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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十二章 净墨书院(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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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雨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天,窗玻璃上凝结着冰冷的水珠。陆寒枫站在窗前,指间的烟已经燃到了尽头,他却浑然不觉。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显示着无数条未接来电和未读消息——全都是打给唐子澄的。
距离唐子澄失踪已经整整三天了。
那天早晨,唐子澄说要回家和父母谈谈,从此便杳无音信。陆寒枫去了唐家三次,每次都被唐父拿着扫帚赶出来。最后一次,唐母红着眼睛对他说:“别再来了,子澄不会见你的。”
烟灰落在手背上,烫得陆寒枫一颤。他掐灭烟头,拿起外套冲出门去。雨中的城市模糊不清,路灯在雨幕中晕开昏黄的光圈。陆寒枫站在唐家楼下,仰头望着那扇漆黑的窗户,雨水顺着他的下巴滴落,分不清是雨还是泪。
“子澄……”他低声呼唤,声音淹没在雨声中。
突然,一个纸团从楼上窗户扔下来,落在陆寒枫脚边。他急忙捡起,展开被雨水浸湿的纸条,上面是唐母颤抖的字迹:【青峰山,净墨书院】
陆寒枫的心脏猛地收缩。他听说过那个地方——民间传说的“矫正中心”,专门“治疗”同性恋。有传言说那里会用电击、药物和体罚来“纠正”学员的性取向。
“谢谢。”陆寒枫对着窗户轻声说,将纸条紧紧攥在手心。
回到公寓,陆寒枫疯狂搜索着关于净墨书院的一切信息。网上资料寥寥无几,只有几个模糊的地址和几条语焉不详的投诉。他拨通了所有能想到的电话,从教育局到消费者协会,得到的回复都是“没有登记在案”或“正在调查中”。
凌晨三点,陆寒枫瘫坐在电脑前,眼睛布满血丝。屏幕上是净墨书院唯一一张模糊的外景照片——高墙、铁丝网,像一座监狱。
“等我,子澄。”他轻声说,手指抚过屏幕上那栋灰色建筑,“我一定会找到你。”
接下来的日子,陆寒枫像疯了一样寻找唐子澄的下落。他辞去了实习工作,每天往返于各个政府部门之间,提交申请,收集证据,甚至雇了私家侦探。但净墨书院就像一座幽灵建筑,明明存在,却无迹可寻。
一个月过去了,陆寒枫瘦了整整十斤。他每天都会去唐家楼下站一会儿,希望得到一点消息,但再也没见过唐母。唐父见到他就破口大骂,有一次甚至报了警。
第二个月,陆寒枫开始扩大搜索范围。他走访了青峰山附近的每一个村庄,询问每一个可能见过净墨书院的人。大多数人都摇头表示不知情,只有一位放羊的老人告诉他:“那地方邪性得很,进去的人出来都不正常了。”
第三个月,陆寒枫收到一封匿名信,里面是一张模糊的照片——唐子澄穿着灰色制服,站在一群学员中间,眼神空洞得像一具行尸走肉。照片背面写着一个日期:三个月后。
陆寒枫将照片贴在床头,每天醒来第一眼和睡前最后一眼都能看到。他继续寻找,继续等待,继续在每一个失眠的夜里呼唤着爱人的名字。
第六个月,陆寒枫几乎走遍了青峰山的每一条小路,却始终找不到那所传说中的书院。他开始怀疑那张照片是不是伪造的,唐子澄是不是早已不在人世。这个念头让他几乎崩溃,但他强迫自己继续找下去。
第九个月的一个雨夜,陆寒枫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公寓。楼道里的感应灯坏了,黑暗中,他看到一个瘦弱的身影蜷缩在门口。
“子澄?”陆寒枫的声音颤抖得不像自己的。
那人缓缓抬头,借着窗外的路灯,陆寒枫看到了那张朝思暮想的脸——唐子澄瘦得几乎脱了形,眼睛大得吓人,脸色苍白如纸。他穿着单薄的病号服,手腕上满是淤青和针孔。
“我……我逃出来了。”唐子澄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陆寒枫跪倒在地,将唐子澄紧紧搂进怀里。他感受到怀中人瘦骨嶙峋的身体在剧烈颤抖,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没事了,没事了……”陆寒枫一遍遍重复着,眼泪无声地流下。
唐子澄突然推开他,踉跄着跑到垃圾桶旁干呕起来。陆寒枫慌忙跟上,轻轻拍着他的背。等唐子澄缓过来,陆寒枫才发现他的嘴角有血丝。
“他们……对我做了什么?”陆寒枫的声音因为愤怒而发抖。
唐子澄摇摇头,眼神涣散:“不记得了……只记得你的名字……陆寒枫……要找到陆寒枫……”
陆寒枫的心像被刀绞一般疼。他小心翼翼地将唐子澄抱起来,像捧着一件易碎的瓷器。进门后,他立刻调高暖气,拿来毛毯和热水。
唐子澄蜷缩在沙发上,目光呆滞地盯着茶几上的橙子——那只他们一起养的小橘猫已经长成了大猫,正警惕地看着这个陌生的来客。
“橙子……”唐子澄轻声呼唤,声音里带着不确定。
猫咪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来,嗅了嗅他的手指,然后突然蹭了蹭他的手心,发出亲昵的呼噜声。唐子澄的眼泪瞬间决堤,他抱起猫咪,把脸埋进它柔软的毛发里,肩膀剧烈地抖动着。
陆寒枫站在一旁,心如刀割。他想拥抱唐子澄,想亲吻他,想告诉他这九个月来自己有多想他,但此刻,他只能站在原地,给唐子澄留出空间。
“要洗澡吗?”等唐子澄平静一些,陆寒枫轻声问。
唐子澄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我身上有伤……”
陆寒枫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但声音依然温柔:“那我帮你擦擦脸,好不好?”
温水浸湿了毛巾,陆寒枫小心翼翼地擦拭着唐子澄的脸。每一寸肌肤都苍白得近乎透明,眼下是浓重的青黑,嘴角还有未愈的伤口。当毛巾擦到脖颈时,唐子澄突然瑟缩了一下。
“疼吗?”陆寒枫立刻停手。
唐子澄摇摇头,却下意识地捂住脖子。陆寒枫轻轻拉开他的手,看到那里有一圈明显的电击烧伤痕迹。
“畜生!”陆寒枫再也控制不住,一拳砸在墙上。
唐子澄被这突如其来的响动吓得一抖,整个人蜷缩成一团。陆寒枫立刻后悔了,跪在他面前轻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夜深了,唐子澄在客房的床上睡着了,但睡得极不安稳,时不时惊悸一下。陆寒枫坐在床边守了一夜,每当唐子澄做噩梦时,就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安抚。
清晨,阳光透过窗帘洒进来,为唐子澄苍白的脸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色。陆寒枫看着他微微颤动的睫毛,想起九个月前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唐子澄穿着他的衬衫,在厨房里对他笑的样子。
手机突然震动,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别报警,否则他会更惨。他现在已经“治愈”了,不会再爱你了,识相的话就放手吧。】
陆寒枫死死盯着屏幕,手指几乎要将手机捏碎。他回头看了眼熟睡中的唐子澄,轻轻走出房间,拨通了一个电话。
“李记者,我需要你的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