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第 54 章 ...
-
為了能陪著蘇清清，右誠幾乎不再安排晚上的客戶應酬。他怕她寂寞，怕她半夜失眠無人說話。哪怕隔著海峽，語音與訊息成了他最溫柔的陪伴。
但蘇清清卻無法完全安心地接受這份溫柔。
除非沈嘉民打麻將打到深夜未歸，否則她每次和右誠的通話都像是在偷情。手機靜音，耳機藏在長髮裡，說話刻意壓低聲音，時刻緊盯著大門的動靜，連腳步聲、鑰匙聲都能讓她瞬間收起手機，心跳如擂。
她有時候覺得自己根本就是個騙子。
一邊期待著與右誠膩在一起，一邊卻又無法真正向他坦白自己困在什麼樣的現實裡。右誠給她愛，她卻只能給他半截的真心。
她常常在夜深人靜時問自己：我配嗎？我這樣的人，真的配擁有一段新的幸福嗎？
直到右誠給了她一個新的計畫，一個具體的方向——一個未來。
「Annie，我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嗯，我聽你說。」
「你不打算邀請我過年去找你嗎？」
「……過年？你不是還要上班嗎？還有一個月耶。」
右誠語氣柔得像在輕哄她：「為了你，今天也可以是假期。」
他頓了頓，又說：「我可以把初二開始，一直到你想我離開的那一天，全都留給你。」
蘇清清愣住了，還沒來得及回話，右誠又慢慢說道：
「Annie，這些天我一直在想……我想和你一起去南城看看你的姑媽，我想讓妳的長輩知道——我在妳身邊，不是玩玩的。」
螢幕那頭，蘇清清忍不住紅了眼眶。
她從來沒有主動邀請過右誠參與她的生活圈，從來沒有鼓起勇氣讓他靠近她現實的世界。但他竟然這麼認真地在計畫、在靠近她，甚至已經想到要見她的家人。
原來，他是真的——把她當作一個「將來」來對待的。
她沉默了一會兒，眼淚早已悄悄滑落。
「……嗯，我打電話給姑姑。」
她沒有想逃避。
「在南城三天夠嗎？」右誠語氣溫柔卻認真，「回上海後，我還要兌現之前的邀請，請你們公司的同事吃飯。我可不想讓他們說我沒誠意。」
蘇清清看著手機螢幕，心微微一顫。
右誠又說：「還有，我會安排我媽在五月前去向你提親。為什麼是五月？因為我還要為你完成一件事——等我做好了，就讓你這個『醜媳婦』見見婆婆。」
他笑著說得輕鬆，卻是一次又一次，為她書寫著屬於他們的愛情劇本。
「右誠……我們其實只見過一次面。你會不會太衝動了？」她低聲說，語氣裡藏著不安與自我懷疑。
「Annie，如果是別人，也許是。但我有一個交往十五年的前女友，從來沒有，從沒有人，能讓我在第一眼就有想要迎娶、想要一輩子愛她、永遠不離開她的衝動。你，是第一個。」
右誠語氣溫和、誠懇，「你不是不想嫁給我吧？」
蘇清清心中掠過一抹悲哀。
「右誠……也許，我不是你以為的那個人。我們之間，會有很多你沒想到的事。兩岸婚姻也不是你想得那麼簡單。你確定，你已經了解我了嗎？」
她的語氣低低的，帶著壓抑已久的自我否定——她不確定這樣的她，值得右誠的愛。
「Annie，只要你願意嫁給我，所有的問題都交給我來處理。讓我來給你被愛的幸福，好嗎？我說過，我不會讓你等太久。」
她怔住了，眼前這個男人像天使一樣，不帶條件地伸出手。
「右誠……你真的了解我嗎？我也許沒有你想的那麼好。」
右誠笑了，語氣半真半玩笑：「我不知道是不是全都了解你，但你漂亮、善良、又溫柔懂事，我覺得，這樣就已經夠了。你讓我很舒服——心靈上的舒服。還有……呃，生理上的也很舒服。」
蘇清清臉頰瞬間發燙，被他直白地「襲擊」，腦中飛快閃過那個夜晚的記憶。
「是不是又熱了呀？」
「你真的很壞！」她低聲嗔罵，語氣裡卻藏著甜意。
「右誠……幸福對我來說，會不會來得太快了？我們已經說到見家長、說到結婚了……你給我的這場夢，會不會一覺醒來就消失了？」
「當然不會，小傻瓜。」右誠笑了，「我不是給過你四個硬幣嗎？你有沒有放好？」
「嗯，有的。」
「那就是我給你的承諾。」他語氣柔得像羽毛，「你不是說我把你變傻了嗎？那你就一直做我的小傻瓜，好不好？」
蘇清清靠在枕頭上，眼角還濕著笑意，心卻像被一層溫暖的泡泡包圍著。
「右誠……我今晚就睡在你為我編的夢裡，等到見到你的那一刻，再醒來。」
那頭的右誠沉默了一下，像是被她的甜言蜜語擊中。他早已被這樣的她融化，信任與愛意幾近瘋狂地在心裡蔓延。
蘇清清忽然笑了——這世上誰才是小傻瓜？也許，不止她一個。
這段情節是情感線中一個極為動人的高潮點。蘇清清與姑媽、姑父的久別重逢，不只是家人的再連結，更是她身份與內心的再認同：她終於回頭，也終於不再逃避「根」。
第二天一早，右誠就傳來飛往上海的機票資訊：初二上午的直飛航班，七天後返程。
蘇清清立刻查了從浦東飛南城的航班——當天下午三點，時間剛好接得上。
她盯著手機裡那組從未撥出的座機號碼，那是她離家前唯一留下的聯絡方式，保存了十二年，卻從沒按下去過一次。
手指微微顫抖，她還是撥了出去。
電話響了幾聲，一個年輕女孩接了起來。
「你好，請問是蘇瑾家的電話嗎？」
「蘇瑾？你是說蘇阿姨嗎？請問你是哪位？」
「我是她的姪女，小清。」
「阿姨，她說是你姪女小清。」女孩轉頭喊著。
片刻後，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顫抖的聲音：「小清……小清～」
那聲音蒼老許多，帶著明顯的激動。蘇清清聽著，不由得鼻頭一酸，心像被什麼拽住一般疼了起來。
「姑媽……」她的聲音也哽住了，眼淚終於滑了下來。
那些快樂的片段一下子湧回腦海：奶奶、爸爸、姑媽，還有那份曾經以為被時間掩埋的親情。
小寶都快九歲了，她十四歲離開家，獨自漂泊至今，已經十二年。
「姑媽，你……你還好嗎？」
如果不是右誠主動提起「見家長」，她或許還是會繼續逃避，不敢面對。這麼多年，她總覺得自己沒能讓姑父、姑媽滿意——沒唸出名校，沒走上他們為她設想的路，更沒有「嫁得體面」。她對姑父有著深深的愧疚，他是她生命裡少數值得敬重的長輩。她的謙遜與善意，很多都是從姑父身上學來的。
姑媽雖然對她一向嚴厲，有些冷漠，但她畢竟是僅存的親人。唯一的親人。
「我很好，小清……你願意打這通電話給姑媽，我真的很開心……我讓你姑父來接電話。」她的聲音哽咽，像是在努力壓住情緒。
電話那端換了聲音。
「小清。」
她聽到那熟悉的低沉嗓音，眼淚瞬間潰堤。
「小清，不哭。你回來吧。」
「姑父……我想過年回去看你們，我……我會帶我的男朋友回來，他……他想見我的家人。」
她一口氣說完，語速有些急，像個膽怯的孩子報備，又像怕姑父來不及理解這整件事。
電話那端沈默了一秒，隨即是極為穩定而溫和的聲音：「好，你們什麼時候到，告訴我，我派司機去接你們。回家住，房間給你準備好。」
「姑父……對不起，我……我想嫁給他。」
這句話說出口的時候，她連自己都嚇了一跳，但也許是十二年壓抑、漂泊、愧疚與渴望的總和，她終於吐出了這句最真實的心聲。
「小清，你已經長大了。你選什麼人、怎麼走，都是你的人生。姑父和姑媽，支持你。」
電話那端傳來一貫穩重、慈愛的語調，像是她年少時在風雨中唯一可以靠近的港灣。
或許，這十二年來，沒有人真的因為她的離開而快樂過。
電話掛斷前，他們又說了幾句零碎的話。太久沒見，情緒翻湧，許多過往交錯在憤怒與諒解之間，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她只知道，她回去的決定，不是因為懷舊，而是因為未來。
初二，她會帶著右誠，正式走進這個塵封多年的家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