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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病例上的幽灵名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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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异常忙碌的午后，周野刚处理完一个危重病人，额角还挂着汗珠。他快步走回办公室，准备查阅另一个病人的最新CT报告。办公桌上堆着几份待处理的病历夹。他随手拿起最上面一份，翻开。
目光扫过病人姓名栏：王秀珍（沈确母亲）。他正要快速浏览病程记录，视线却猛地顿住，死死地钉在“既往重大手术史”那一栏。
一行打印出来的小字，清晰而冰冷地印在那里：
“十年前（2013年6月），于本市仁和医院行腰椎间盘突出手术。术后并发肺栓塞，经抢救后脱险，遗留慢性心肺功能不全。”
仁和医院。肺栓塞。十年前。
这几个关键词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的视网膜上，瞬间灼穿了所有的意识。他眼前一阵发黑，手指紧紧捏住病历夹的边缘，用力到指节发出“咔”的一声轻响，薄薄的塑料板几乎要被捏碎。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一股冰冷的寒意从脚底瞬间窜遍全身，血液仿佛在刹那间凝固。他猛地拉开自己的办公桌抽屉，动作因为巨大的震惊和恐慌而变得僵硬失控。抽屉里的东西被带得哗啦作响。他粗暴地翻找着，终于在最底层，抽出一个边缘磨损的旧笔记本——那是他研究生时期跟随导师张启明教授学习时，记录疑难病例的本子。他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无法控制，哗啦啦地翻动着泛黄的纸页。
找到了！
某一页的顶端，用红笔清晰地标注着：“2013年6月，仁和医院，腰椎术后肺栓塞死亡病例讨论。”
病人的名字：王秀梅。
不是王秀珍。是王秀梅。
周野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停止了跳动。他死死盯着“王秀梅”三个字，又猛地抬头看向桌上那份病历上“王秀珍”的名字。秀珍…秀梅…一字之差！
记忆的闸门被这巨大的冲击轰然撞开，无数碎片汹涌而出。导师张启明教授那张因愧疚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在他毕业前夕最后一次深谈时，反复叮嘱他的话：
“小周…那件事…那个病人，叫王秀梅…家属当时闹得很凶…病历…唉，病历是有点…不规范的地方，时间久了，也说不清了…但要是被翻出来…老师这辈子就完了…你记住，是王秀梅！千万…别提这事…”
他当时年轻，只当是导师对一场意外事故的阴影，并未深究那“不规范”究竟意味着什么。他只是郑重地点头，将这个秘密压在了心底最深处。
可眼前这份病历，写着“王秀珍”，却有着几乎一模一样的遭遇！同样的仁和医院，同样的腰椎术后，同样的肺栓塞！只是结果不同，一个死了，一个活了下来，留下了永久的后遗症。
这会是巧合吗？世上真有如此相似的巧合？还是说……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窜入脑海：沈确的母亲，王秀珍，和当年那个死于肺栓塞的王秀梅，是什么关系？姐妹？还是……根本就是同一个人？是当年那场医疗事故的受害者之一？而沈确……他接近自己……
周野猛地合上那本陈旧的笔记本，仿佛要隔绝那噬人的真相。他靠在椅背上，脸色惨白如纸，额角的冷汗涔涔而下。办公室里明明开着空调，他却感到刺骨的寒冷，身体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起来。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沈确的脸。初遇时那冰冷的、带着针尖般恨意的眼神；后来在病房里沉默坚韧、温和周到的身影；在狭小出租屋里那双映着昏黄灯光、亮得惊人的眼睛；那个雨夜，额头抵在自己肩上颤抖的脆弱；还有那滚烫的泪水……
那泪水，是真实的吗？
那靠近，那温柔，那看似毫无保留的依赖……难道从头到尾，都是精心编织的谎言？一场为了复仇而精心策划的接近？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被彻底愚弄的愤怒席卷了他，但紧随其后的，是更深的、令人窒息的恐慌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钝痛。他猛地睁开眼，再次看向那份摊开的病历。那“王秀珍”三个字，此刻像三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他的心脏。
窗外的阳光依旧明亮，而周野的世界，却在这一刻，彻底坍塌，陷入无边的黑暗和刺骨的寒冷。
怀疑如同藤蔓，一旦生根，便疯狂地缠绕滋长，勒得人窒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