孟旌扬的眼神之前,就噼里啪啦地散架了。

      他开口,很小的声音,像在嗔怪:“你想干什么呀?”

      孟旌扬笑了,攻击性一下子全消解,变成付诸行动前,发自心底的愉悦。

      他解开安全带,倾身过去,右手抬起段岁寒的脸。段岁寒下意识闭上眼睛,下一秒,吻在落在他的嘴唇上。

      上次他被孟旌扬骗了,什么感觉都不记得。此时他才发现,原来接吻的时候,孟旌扬的嘴唇那么软,呼吸那么热,而自己的四肢又能在一瞬间变得这么无力,差点要坐不稳跌下去。

      他抬起手臂,一只穿过孟旌扬的肩头,落在他脖子后面搂住他,另一只抓紧风衣衣领,借着这么一点气力,撑住身体,把自己送给孟旌扬亲。

      孟旌扬却抬了一点头,把吻蔓延到他耳后,啄一下他红透的耳根,轻声道:“张嘴,小寒。”

      什么?

      段岁寒睁开眼,下意识照做,孟旌扬马上吻回来,轻咬一口他的下唇,舌头就闯进来。

      段岁寒一下子没了力气,抬着的手臂滑下去,整个大脑都被这根软热的东西绞成浆糊了。孟旌扬站起来,用这么辛苦的一个姿势,覆盖在段岁寒上方,把他完完全全地压在椅子上亲。

      一吻毕,孟旌扬腿麻了半边。但他很满足,噙着笑退回驾驶座,高兴到没法安静坐着。手握住方向盘,额头抵上去,脑袋转过来,看一眼副驾驶上的段岁寒,低低就笑出了声。

      段岁寒的神智过好久才恢复过来。他靠向窗边,看一眼后视镜里的自己,吓得立马缩回来,手捂住脸,人一点点滑下去。

      这样子,怎么回家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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