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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22章 鬼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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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三刻,惨白的月光凝作一泓水银,自窗棂缝隙间汩汩渗入。李承桢和大牛屏息蹲在柴堆之后,藏身符的朱砂纹路在二人肩头明灭不定。
“顺妞,这符……当真管用么?”大牛喉结滚动,雄浑的嗓音压得极低,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手掌紧紧握住着腰间崭新的刀柄。
李承桢的睫毛在暗影中颤了颤,喉间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她突然攥紧腰侧布袋,双眼微眯:“三十两银子一道的符,若还不灵验……”后半截话被嚼碎在齿间,化作一声笃定的气音。
她眸光倏地一凝,如炬般锁住东南隅的暗影,食指抵唇轻“嘘”一声,气音里透着几分警醒:“来了!”
只见东南隅那口粗陶瓮中,原本静默的酸菜汤忽地“咕嘟”一响,浮起个浑黄气泡。俄顷又是两三声,浊浪竟自翻涌起来,宛如被幽冥鬼火烹煮,汤面上渐渐浮起一层诡异的油亮。
两人瞬间僵在原地,瞳孔骤缩,连倒吸的凉气都凝固在喉间。
蓦地,一只泛着尸青的小手“啪”地扒住瓮沿,指节泛白,那只手扒住坛沿,发出“吱呀”的摩擦声——活脱脱是《咒怨》里佐伯俊雄的那只鬼手!
“哗啦!”
随着“哗啦”一声腌汁泼溅,那东西猛地探出上半身——诡异的是,明明是从酸菜坛里爬出,周身却诡异的“清爽”,不见半点菜叶残渣。
唯有那股浓烈到刺鼻的酸腐气息,像无形的雾气般缠绕在它周围,证明着它确实来自那个浑浊的腌坛。
那东西的身形在虚实间闪烁,如同信号不良的影像,三息之后,才凝实了躯体。
它的四肢以违背人体解剖学的方式扭曲翻转,关节呈现出不可能的角度,仿佛被某种不可见的力量强行扭结。
“啪嗒啪嗒……”整个躯体以手肘和膝盖为支点快速爬动,动作既像节肢动物又像坏掉的提线木偶,速度却快得在身后拖出残影。
大牛倒抽冷气的嘶声刚出口,那东西骤然静止。
只见那鬼物的脖颈发出“咔哒咔哒”的脆响,宛如松开的发条,头颅竟缓缓转了一百八十度——月光下赫然露出一张孩童的脸:青灰面皮下盘踞着树根状的血管,那些暗纹还在皮下微微蠕动。
最骇人的是那双眼睛——没有眼白,只有两个黑洞洞的窟窿,仿佛通往另一个世界的入口。
那对漆黑如墨的眸子明明没有眼白,却精准地锁定了他们藏身的阴影。空洞的眼眶里仿佛有无形的视线在游走,即便隔着重重的黑暗,也能感受到那目光正一寸寸舔舐过他们的皮肤。
李承桢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手指拧紧布袋一角。
这个向来信奉“玄学的本质是科学”的算命佬,此刻正用颤抖的手死死攥住那袋朱砂——她不得不承认,这个时空有着超越二十一世纪地球科学的新能量产物。
要想在这个世界生存下去,她必须打破原有的认知框架,重新塑造一套属于本时空的“科学理论体系”。
空洞的双眼依旧注视着柴堆,一息、两息……它的头颅终于还是转回去,扭曲的四肢“啪嗒啪嗒”向门外飞快地爬了出去。
“追。”李承桢眸光一凛,弓身如猎豹般蹿出。大牛喉结滚动,将唾沫咽得“咕咚”作响,壮硕身躯却是不敢迟疑,踩着前头飘忽的影子急追而去。
那鬼物踏土而行,偏生不留半分足迹,恍若一缕游魂。肘尖点地处青草不折,浮尘不惊,难怪能来去无痕,夺命于无形之间,叫燕七寻不出半点踪迹。
终于,它突兀地停在一间茅草屋前。
借着月光,透过破损的窗棂,可以清晰地看见屋内土炕上蜷缩着一个精瘦的男人。他双眼紧闭,胸膛呼吸起伏却不遵节奏规律,绷紧的四肢和死死抿住的嘴角泄露了真相——这个装睡的人,早已惊醒了。
“竟然真是他!”他转头望向李承桢,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震撼,那张向来憨厚的脸上此刻写满了敬畏——顺妞真是越来越厉害了,还能未卜先知。
鬼物缓缓将那张孩童般的面孔贴近汉子的脸,突然——整张脸皮如同熟透的石榴般绽裂成四瓣,露出内里密密麻麻的倒钩状獠牙。裂开的血肉间,一条蚯蚓似的肉色吸管倏地弹出,顶端还滴落着粘稠的消化液,眼看就要刺入装睡者的口中……
“呔!”大牛一脚踹碎门板,木屑飞溅间,那鬼物猛地扭转脖颈,孩童般的脸皮瞬间撕裂,露出内里狰狞的螺旋状口器。
肉色吸管剧烈收缩,骤然爆发出刺耳的尖啸——那声音像是千百个婴儿在同时啼哭,又夹杂着金属摩擦般的刺耳高频,震得屋顶茅草簌簌掉落。
大牛闻到扑面而来的酸腐气味,再也没了傍晚时想吃老坛酸菜面的心思。他捂住口鼻,取出引魂符往胸口一贴,符纸上朱砂纹路一闪而过。
随即,身后传来一阵低声吟诵,大牛胸前的引魂符骤然迸射出一道红光。
那鬼物吸管般的口器猛地一颤,竟舍弃了唾手可得的猎物,扭曲的肢体发出“咔嚓”的错位声,整个身躯如发夹一般直接反转,直扑大牛而来。
“跑!”李承桢暴喝一声,声线都变了调。
大牛撕下藏身法咒符,转身就逃。
只见鬼物四肢反折着撑地,躯干像装了弹簧般猛地弹射而出——那根本不是人类该有的运动方式,倒像只被剥了皮的海豹,以违反人体工学的诡异姿态在泥地上飞窜,每一次手肘撑地都能蹿出丈余远,竟在身后扬起一溜烟尘。
鬼物青灰色的利爪几次擦过大牛的后背,差点将他的粗布衣衫撕开。千钧一发之际,李承桢总能精准掷出浸过衔砂符墨的铜钱,“铛”地击到怪物身上,令其攻势稍滞。
二人配合默契——大牛在前引诱,李承桢在后策应。
很快,大牛便将那鬼物引到了打谷场——那里正是他们精心布置的法阵所在之地,至于这法阵的由来……
“客官请看,这'游魂入墓阵'可是咱家铺子的招牌货。”店铺掌柜殷勤地托起一方青铜阵盘,盘面密布的凹槽实则是印刻的暗红色符文。“最妙的是衔力耗费极少——”他指甲敲了敲边缘的八卦纹,“便是七阶衔师,也能困住寻常鬼物半个时辰。”
“但凡是个化衔的邪祟撞进这阵里——”掌柜突然压低嗓门,食指在阵盘上“嗒嗒”敲了两下,脸上泛起油光,“嘿嘿……管叫它有进无出!”
李承桢接过阵盘,指腹摩挲着冰凉的金属表面。这所谓的“游魂入墓阵”竟像是个掐丝珐琅圆盒,不过盒盖上可不是那西洋风格的蔷薇花纹。
她眼中充满好奇,这玩意看着跟散粉盒改装似的,或许机关也类似?她鬼使神差地沿着熟悉的螺纹一旋——“咔嗒”脆响。
那青铜阵盘突然发出机关转动的“咔咔”声,原本闭合的盒体如莲花般层层展开,竟化作三尺见方的青铜圆盘。盘面分内外两重——外圈六个“己”字,暗合六阴之位;内圈八个“辛”字,正应八方镇魂之数,此刻尚未激发,故而暗淡无光。
哦豁!李承桢瞪大了眼睛,满是震惊,仿佛看见明黄色的跑车在刺眼的金属闪光中,舒展成三米高的机械生命体——显然被手中这精妙的机关惊得说不出话来。
掌柜眯起眼睛,打量着李承桢震惊的神色,嘴角勾起一抹精明的弧度。他慢条斯理地捋了捋山羊胡,袖中手指暗自摩挲着算盘珠子,拖长声调道:“呵呵……道长慧眼如炬,想必已看出这'六己镇魂,八辛锁魄'的玄机——”
李承桢的指尖微微发颤,捧着阵盘反复观摩:这完整的阵盘到底是如何塞进这小盒子中的?
她那双杏眼亮得惊人,瞳孔中倒映着阵盘上流转的符文微光,连呼吸都下意识放轻了——这哪是什么法器,分明是跨越了科学边界的奇迹造物!
她此刻的模样,活像实验室里首次观测到量子隧穿效应的物理学家,那种探究新发现的无尽的贪恋简直要从每个毛孔溢出来。
掌柜指尖轻抚过上唇修剪得一丝不苟的短须,袖口露出的翡翠扳指在灯下泛着温润的光。
他忽然俯身凑近,带着檀香的气息轻声道:“不瞒道长,这‘游魂入墓盘’本是紧销之物……”手指在算盘上噼啪一打,“但见道长是识货之人,一百五十两银——”袖袍突然往价牌上一盖,“给您折个交情价,一百二十银子,不知道长意下如何?”
李承桢突然倒抽一口冷气,仿佛被一桶冰水当头浇下——一百二十两,怕是够大牛敞开吃饱三年了吧,发热的指尖触到腰间干瘪的荷包,顿时清醒过来。
“是在下唐突了。”她果断将阵盘推回柜台,动作快得像是怕自己反悔。青铜阵盘与檀木台面相撞,发出“咚”的一声闷响,恰似给她发热的头脑敲了记警钟……
然而,结果显而易见——最终,她还是成功拿下了那枚游魂入墓阵盘,以“镇衔司一四三”作为抵押。
她心中早已有了清晰的盘算:只要她能够顺利完成这次任务,镇衔司便会给予她一笔丰厚的报酬,足以轻松填平这笔抵押的账款。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为了确保任务的成功,适当投入一些资源,加点杠杆,无疑是极为明智且值得的选择。
时间回到现在。
就在鬼物青灰色的指尖即将勾住大牛衣领的刹那,大牛一个纵身扑进游魂入墓阵中。鬼物紧随其后冲入——却不知自己已踏入死局,依旧穷追不舍。
李承桢眼中精光暴涨,双手掐诀如穿花蝴蝶,口中急诵:“己辛加临生异端,游魂入墓起贪念。空坟寂寂无人问,鬼怪窥探欲占先。妄图栖身寻归处,却陷其中难自还。世间万物皆有归,因果循环不可偏。”
刹那间,李承桢胸口骤然传来一阵微微的灼热感,仿佛有一根火柴在瞬间点燃。
与此同时,与她血脉相连的阵盘瞬间展开,外盘的六个“己”字以及内盘的八个“辛”字,瞬间爆发出耀眼的金光,瞬间照亮了周围的空气,显示阵法已经正式发动!
一道浑厚的土黄色光幕拔地而起,将鬼物牢牢封禁其中。李承桢嘴角刚扬起胜利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