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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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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焱到了诊所后给贺筠打了个电话，胡诌八扯了一通关于周易对新植入的记忆出现混乱和排斥的问题，然后顺利地安排了下一次的治疗时间。之后他又打给姜义燃，讨论了一下可能会出现的各种情况以及相应的对策。自此，程子焱情报传递员的身份正式上线了。
傍晚下班的时候，程子焱接到陈放打来的电话，说迟煦赶不回来，他会代替迟煦来接他下班。
程子焱走出大楼门口的时候，陈放正站在车边朝他挥着手。程子焱看着那辆通体乌黑的劳斯莱斯，默默松了口气。虽然同样是豪车，但还是比那辆走到哪里都无比扎眼的布加迪要好多了，他实在是讨厌那种招摇过市的感觉。
陈放为程子焱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当那张熟悉的坐垫出现在眼前时，程子焱的脸比这辆车的颜色还要黑。
他一把抓起坐垫赌气似的扔到后排，然后坐进了副驾驶。陈放在旁边欲言又止了一阵，默默帮他关上车门。
车子行驶在路上，程子焱一言不发地看着前方被高楼大厦切割出的天空，眼神里是浓稠的忧伤。他的心被困在自己的执念里，而他的身体被困在迟煦的执念里，他就像一只被囚禁在牢笼中的鸟儿，只能看着远方的自由哀叹。
陈放一边开车一边用余光偷瞄着他，几次想要开口安慰，却又怕自己的话只会引起程子焱的反感。
前方似是出了事故，整条路堵得一望无际，劳斯莱斯也只能被夹在其中龟速移动。陈放轻声说道：“程医生，看样子咱们还得有一会儿才能到，你要是累的话就把座椅往后放一放，休息一下吧。”
程子焱微微摇头：“我没事，谢谢你。”
作为迟煦的心腹，陈放对这两个人之间发生的事基本上一清二楚。他知道在程子焱的眼中，他就是刽子手的帮凶，根本没资格劝解。可他眼看着当初那个意气风发的程医生如今被折磨得遍体鳞伤，还是忍不住地心疼。
车子缓缓往前走着，前方不远处是隽州大学的校门，金灿灿的招牌是这座城市的骄傲。
陈放开口道：“程医生，我听说你也是隽大毕业的是吗？”
“嗯是。”
程子焱以为他那个“也”字指的是姜义燃也是从隽大毕业的，却没想到陈放继续说：“我也是。”
程子焱惊讶地转过头看向他，随即发现自己的反应有些冒犯了。隽州大学虽然不是顶尖名校，但也是实打实的985大学，是本省排名最靠前的高校。可谁规定985毕业就不能去给人当保镖当司机呢？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金钱至上的。
陈放自嘲地笑笑：“只不过我远没有你那么厉害，虽然你比我小两岁，但我知道你是少年班的，按照入学时间算，你还是我学长呢。而且我是从偏远省份考过来的，专业也是超级冷门的。所以我毕业的时候找工作才不像你们那么顺利，校招的时候投了很多份简历都石沉大海。我是偶然一个机会得知了迟家要招一名个人助理的消息，这个助理既要有高学历又要身体好，还得会开车，不瞒你说，我也是经过了层层筛选，淘汰了数不清的竞争对手，才得到了这份跑腿打杂的工作的。”
车子驶过隽州大学的校门，程子焱看着校园里来来往往的莘莘学子，苦涩地笑了笑。谁能想到坐在这辆豪车里的两名高材生，一个在给人当杂役，一个在给人当宠物，而他们的主人却是个被国外不入流大学开除的学渣。果然读书不如投胎，人生最大的分水岭是在羊水里。
“我无意冒犯，不过我猜，你这份助理的工作应该比那些起早贪黑在大公司里上班的人报酬高多了吧？”程子焱问道。
陈放笑笑：“嗯，确实是，多到足以让我放下面子脱下长衫。我当时就是奔着他们开出的高薪才应聘的这份工作，我家里的条件不是很好，妹妹那时候还在上学，我本来是想着先干两年多赚点钱贴补家里，等把妹妹供出来了，我就可以换份别的工作，却没想到这一干就是八年。”
程子焱点点头：“可以理解，这几年工作越来越不好找。”
“嗯，确实是不容易，但这并不是我继续做这份工作的主要原因。其实我跟在迟煦身边这么多年，看着那些极度奢侈的生活，反而对金钱的欲望减淡了。你知道当普通人幻想自己变有钱的时候，首先想到的是我要买这个，我要吃那个，但是当我看到那些真正的有钱人之后，才明白原来物质上的享受只是最低层次的东西。对于他们来说，金钱所带来的特权感，才是最让他们满足的。而当人的特权感无限膨胀的时候，就会开始变得极端，他们会因为担心特权不知道哪一天减弱甚至消失而焦虑，也会因为手中的特权没能满足他们的心意而暴躁，然后在这些极端情绪的催使下，要么费劲心机，要么不可理喻。就像……”陈放没有再说下去，而程子焱知道他想说的是：就像迟煦对你那样。
程子焱转头看向陈放：“那你没有离开迟煦，是因为他这个人吗？”
陈放点了点头：“是，他是我们全家的恩人。那时候我才给迟煦当助理不到一年，我妹妹突然得了重病，不仅治疗费高得吓人，而且能做这种手术的专家在全国也是凤毛麟角。当时我们全家都已经绝望了，觉得肯定要失去我妹妹了。我在走投无路中舔着脸去找迟家帮忙，当时迟雨人在国外，我就把这事告诉了迟煦，想问他借点儿钱。结果迟煦听完不仅当场给我打了一大笔钱，还四处奔走为我妹妹联系专家。迟煦当时才刚满十八岁，还是个半大的孩子，我都没敢把希望放在他身上，结果他还真的做到了，一下子找到了两位国内顶尖的专家为我妹妹会诊，成功地把她从死神手里给抢了回来。我到现在都还记得迟煦一脸稚气，挨个打电话给那些长辈求他们帮忙的样子。当时我就对自己说，只要他还需要我，我就会一直留在他身边为他效劳。程医生，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为迟煦说好话，他对你做的事没什么理由可辩解的，我只是想把我经历的讲出来。迟煦这个人其实心眼不坏，他就是有的时候比较偏执，做事比较冲动。”
程子焱无奈地笑笑：“我知道，他只是被宠坏了。只不过，普通人家被宠坏的小孩长大后会遭到社会的毒打，可迟煦的家庭背景却给了他不用被毒打的权利，于是这份‘毒打’就跑到了我的身上。”
陈放看着他眼神中的凄凉，心底闪过一阵疼痛。“程医生，其实我劝过迟煦，只是……”
程子焱理解地点点头：“我明白，谢谢你。”
前面交通状况终于有所缓解，劳斯莱斯跟随在晚高峰的车流里，承载着两份沉重的无可奈何。
